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

那一夜，是赵虎子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夜。

小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一夜总是哭。是因为他知道了他的娘已经离去不在回来,还是因为他在这个壮汉里怀里感到陌生不舒服。总之，他就是哭，撕心裂肺的哭。

赵虎子快疯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赤红，盯着面前哭闹不止的小家伙，恶狠狠的说道“你在哭，你在哭我就把你扔山里喂野狼”

小家伙仿佛听懂一般，突然止住了哭声，还未等赵虎子咧开嘴乐，就更加变本加厉的哭，不止哭，还踢被子。小被子被他踢开，一股臭粑粑的味道顺着小家伙的胯胯之间就飘进赵虎子的鼻腔里。

“噢，原来拉臭臭了啊，小瘪犊子玩意不早说”赵虎子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袋。他转转眼睛，拿啥擦呢？他还真没伺候过孩子。

庙里除了两个人和一只鹿，再加上一个泥塑的山神像再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最后无奈，赵虎子把自己最里面的薄棉袄脱下来，撕下一条，后来想想又把剩下的棉袄撕成好几条，用其中一条给小家伙擦起小屁屁。

“哟呵，没想到还是一只小公鸡”赵虎子看着小家伙露出来的小鸡鸡笑呵呵的说道。那时候的人，特别重男轻女，谁都想家里有个带把的将来传宗接代，光宗耀祖。赵虎子也不例外，虽然，小家伙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以后跟着自己，肯定姓自己的姓，想到这里，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赵虎子一边报复性的弹着小家伙的小鸡鸡，一边说道“你呢，你娘把你留给俺，这是啥，这是上天赏给俺的。以后，你跟俺姓赵，就叫赵天，你看中不”

赵天提溜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赵虎子，刚才赵虎子擦他小屁屁很舒服，本来他就想由此罢兵，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弹他的小鸡鸡，还未等赵虎子笑张的嘴闭上，又开始嚎了起来，而且更加强烈。好吧，他听不懂赵虎子说啥，他只是饿了。

赵虎子疯了，他冲小家伙咆哮道“你哭啥，哭啥，对你名字不满咋滴，不满你也得叫赵天，小鳖犊子玩意，收拾不了你了。”他转着赵天转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小东西不是饿了吧。他也不想想，刚见到赵天的时候，他就饿的哇哇哭，都到晚上了能不饿吗？

赵虎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梆硬的窝头，伸到赵天嘴边，赵边没牙的小嘴含在窝头吭哧了半天也没掉一个碎渣。赵虎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的笑笑道“俺没想起来你没牙，咬不动，可是，俺一个大老爷们，也没有奶啊。哎呀，对了，还有只鹿”

赵虎子快速跑到墙角，也不管墙角下的小鹿缩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掰开小鹿的双腿就仔细观察起来。小鹿羞涩的闭上眼睛，紧蹬着双腿，大声鸣叫着，如果她是人，肯定会报警打110告赵虎子猥亵。

赵虎子可不管小鹿怎么想，他惊喜的发现这是一条母鹿，而且是一只刚生产没多久的母鹿，那乳房涨鼓鼓的像个小山包。他不顾这只小母鹿的挣扎，把前后两只都用绳子绑紧了，抱到赵天跟前，把母鹿乳房的一面献宝一样递到赵天嘴边。

也许，闻到了久违的奶香，赵天也不哭了，吧唧一下就含着了母鹿的乳头吸吮起来。母鹿这可不愿意了，拼命挣扎，可是赵虎子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扣住了它。它，如果能理解人类有一句名言，它肯定会点头。那就是，生活就像是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默默承受吧。

折腾到最后，赵天吃饱了，再也不哭闹了，嘴角还遗留着奶汁，安心的睡了。赵虎子摸了摸了母鹿的头，心想，这回李老抠的钱又还不上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十年就过去了，从民国六年到民国十六年，仿佛就在昨天。

斜塔村还是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斜塔还是依然是斜的，村里人穷人还是依然是穷的，李老抠依然还是抠的。村里的人家大部分都是他家的佃户，除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赵虎子。

赵虎子自从庙里捡回来赵天之后，很少出现在李老抠和李猛面前，因为他知道他还欠着李老抠两块大洋，每月三分利，这从当初借钱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利滚利涨成多少了。

