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夫子？夺命刀？

赵虎子和李猛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青色长袍，背手负立的老者。

冷眼一看，此老者年约五十多岁，个头不高，五官端正，几缕花白却不杂乱的胡须给老者增添了几分文气。分明身体瘦弱不堪却腰背挺直，尤其那高昂的头颅，下巴已快撅上天了。若直看老者正面，能感到扑面的而来的浩然正气，让人感到自相惭愧。但如果，你不小心转到他后面，就会不由的会“噗嗤”的笑出声来。

原来老者花白的脑袋后面，留着一条猪尾巴，也就是满清时候人们所留的辫子。现在已经是民国十六年了，为何还有人不剪辫子呢？

老者姓方名正，字青石，乃是前朝秀才。自幼熟读诗书，被人们誉为神童，后来考取了童生，秀才，后来当他再想前进一步，金殿题名的时候，武昌不小心传来一声枪响，没等他走到京城，就闻得我大清——灭亡啦！

方秀才听得后，痛哭流涕，捶胸顿足，高呼皇上继而痛骂革命党人。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伤心，是因为我大清没有了，还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次争得功名的机会。反正他骂得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三尺之内不见人踪。

再后来，他就回到了斜塔村，从此闭门读书，再也不问天下之事。而且，他的辫子死活不剪，别人劝他时，他反而会大骂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然汝等，毁发忘国，乃不忠不孝之徒也。”劝他之人听闻后，被他浩然正气所伤，吐血伤心，改过自新，羞愧掩面而逃也。

好吧，有些夸张了。但是，方秀才人虽然迂腐，但学问还是有的。所以，他就在家里开设一个私塾，教一些娃儿，倒也能混个温饱。村里人当面见了他，都会尊称一声“方夫子”毕竟也是有文凭的人吗。但背后里大部分人都叫他“酸秀才”，村里大部分是没文化的大老粗，跟这方老先生成天之乎者也的也说不到一起去，就如鸡同鸭讲一般。

所以，方老先生嫌村民愚昧，村民嫌方老先生酸腐，“酸秀才”油然而生！

赵虎子走向前去，微微一鞠躬，恭敬的说道“原来是方先生，您刚才话说的对，像李猛那样拍马屁的人，俺才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呢。那啥，方先生，俺求你个事呗？”

“何事，道来”方秀才倨傲地站着动也没动，眼皮轻抬，随口轻声问道。

“那个啥，俺家小天不是都十岁了吗，成天光知道疯，俺想让小天跟您老学点学问啥滴，不能长大了跟俺是的当个粗人吧。”赵虎子搓着手，搓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十岁启蒙，稍稍晚了些，而且据我所知，此子性子顽劣，恐怕朽木不可雕也”方秀才微微摇摇头。

“哎此，方老先生，俺家小天虽然好玩但很聪明的，俺也教过他一些文字，他也能书写，另外，俺给您送上一只山鸡当拜师礼如何？”赵虎子一听酸秀才不收小天，有些着急了，马上祭出一只山鸡当法宝。

不知是听闻赵天认得一些字的原因，还是那只山鸡的原因，方秀才原来微闭的眼皮突然睁开，闪出一道精光，实在与年岁不符。

“哦，你这等粗坯汉子也认得文字？”

“嗯呐，俺祖上不是当过那啥吗，您也知道，俺只是粗懂，粗懂。那您看小天上私塾之事？”赵虎子眼巴巴的看着方秀才，等待着下文。

方秀才听完，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去，迈着四方步，走得叫一个缓慢，悠闲。

赵虎子看方秀才转身走了，不明所以，后来他急着问道“方先生，俺家小天的事咋整啊？”

方秀才不紧不慢的把背在后面的右手轻抬起来，举在耳侧，伸出两只手指，挺胸收腹，气运丹田，丹田提气，发出两个音节“两只”

赵虎子一听明白了，原来是要两只山鸡啊，他兴奋的一跺脚，拍着手喊道“没问题，没问题，两只就两只。”

话音现落，赵虎子就发现刚才不紧不慢的方秀才，脚下加快了速度，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虎子叔，刚才那酸秀才啥意思啊，举起两手指？”李猛不明白，上前问道。

“哼，那酸秀才在那拿价呢，给他一只山鸡当学费他还不愿意，非得要两只，越是有文化人心眼越多。”赵虎子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就是，俺也看不上这样的人，成天掉书袋里，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还是虎子说的话让俺听着舒服。对吧，虎子叔，你看俺的那个鹿鞭.....”

还未等李猛话说完，赵虎子一拍额头，好像想起什么事，急忙说道“哎呀，俺得快点进山打山鸡去，对了，刚才你说啥。就烦你这样的，有话就说呗，吞吞吐吐的，怪不得酸秀才说羞于你这样的人同行呢。俺也走啦，有事回来说。”

话说完，赵虎子飞快的跑走了，速度不比刚才方夫子的速度慢许多。李猛看着赵虎子飞奔的背影，都快哭了，这都啥人啊。他在后面跳着脚，高声喊着“赵虎子，你别忘了把俺家老太爷要的山鸡带回来”

李猛垂头丧气的往李家走着，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前站着几个小孩子。

打头的一个男孩，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体比一般的小孩要结实许多，也白净许多，不像身旁别的小孩子浑身脏了吧唧的。

他的衣服很干净，脸也很干净。留着一个小平头，眉弓如月，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出彩的是他的鼻子，小巧而挺拔，鼻子下面嘴唇微闭，透露着一股倔强与不屈。而且最显眼的是他腰里还别着一把刀，一把精心打制，削铁如泥的——木头刀。

此人是谁？此人正是十年前山神庙里小家伙，赵虎子之义子，赵天是也。至于为什么他会堵在李老抠家门口，这事还得从那只鹿说起。

当年，赵天是喝着母鹿的奶长大的，自然对母鹿也是极有感情的。直到他断奶之后，也一直养着它。

他自小没有母亲，他就把母鹿当成自己的亲人。用赵虎子的话讲，那是他的奶娘。但随着赵天一点点长大，母鹿也逐渐地衰老，也许因为小时候赵天把它的奶吸得太多了，它老的比一些同类都快些。

后来，母鹿快不行了，李猛又天天来家里催债，赵虎子就想起当初欠李老抠家一只兔子。所以，趁赵天有一天不在家，就把母鹿送给李家了。谁知李家吃了之后，不但不领情，还嫌肉老，继续让李猛天天去赵虎子家催债。

而赵天呢，发现鹿没有了，以为鹿死了，赵虎子把那只鹿葬了呢。为此，他还伤心了好些天。没想到，他今天在村里玩的时候，听自己小伙伴铁蛋说，他爹前些日子去给李家交租，看见李家吃鹿肉来着，回来还和他学呢，馋得他直咽口水。

赵天一听这话，就和小猫被踩了尾巴，炸了毛一样。拎起自己的武器就冲向了李家，还没等他叫门呢，正好碰到往回走的李猛。

李猛，赵天再熟悉不过了，这十年来，他就跟一只老鸹一样，风雨不误的来自己家催那两块大洋和一只兔子。现在，真是旧恨未平，新仇又起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天恨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抽出木刀冲着李猛大吼一声稚嫩的嗓音“呔，那前方贼人，留下命来，哇呀呀......”

李猛正准备推开大门进去，听到身旁这声催命的声音，吓得腿脚一软，大呼一声“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