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与不来
事情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整个大殿，上至皇后，下到太监内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个自称叫莫婉清的妖娆女子很感兴趣。原以为皇上会不管不顾拉着她回养元殿，今朝有酒今朝醉，良宵一刻值千金。
可不曾想，赫连煜却面色冷峻，手负于身后头也不回地独自踱出了大殿。
何玉锦与希兰全都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们都不曾了解过她们的皇上。原以为她们的皇上同天下所有男人一样，对于感情，是肤浅的，是喜新旧厌，旧异思迁的。面对这么个性感妖娆的尤物，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他却并没有。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何玉锦故作怒状，气冲冲的走到希兰面前怒声质问着，
“你不是说她会读心术，可以轻而易举地俘获皇上的心吗？”
希兰脸色微红，低垂着眼帘，
“回娘娘，臣妾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看到过，不过，我想我们还是问问婉清，听听她怎么说吧。”
两人继而把目光转向莫婉清，莫婉清凝眸深思了片刻，上前一步，
“回两位娘娘，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皇上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还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还请两位娘娘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让皇上对我言听计从。”
没错，此刻，莫婉清以她真实的姓名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再次重生于世。无论是曾经的冷姬，还是现在的莫婉清，都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莫婉清早已经在三年前死了。那个洒脱起来可以像男孩子，温婉起来可以像仙子的莫婉清已经死了。
何玉锦与希兰相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莫婉清婉尔一笑，
“如果皇后娘娘让我继续留在青鸾殿的话，今晚就可以再次见到皇上。”她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就算是她们不信，也得相信了。
希兰临走前，特意看了眼莫婉清，便径直回了她的兰若宫。
夜色微凉，南泽皇宫内，睡莲微绽，幽静的清香像枕畔良人的清浅呼吸般让人心静神安。
楚云宵披一身月华，匆匆下了栖霞阁，回到怡心殿。
一转眼，距离上次收信日期已经时隔半个月了。一看是北冥的密信，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来看。
琉璃盏下，熟悉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次的信有些长：主子，希兰已留住那女子。让她以她的真实姓名莫婉清重生于北冥皇宫，一切正安然有序地按照计划进行着。
干涸了许久的泪腺瞬间湿了眼眶，楚云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到了那三个一直以来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的字。莫婉清，婉清，真的是你吗？此时此刻，他恨不能生出一双彩翼飞越千山万水，飞到她身边去。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要去北冥，他要去见她，不要让她再居无定所，流浪异国。他要把她带回南泽，带到身边，好好地疼她爱她。
静静的夜里，偌大的怡心殿，皎洁的月光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楚云宵心尖。他决定了，等云州一带筑堤造坝敲定，工程实施步入正轨，他就着手准备去北冥。至于国政，他的皇叔楚行舟可以代理，还有离，他们对他忠贞不二，他相信他们......
月亮，渐渐从楼头偏向楼西。
宫灯依然昼亮。
青鸾殿内，有人不眠，有人不敢眠。
夜宵糕点，甜汤好茶，早就备得齐全，茶换了一壶又一壶，甜汤冷了又热，就连墙角的烛火都等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可皇上他还没来。
莫婉清静静地倚在大殿的柱子上，看着大殿门口皎洁的月光：他不可能不来，再等等。
可是有人却等不及了，
“你不是说皇上一定会来吗？这都已经三更天了，估摸着皇上早就歇下了吧。”坐在凤椅上疲惫不堪的何玉锦冷冷道。
都已经三更天了？这下，莫婉清心里也已经没了底。
何玉锦见她莫不作声，不由觉得自己被希兰那小贱人骗了，顿时怒火中烧，
“哼！什么奇人，除了会一套勾引平常男人的本事，还有什么才能！我看你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女无赖吧。”要说这何玉锦亏得生在权臣家，不然恐怕就是个骂街的泼妇。
莫婉清知道，如果今天等不来那个无赖皇帝，恐怕她明天就会被赶出宫去。
可是这赫连煜没道理不来，她就是冷姬，冷姬就是她。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难道他就一点儿不好奇？不想弄弄清楚？又或者亲近她，把她当作冷姬的影子来安慰自己？
“娘娘稍等。”
说罢，她便没等何玉锦应允，就自顾自地跑出了大殿。
真是没教养的野丫头！看她待儿回来怎么收场！
莫婉清跑出大殿外，便放慢了脚步，悄悄地潜出了青鸾殿的庭院。
