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期而遇
三年后。
钟一结束了国外的工作，回国已经一年多了。
他现在正在参与跟B大合作的一个重点科技项目，恰巧，这个项目在B大的总规划人，就是陶教授。
陶教授现在蜚声海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他学识渊博，不光是在数学领域，在物理尤其是电子学方面，也建树颇高。
陶教授是实施这个项目的带头人，被委以重任，每天都很忙碌。
钟一代表国家机关，负责跟B大项目组接洽，传达指示，协助执行，解决困难，建立沟通，协助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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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B大校园，绿意覆盖，繁花争艳，非常美。
钟一把车停在校外停车场，他不想把车开进校园，好久没有到B大来，想趁着现在，好好在校园里走一走，重温校园时光。
停好车，他步履缓慢地进入校园，身边走过无数正值青春的学生，他们无一例外都面带笑容。自己的校园生活，是那么匆匆而过，自己都不记得，这样的笑容，是不是也在自己脸上出现过。
走在校园里的枝枝杈杈的小路上。
这些小路，他很熟悉。多年前，他和凡一曾无数次徜徉其中。
三年了，她踪迹全无，只剩自己孤寂独行。
一个身影，在前面小路上一闪，拐进了交叉路。那身影似曾相识，和魂牵梦萦中的身影高度吻合。
他愣了一秒钟后，大脑立刻给了他信号。他立马醒悟，拨开前面小路上，几个挡路的，叽叽喳喳嬉闹着的小女生，拔脚直追。
寂静的小路，空无一人。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无节律地激烈跳动着。拐过去，这条路，没有！再拐过另一条石砌的小路，也没有！
不可能，明明看见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可能花了眼，或者因为太想念，出现了幻觉，继续找，继续找。
附近的小路都被他跑遍了，那身影好像是蒸发了，踪迹全无，仿佛就是他的幻影。
他自嘲地笑笑，简直走火入魔了。
他拖着失落地躯体，跌坐在湖边的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出神。
良久，他才想起今天来B大的目的。
他整整因为跑动而有些凌乱的衬衫，打起精神，寻到教授办公楼，去见了事先约好的陶教授。
由于钟一在校园内耽误了时间，陶教授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留给他了，陶教授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
他让钟一去跟具体负责实施项目的负责人接洽。
陶教授一个电话，招来了下面一个负责人。那是个四十几岁的儒雅男人，中等身材，姓姚，戴着眼镜，很斯文。
介绍过后，姚老师带着钟一前往专门成立的项目办公室。项目办公室设在学校一角的另一处办公楼内。
进到办公室，眼见此时办公室里的精英们，都专注地坐在计算机前，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翻飞，无论是谁进来或出去，都影响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李sir，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让李老师跟你汇报一下，她对每个环节都了如指掌。”姚老师举荐另一位老师给他认识。
姚老师称呼钟一李sir，钟一觉得挺有意思。在单位，别人一般称呼他李局，其实他是副职。
钟一知道，有些清高的文化人不愿意称呼什么市长局长的，概是感觉太官场，太世俗，就效仿港台称呼，叫他李sir。
他觉得这个称呼很不错，不媚上，不欺下，很中性，自己很喜欢。
姚老师打了个内线电话，不一会儿，办公室外边匆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看起来更像是学生。
那位女老师边走进来，边笑吟吟问：“姚老师，找我什么事？”并没留意到姚老师身后坐着的钟一。
钟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站起身来。
那位女老师此刻也注意到了钟一。乍见之下，她眼睛蓦然睁大，愣住了。
今天小路上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竟然真的是她，自己没有看错。找遍天下，她竟然不请自来。钟一玩味地看着惊诧的凡一，觉得惊喜又好玩，仿佛有一种猫终于捉到耗子的快感。
“凡一，这位是李钟一，李sir，他以后负责我们这个项目的接洽工作，有什么疑难，或者工作中有什么要求，资金申请和审批等，都可以跟他提出来，他回去会开会讨论帮我们解决，还有，凡一，以后，就由你负责接待李sir。”看来，姚老师和凡一关系不错，直呼其名，而且说话很随意。
钟一口发干，嘴想被黏住，无法发声。他怕姚老师看出自己的异样，努力让脸上的肌肉放松。
他调整着呼吸，终于做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你好，李老师，我叫李钟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说话同时，他眼睛注视着她，伸出手去，直直地朝向凡一。
