第五章 黄字号飞捕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黄字号飞捕了。”

飞捕堂大堂，班斧斤将刻有黄字的红木牌和一份画卷交给聂庄，原本长达一个月的飞捕招纳提早结束，这可是好事，不用再跟个木头一样百无聊赖地蹲点等人，虽然这次招纳飞捕的人数比起预期的人数少了些，但也不错了，所以说着不下三十遍的措辞时，班斧斤的心情比起以往都要好上许多，看着聂庄，面带微笑，随之又耐心地柳蕙天网的一些规矩说了一遍，若是总管李云飞在场，肯定得惊讶一番，他这个老朋友怕事的很，说白了，就是懒，这次招纳飞捕让班斧斤负责第三关的考核，好话说尽，最后还把珍藏的有价无市的香桂拿出来，对美酒毫无招架之力的班斧斤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聂庄接过红木牌，听着班斧斤唠叨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飞捕堂，离开后走过一段路，就停下脚步，他并未急着去玺象湖报到，而是坐在树荫下看着中南山地形图，上面标注的零零散散的建筑都有名字写在旁边，可仔细查看三遍后，就是没看到秘阁两个字，随后想到班斧斤之前叮嘱的一些话，盯着地形图上一块空白处看了一会儿，又朝四周环视，最后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座最高的那座山峰，轻声道：“应该是在那里了吧？”

收起画卷，心中大概有底的聂庄也没朝龙源峰的方向走去，而是前往玺象湖，他知道这个时候去龙源峰查探初步的情况不是明智之选，毕竟自己手上拿着中南山地形图，不赶去玺象湖报到，反倒先去龙源峰，很容易让人起疑心。

尤其是此时在有人跟踪自己的情况下。

就在聂庄远去不久，远处的一块树林阴暗处响起了两道声音。

“他叫什么名字？”

这道声音的主人半边身露在微光处，隐约可见其人鬓发微霜，有点年纪了。

“聂庄。”

“今日来考核的人只有他一个？”

“正是。”

沉默片刻。

“派个人暗中观察他。”

“遵命！”

三句对话后，就再没了动静。

玺象湖入口开凿于一口山涧水流处，身在外面是不觉得如何，但等到聂庄人走入后，却是耳目一新，所见之景象，别有洞天。

整块山体区域凿空，大如乡镇，正中是一面水波不惊的碧绿湖水，湖水源头是一口垂挂的瀑布，光辉洒下，腾腾水雾之间，一座彩虹桥挂于其上。玺象湖周围树林稀疏，却有花草相依，青石小道蜿蜒而绕，途经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房屋。其中湖中正对入口的那座阁楼尤为显眼，有十一层，即便站于远处，也可清晰看见门匾上些的三个大字：玺象楼。

饶是以往隐世居住于大山之中见多了青山绿水的聂庄也不得不由衷赞叹了一句：“真乃人间洞府。”

聂庄收回视线，往玺象楼走去，越往里走，扑面而来的灵气愈发充裕，直到踏上横于湖水之上的廊道时，才确认无疑是脚底下这面看似平淡无奇的湖水散发出来的，不免有些惊讶。

灵气这种东西，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习术之人，都大有裨益，虽然不能提升修为或是道行，但却可以洗濯体内的污垢瑕疵，习武之人最大的收益是筋脉的温养，而习术之人则是识海的茁壮。

只是灵气只对三品以下的武夫有效果，三品以上真气已经转化为真元，体内筋脉成形，灵气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远不如一些灵丹妙药或是天材地宝。但对于术士就不同了，直到一品都有需要灵气的地方，识海是一方面，进入五品之境后，画符也需要灵气辅助，这样可以让符文的威力更强。

不过眼下的灵气却并非是天地自然形成，没那般精纯，想必这面玺象湖应该有什么玄机，如果没猜错的话，法宝的可能性很大。

聂庄望了望四周，这会儿有不少人正打坐于湖面的荷蒲上，专心致志，随后他又转头寻找天地玄字号的身影，不过没找到，看来这里是黄字号飞捕的集中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仅是一个黄字号飞捕的待遇，便足以令无数人眼红，更遑论另三个字号了，也难怪招纳飞捕之初，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据说当年战乱之秋，南青大军铁蹄踏平之处，搜刮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天下武术更是数不胜数。由于天网唯独隶属于只听命于天子的影网，仅从目前来看，见微知著，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至于这玺象湖中的法宝，聂庄还没心动到起觊觎之心的程度，况且柳蕙天网敢公开置于此地，更打不起那份兴趣，他来此的目的，是找到无名交待的那些东西的下落。

