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刹那屋毁人亡去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今日上午9时许，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发生6.8级地震，震中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下辖黑水县。地震导致多数楼房倒塌，G317道路被堵，位于浦岩军区的一期官兵已抵达现场救援，伤亡人数正在进一步统计中。”

“啪……”

何婉君手中遥控器掉落，她顾上不遥控器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电视画面中那惨烈画面，一时失语。沈致飞颤颤巍巍起身走到何婉君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说：“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何婉君倏地抬头看向沈致飞，她声音颤抖地问：“电视里说的那个白水还是黑水的地方是不是离浦岩很近？”

沈致飞压下心头的不安，微笑地拍着她的头说：“别担心了，他是当兵的，五年了，这点自救能力还没有？梓杨一定不会像他哥一样丢下我们老两口的！”

一定……

何婉君听闻重重地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立马起身四处翻找着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

“啪……”

何婉君顾不得捡起跌落地上的手机，她捂着胸口默默流泪，心中悔恨不已，如果早知如此，她决计应该让儿子早些回来！

沈致飞扶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郁闷地开口：“行了，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行吗！现在什么都没确定，你哭个什么劲！最近电视剧又看多了是吧？”

何婉君吸吸鼻子伤心说道：“我就是有点后悔了，应该早点让梓杨回来的，就是突然觉得他会像梓枫一样离我们而去……”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要相信你儿子，为他祝福，他不会就这样走的，欠我们的还没还呢。”

沈致飞这话虽是在安慰何婉君，可又何尝不是安慰着他自己。沈致飞闭上眼睛，心中默默为他祈祷，只愿他一切平安。

——

三生短哨响起，沈梓杨一头雾水地看向赵观。

赵观看着沈梓杨解释道：“我们需要暂时撤离，回去商讨方案，这一处情况比较复杂，不能贸然行动。”

赵观示意沈梓杨撤退，而沈梓杨看着近在咫尺不能救就像是好似远在天边的人一样，他不满开口道：“我们已经发现被困人员，为什么不能营救？”

赵观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烦闷地说：“我以为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不要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现在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吗？能做出最好的判断吗？我们需要出去多拿些工具重新回来，你，还有问题吗？”

沈梓杨觉得赵观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做不到先撤退，他不想看到那些被困的孩子眼中的希望渐渐黯淡下去，“没有问题，我在此等候，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现在很紧张。”

赵观愤愤地看着眼前人，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不要以为自己是圣人，做好你该做的。”

沈梓杨心头一沉，点头严肃说道：“我记住了。”

沈梓杨趴在地上，透过一个篮球般大小的孔对里面的人说：“里面的人还好吗？有伤亡吗？”

“我是这里的老师，求你们快点来救我们，有个孩子已经昏迷了。”

“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们的，尽量找一个头顶没有很多落石的地方，以免会有余震。”

沈梓杨从洞口丢下手电筒和一瓶水，对着女老师说道：“试试看用水叫醒他，或者掐他的人中，坚持一会儿，救援队马上就会回来。”

十几分钟后，赵观带着人急匆匆归来，边观望下面的情况边对沈梓杨说道：“探测仪中显示，在右下方破开一个出口比较利于被困人的安全。你去带人用气垫和开缝器，将缝隙扩大，先去完成这个。尽快，天就要黑了，会很不利于搜救。”

沈梓杨立刻起身，从牟峰手中拿过开缝器，专心致志盯着那缝隙，不退缩，不动摇。

然而，沈梓杨的不动摇似乎得到了嘲讽，一阵阵晃动使得石板卷土重来，重重砸向那边。

“小心！”

——

“哟，帅哥，这次又是你一个人？我们似乎很有缘呢！”

耳边响起女人媚声言语，沈梓杨费力地睁开眼睛，头隐隐作痛。

“陪姐姐再来喝两杯怎么样？”

沈梓杨终于看清眼前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好像有点面熟，沈梓杨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貂皮大衣猛地想起来，原来是她。沈梓杨伸手摸起杯子，哼笑道：“怎么，闭门羹吃了一次还不够？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弟弟，我叫辛雅，诚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你是否能给个面子？”辛雅不理会沈梓杨的嘲讽坐到他身边，她的手轻轻搭在沈梓杨肩上，穿着丝袜的腿时不时地蹭着沈梓杨的小腿。

沈梓杨的脑袋昏沉得很，腿上那似有若无的触感惹得沈梓杨一阵心悸，正当他心头火热的时候，慕莘像是一道清泉灌入了他的脑海，令他猛然清醒。沈梓杨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偏过头打量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勾起嘴角用两根手指将她的手夹起重重向一边嫌恶地扔去。