月色柔柔，花影疏浓。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的两只眼睛像明亮的星星一般，微微扫视着四周。突然，树影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动了一下。她悄悄潜近，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赫连煜负手而立于一颗开满了槐花的大槐树下，望着青鸾宫的大门，轻轻敛着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那莫婉清到底是不是冷姬，冷姬到底死没死？
他想进去，可又尽量说服自己不要进去。毕竟她不是冷姬，没人可以代替冷姬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皇上，”正当他剪不断理还乱，各种情绪搅得他心烦意乱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如清风般的声音。
赫连煜抬眸望去，只见盈盈月光下，一袭红衣似火，裙裾飞扬，好似妖姬落入凡间。浅浅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她弯弯的眉眼里盛满了月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愕然，恍然间看到了冷姬在对他笑，他实在无法抗拒这么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他走近她，微微抬手，欲要抚上她的脸旁，“怎么在这里？”但手在她脸旁停了良久，终是又放了下来。
莫婉清闪着明亮的杏眼，轻扬唇角，
“因为我知道皇上一定会来，可皇上心里又犹豫，所以臣女就趁皇后娘娘不注意，私自跑了出来。”
她们的确是不一样的，冷姬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话，对他笑。
“哦，那你就不怕皇后娘娘会怪罪你吗？”
莫婉清努了努小嘴儿，
“所以还请皇上救救婉清。”
看到她那委屈的小模样儿，赫连煜实在不忍心拒绝，微微扬了扬一边的唇角，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多陪我一会儿吧。今天晚上的月亮很美，”说着，他便微微仰面，看着漫天星光。
莫婉清从来没想过，这个无赖皇帝会如此痴情。她当初之所以答应何怀绪当众自尽，就是想报答赫连煜的那一份恩情。毕竟他救过她，她不能害他，不能让他因为她而失了天下，失了皇位。她知道，唯一能保住他皇位的法子就是她死。
所以，她才瞒着他做了所有的事。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那死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何玉锦不禁怒气横生，想要派人出去找。
“娘娘，银月替您出去瞧瞧吧。”
“皇后，给朕准备浴水！”话还没落音，就从大殿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两人蓦地循声望去，只见皇上跟那野丫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何玉锦忙迎下座，福了福身子，
“皇上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浴水。”腿月笑盈盈地退下。
何玉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赫连煜身后的莫婉清，这小妮子到是有些本事。还好她把皇上给请来了，不然看她明天怎么收场。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敢去打拢皇上？”
“若不是她，恐怕朕此刻还在你这青鸾殿的大门外头喝夜风呢！”未等莫婉清开口解释，赫连煜已先一步替她说话。
“是，皇上，歇寝吧。”何玉锦挽着赫连煜的胳膊往内寝走去......
这厢，兰若宫里，希兰一整夜恶梦连连，怎么也睡不踏实，直到天亮，她匆匆忙忙起床洗漱，想要去青鸾殿看看情况。
而此刻，青鸾殿内，莫婉清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踏实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柔地照在她的脸上，她下了床榻，穿起那套一点儿也不适合她的衣衫，画起了繁复的妖娆的妆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在想，大概此时皇后跟皇上还没起吧。
正想着，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何玉锦红眉毛绿眼睛地闯了进来，气冲冲地坐在她的床边，拉长了一张脸。
莫婉清回头一看，她竟然只穿着一身性感的织锦睡袍。毕竟她是皇后，气场还是不容小觑的。尽管心里有诸多疑问，她仍然不敢多问不敢多看，只是谦卑地福了福身子。
“这皇上也不晓得抽得什么风，既然来了我青鸾殿，怎么还要睡我的书房，难道我的床睡得不舒服吗？”
皇上竟然没有跟她同床！莫婉清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皇后娘娘毕竟出生名门，气质加上相貌，姿色还是相当不错的。想来，只要她稍微色诱一下，没有哪个正常男人可以抵挡得住吧。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男人不愿意跟她同床，一种是不爱，一种是太怜爱了，不忍心践踏。
想来，皇上根本就不爱她吧。
“娘娘您别急，慢慢来嘛，您看，皇上昨儿个晚上不是来了吗？毕竟您与皇上之间有误会都那么久了，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不是？”此时此刻，她只能耐心开导她。
何玉锦星眸微转，想想好像是那么个理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