走进玺象楼，琳琅满目的书架进入了眼帘，一些人就坐于地上，静静翻看着书，三两个察觉到有人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聂庄，目光只停留了两个眨眼功夫，便又埋下头。靠墙处有一面柜台，依着楼梯放置，这时正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边翻着一本厚策，一边提笔圈圈写写，但是个左撇子，此外，他每在翻书之前，都会伸出舌尖，然后右手食指沾一下。

聂庄走到柜台前，解下腰间的红木牌，推到中年男子眼前，开口之前，由于怕打扰到其他人，有意将声线压低了些许，轻声道：“聂庄，新来的黄字号飞捕，前来报到。”

身为玺象湖区管的中年男子头也不抬，只是眼睛一翻，视线刚好和个子只高出柜台半个头的聂庄持平，瞅了片刻，又把视线放到桌上的红木牌，没说话，弯下身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本薄簿子，他两三笔写下聂庄的名字后，就把它扔回原处，接着打开抽屉，取出一块小牌，将聂庄的红木牌一并推了回去，简明扼要道：“这是你的屋舍牌，上面的序号就是你的房号，像床铺这些生活所需的物什，可以去明善堂的库房领取。这里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东廊入口的碑文就有写着，等会儿自己去看一下。”

一通说得流畅无比，其实早在聂庄来之前，就有一二十个新来的飞捕过来报到，使得记性不错的中年男子都能倒背如流了，说完之后，他便继续翻着厚厚的策子，不再搭理聂庄。

聂庄一撇嘴，不过还是说了一声谢，收好两块小木牌，随之走出了玺象湖，临去前，把那块立碑的条条框框粗略看了一遍，一目十行，大多是一些谁都懂的规矩，倒是其中三条让聂庄稍微记了一下。

上有令，下唯从。

能者多得，劳者多食。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屋舍有些偏僻，不大，正好一个人居住，随后将近两个时辰，聂庄都在忙活自己的内务事，那些地理位置好的早就被其他新来的占了去。玺象湖到的明善堂距离有段路程，搬东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值得欣慰的是领了两件新衣裳，一度让正为此事犯愁又身无分文的聂庄喜上眉梢，整理完内务后，立马洗了一个澡换上，还真别说，沐浴之后的聂庄看上去还是一位颇为俊秀的小伙子，只可惜以往住在山里习惯了邋里邋遢，就从来没几次像今天这般清清爽爽过，以至于走起路来都是昂首挺胸，一副小爷天下第一俊的气派。

玺象湖除了一些起落的楼屋，并没有什么看头，若真要算的话，也就湖水中溢散出的灵气，可聂庄对此没多大兴趣，于是去了一趟玺象楼，本想着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无奈全是南青从古至今的案件，一至十一层皆是，数量不下万卷，这让聂庄最后只能悻悻然下楼。

无名要自己办的三件事，聂庄也不知道能否办成，他只想趁现在还记得的时候尝试去做一下，若能办成的话，自然最好，也算以此报恩，只是无名要自己阅尽天下武学这件事，聂庄觉得此生十有八九是无望了，普天之下，武学何其之多，想要阅尽那得猴年马月，估计是无名有意刁难或戏弄。

逛了一圈后，聂庄回到了自己的小窝，正好这时外出执行任务的人也都回来了。

住在聂庄隔壁的是刘英，老资历的黄字号飞捕，当他匆匆经过，见到原本边上那间屋舍大门敞开时，忍不住一愣，顿时了脚步，然后后退到门口，探着脑袋，朝里面伸进去，随后见到人影，嗨了一声，问道：“你是新来的？”

正在捧水洗脸的聂庄听到有人说话，擦掉脸上的水迹，回头一看，一位头发蓬松的年轻男子挂着一副灿烂温和的笑容，尽管此时弯着腰，身高依旧惊人，已经过了半个门的高度，身材比起自己还要瘦，聂庄随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门口那家伙下文只是接着回了一句：“我叫刘英，你邻居，今后有啥事可以来找我！”

聂庄笑着点点头，随后就看着人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聂庄靠在床上躺着，屁股底下不小心压到了自己那干扁的包袱，歪着身子抽了出来，无意间刚好把那卷中南山地形图也一并扯到了视野当中，他顿了一下，尽管知晓结果仍然会是一样，但还是拿起它又翻开看了一遍，再收好，放在手心把玩，面色沉思，寻思着抽个时间去龙源峰那边查查情况。