辛雅的脸色一瞬间如狰如狞，她恶狠狠地瞪了沈梓杨一眼，起身离去。

不一会儿，辛雅带着一个彪形大汉走到沈梓杨身边，他抓着沈梓杨的衣领一把提起，“就是你小子对我们雅姐不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样子，竟敢对雅姐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彪形大汉把沈梓杨往地上一丢，一脚踩上他的胸口。沈梓杨今天喝得不少，醉得他四肢绵软无力，扬起的手臂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还没有够到大汉的腿，就被他一脚踩在地上。

“啊……”

沈梓杨的脑袋嗡嗡作响，昏昏沉沉间好似回到那黑的如同死寂的地下，眼前正是与他并肩作战的胡才高。

地动山摇中一块石板砸向正手足无措的胡才高，沈梓杨一把拉过胡才高，将他护于身下，一声闷哼划过尘土飞扬的空气里。

待尘埃落定后，赵观急忙询问着众人的情况。

胡才高只觉恍如隔世，回过神后连忙对身旁的沈梓杨说：“班长，你没事吧？我……”

沈梓杨活动一下胳膊，刚一伸展，眉头便皱起来，后背隐隐作痛，侧目一瞧胡才高那副下一秒就要哭了的表情心有不忍，拍着他的头告诫道：“我没事，你要打起精神来，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护你周全。”

胡才高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慌乱不已的心。

赵观关切地问：“沈班长，你没事吧？如果没事，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下次余震可能会很快到来。”

“我没事，我会加快速度的。”

沈梓杨伸展手臂，稍稍适应这痛楚后，便立刻专心致志想要攻克那绝望的缝隙。

片刻后，沈梓杨那高昂的声音使得众人都为之一振，“好了，足够一个人进入。”

赵观率先走进对身后的沈梓杨吩咐道：“拿好液压钳和绳索，注意安全。”

沈梓杨和牟峰随之进入，老师和孩子见到救援人员终于来到，不禁破涕为笑。赵观吩咐沈梓杨将通道稍稍整理，避免蹭到孩子。

“谢谢你们及时赶到，先把孩子送出去吧。”

女老师将那昏昏欲睡的孩子递给沈梓杨，沈梓杨稳稳接过拥入怀中，带她走出这片黑暗。

牟峰抱起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将他护在怀中，弯弯绕绕走出那不堪入目的回忆。医护人员接过男孩，为他检查身体，男孩安静地坐在那儿默默流泪，只是七八岁的年纪却好似历尽沧桑，这场灾难的洗礼究竟会让多少人重生或者灭亡？

几个来回后，只剩下女老师和一个孩子，胡才高引领女老师走在前，沈梓杨抱着孩子跟随在后。

小男孩搂着沈梓杨的脖子，大眼睛忽闪地看着周围，忽然，男孩紧紧抓住沈梓杨的衣衫，大声喊道：“叔叔，小心。”

沈梓杨听闻立刻抱紧男孩躲闪到一边，但还是被一块石板砸到肩膀。沈梓杨咬紧牙关挨过，随即低下头询问怀中那人：“你怎么样？没事吧？”

男孩抬起柔嫩小手擦去沈梓杨额前的汗水，笑着说：“我没事，叔叔你也不会有事的。”

沈梓杨微微一笑，他的手好似带着魔力，令他肩上疼痛得以缓解。沈梓杨提气抱着男孩重新走向那光明的出口，到达安全区后，沈梓杨将他放下，男孩对沈梓杨郑重其事说道：“叔叔，我是二年三班的班长，我代表我们班的同学谢谢解放军叔叔，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男孩对着沈梓杨等人深深鞠一躬，这个弯腰似乎卸去所有人身上的疲累，也使沈梓杨那吃痛的肩膀得以缓解。

沈梓杨轻轻抚着他的头，含笑说道：“真乖，等我们忙完了，再来看你。”

沈梓杨起身拿过一瓶水一饮而尽后重新踏入阎罗殿，争分夺秒抢回更多的人。

沈梓杨啃着面包扬起嘴角，眼前越来越多的孩子被救出，失踪人数愈见减少，心里被另一个身影暖住。裹紧身上的大衣，闭眼小憩，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停奔波，终究是会累的。

两个小时后，沈梓杨拿下大衣盖在牟峰身上，小伙子紧皱的眉头好像在梦中依旧是个战斗的少年。

“你的肩膀没事吧，被砸了好几下吧？”

沈梓杨抬头看向赵观，这个沉稳的男人，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这个通过短短十几个小时就令他心服口服甚至于敬佩的男人。

“没事儿，能坚持，我的伤不是最重要的。”

“好样的，再坚持半天，这里的工作就差不多了，如果有需要还要去别的地方。”

赵观看着眼前忙碌穿梭的人，或悲痛或绝望或庆幸的表情，心中也随着这种种情绪起起伏伏。

沈梓杨仰望高空的太阳，怀着期待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