凡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尽量微笑着，稍稍迟疑，就缓缓伸出手握住钟一伸过来的手，钟一手冰凉，“你好，李，李sir。”
她选择和他一样的方式，外人看来，就像是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人生何处不相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凡一，你带着李sir随便转转，介绍介绍情况，我还有课，先去了。”姚老师离开了。
凡一定定地注视着钟一，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她也没打算一辈子不见他，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钟一。”
“请叫我李sir，或者李钟一。请问，我们以前认识么？”钟一神情冷淡，眼睛带着利剑般的凌厉。
“钟一，我……”凡一有点乱了。
“这位女士这么亲切地称呼我，想来必是认识我了？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也这么亲昵地称呼我，可是后来她抛弃了我，不告而别，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她？”钟一的声音冷得能把整个房间凝住。
“李，李sir，我带你去参观吧。”凡一没有把话题接下去的欲望了。
凡一一一给他介绍项目组的同事，他心猿意马，精神总不能集中。
整个过程，钟一都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给过凡一一个好脸。
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和工作环境了解了个大概，钟一觉得自己很累。
钟一要告辞了。
临分别的时候，凡一把他送下楼，到了大楼门口，她转过身，轻声说：“再见，李sir。”
“等一下，为什么李老师这么着急走？看上去好像欠我点东西似的。您不是说，以后因为工作原因，我们要时常联系么吗？那总该互相留个电话吧？”这个理由，理所当然，不容拒绝。
凡一沉默地翻出记事本，撕下记事本的一页，刷刷写了一行数字递给他。
钟一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随后掏出手机，把数字录入手机通讯录，输完按下，如愿听到了凡一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
钟一离开了，没有对凡一多看一眼，仿佛非常不屑，非常厌恶。
凡一怅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钟一好像瘦了。刚刚伸手握手的时候，感觉他的手冰冰凉，就像他的人一样冷。但是这时春天，再过几天就是夏季了，他的手却那么冷。以后，要天天在一起工作，想想都是一种煎熬。
然而，钟一并没有走远。
他开着车，围着B大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心里很乱，找了那么久，原来，她就在B大，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是谁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说得真好！
凡一好像深谙此道，这么多年，跟自己躲猫猫，竟然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时，自己明明问过陶老师她的下落，陶老师一口回应说不知道。她明明就在跟自己一步之遥的B大，自己翻江倒海到处去找她，夜王山都不知道去了几趟，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她潜伏在这里。
几年来，她的不告而别，音讯皆无，让他不解、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大费周折躲开自己？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那年春节两人分开时不是好好的么？他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他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他要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好吧，你跟我藏猫猫，我就让你安心藏在那里。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又让她溜了。
钟一对凡一怨恨颇深，一时半会儿消解不了他这几年积攒的对她的怨恨。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她知道么？每个不眠之夜，自己的心仿佛被啃噬，变成零落的残片，不复完整的样子，那种掏心挖肝的疼痛，她知道么？
他经常会回忆起，在凡一宿舍那个旖旎夜晚，回忆起甜蜜的点点滴滴，可是这甜蜜却让孤独的自己更加难过，狠狠的甜过之后，是深渊似的苦，就像是胆汁，苦不堪言。
越难过，对她的怨恨越深。
看她的样子，这几年，过得似乎不错。
她气色很好，仿佛比过去纤瘦了一点，性格比以前更加柔润，样貌也更加好看。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自己青睐的样子，未曾改变！倘使她的心依旧，也没有改变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