打探秘阁的位置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机密重地少不了一些死士亡奴守着，要斗起来的话，很是难缠，聂庄曾与这样的人对上过。

目前这事不急，可以慢慢来，反正隐遥湾那边也停航了，预计十天半个月是不能航船了。说实话，隐遥湾的停航的确有些古怪，当时打听情况的时候，那人说是达耶海中那片亡灵海域的海妖海兽在作乱，导致海水泛滥，逆流冲上，把关海口一带的良田建筑全部冲毁了，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全都往内陆迁移，而渡口不出意外地尽数停航。

再加上今早进城之时，城门口把守的那些官兵数量比以往要多出了两倍，聂庄清楚记得那名什长手上拿着的通缉犯画像，这个长相奇怪的人能让关州的军府令派出这么多人手抓拿，手段的厉害自然不用多说。

看来这关州近来不怎么太平啊。

但也亏得如此，以至于能够调遣的人手十分欠缺，所以柳蕙天网才会向外招收飞捕。

这时，刘英又从门外跑了进来，手里捧着荷叶，包着的是黑不溜秋的野果，俗称黑饭子，近夏时山野间很多，刘英坐到床边，递给聂庄，笑着问道：“我刚摘不久的，很新鲜，尝点？”

聂庄言谢一声，很不客气地抓过一大把，以前黑饭子没少吃过，不过他更喜欢一口塞得嘴巴满满的，然后连带籽也一起吞下去，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把嘴唇立马变得黑紫。

刘英也不介意，一颗接一颗细嚼慢咽，问道：“我瞧你年纪还小，怎么寻思着来天网当飞捕了？”

聂庄嘴里还在嚼着，说起话来也有些模糊不清，道：“混口饭吃呗。”

刘英往口中又扔了一颗，接着道：“想来你也是和别人一样，以为当个什么飞捕就可以到秘阁去挑选一本武功或是道术秘笈，可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我来这里这么多年，都没进过一次秘阁，想要进去可不是光有苦劳就行的，还得要功劳，也就地字号和天字号可以，像咱们这些黄字号的，甭想咯。实际上，这份差事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而且四大字号中，数咱们黄字号最苦，挑水砍柴巡城要做，协助办案跑腿动作要快，行事眼神要好使，否则惹到了不该惹到的人，准吃不了兜着走。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听到“秘阁”这两个字，聂庄眼睛瞬间一亮，追问道：“你刚才说到进入秘阁挑选功法，可以详细说说不？”

刘英看了聂庄一会儿，继而道：“跟你说说也无妨，但别指望了，就当听个故事吧。想要到秘阁挑选功法的最低要求是三年以上的资历、完成鬼级三星任务一件。说到任务的级别，总共有四个，众凡、鬼、玄冥、修罗，每个级别又有一至五星的划分，难度越高，星数越多。像我们黄字号飞捕能够接受的任务也就只有众凡级别，还是三星以下的。鬼级的话，若是超过三星，玄字号中都没几个人能完成，地字号还勉强可以。玄冥级别的只能交给天字号去执行了，这一级别的任务凶多吉少，一个不小心就是要了小命的事，比如追杀南青通缉榜上的人就是这玄冥级别的。”

说到这里刘英就停了，聂庄问道：“那修罗级别的呢？”

“修罗级别？”

刘英摸着下巴思索着，淡道：“至少在我任职的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见过飞捕堂发出过修罗级别的任务，也没听说过其他地方的天网有，恐怕这一级别的任务不是常人能够完成的了，很多人都说修罗级别的任务，极有可能是要面对一品境以上的人物。”

聂庄若有所思，想了想，相问：“如果能够完成玄冥级别的任务，可不可以不用三年的资历，也能进入秘阁？”

刘英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秘阁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如果你想要了解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劝你还是别妄想了，玄冥级别的任务，天字号飞捕执行起来都有一定的难度，你知道他们的修为和道行在几品以上吗？五品！有些个更是跻身当今一流高手的行列，处于三品境！像咱们这些登堂入室的五品境门槛都没摸着的人，还是别想太多，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职责就行了，即便不能到秘阁选什么秘笈，但至少可以换取功绩点呀，玺象湖的灵气相信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所拥有的功绩点越多，就意味着你可以吸收的灵气越多。只有这样，自身的实力上来了，你才有资格去接受鬼级以上的任务。”

聂庄没有回话，而是独自陷入了思绪当中。

刘英把最后一颗黑饭子扔到嘴里，见到聂庄的模样不免摇了摇头，随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