但可惜的是，斜塔村就这么大，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这一天，赵虎子正准备去山里打猎，现在是秋天，正是打猎的好时节。他依旧拿着那把破火枪和雪亮的开山刀，正准备出门，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这十年来让他呱躁上火的声音。

“虎子叔，虎子叔，在家不？”来人正是李老抠家的家丁李猛。现在的李猛不比十年前的李猛，身体还是那么壮实，只不过原来青涩的脸上多些城府，光秃秃的嘴唇上也留了两条小胡子。同样的小胡子，留在村里的酸秀才方正脸上，用一句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浩然正气。留在李猛的脸上，也用一句成语来表达，就那是贼眉鼠眼。

“你来干啥，有啥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赵虎子看李猛气就不打一处来，十年了，天天来家里就问一句话，啥时候还钱。

“虎子叔，俺家老爷说了，让俺问你，啥时候还钱？”李猛特别顺口的把来意说明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就拿去。”赵虎子没好气的看了李猛一眼，十年啦，十年都是这词，能不能换一句啊。

“嘿嘿，就知道你没有，俺老爷还说了，今天老太爷想吃野鸡肉，让你打只山鸡回来，欠得钱就以后再算也行。”李猛就知道今天要不来这个钱，赶快把另一个借口说了出来。

他本来也没报啥希望，毕竟赵虎子欠那两块大洋都快二十年了，老爷也没着个急，也不符合他性格啊。后来，他一想，明白了。老爷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知道赵虎子还不起，就总用这个当借口让他给自己打点野物尝尝。不愧是老爷啊，把人都算到骨头里了，高，真是高，实在是高啊。

“上回不给你们家老爷送去一只母鹿来代替那只兔子吗，还要啥野鸡？”赵虎子一听这，急赤白脸的回答。

“我呸，赵虎子，你好意思说，十年前，俺家老爷让你打只野兔，你到好捡回来一个娃娃，直到上个月你才把那只鹿送到老爷府上，那肉都老得咬不动的了。你也好意思说。”李猛像踩了狗屎一样蹦了起来，不提这还好，一提这李猛就满肚子气，自己被老爷骂了一顿不说。自己想把那只母鹿拉去抵兔子的债，没想到赵虎子拿着开山刀就要跟自己拼命，说那是他儿子的奶娘。

李猛是何等人物，怎么能在敌人雪亮的屠刀下面屈服？当时，他就吓尿了，他当时就劝慰自己，虽然孩子是捡来的野种，但毕竟也是一条生命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他回去后，又被李老抠臭骂了一顿。

“嗯，那啥，那啥是吧，肉虽然老点，但好歹是鹿肉不是，你想啊，鹿比兔子大多了，我得打多少兔子才能换一只鹿啊？”赵虎子也自知底气不足，就东拉西扯的找着借口。

“别扯那没用的，今天说好啊，打不着野鸡，就用你儿子抵债。哎，对了，你儿子哪去了？”李猛落下一句狠话，又看到赵虎子脸色不善，赶忙推出赵天做挡箭牌。

果然，提到赵天，原本脸拉得跟大黑山似的赵虎子，眼角上皱起了笑纹，他冲着屋里喊“小天，出来，你李猛哥来了”

“啥哥啊，应该管俺叫叔”李猛心里嘀咕着，但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赵虎子喊了一会，让屋里没动静，进屋一看，后窗窗户不知道啥时候打开了，赵天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跑出去了。

“这小瘪犊子玩意，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等回来的，肯定腿打折”赵虎子色厉内荏的咋胡着。

李猛听了撇撇嘴，心里说道，“你的儿子成天当宝是的，你能下得去手。哎呀，赵虎子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捡回来一个大儿子。俺家的那个败家娘们，就知道吃，生个丫头片子，不行，晚上俺得再使点劲，非得生个儿子不可。”

赵虎子看李猛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他想啥，就问“还有事不，没事俺上山啦，走时候把门带上啊”说完，他就大步迈了出去。

赵虎子的话打断了李猛的思绪，李猛紧跟上几步，嬉皮笑脸的说“虎子叔，那啥，你家还有虎鞭，鹿鞭啥的不，给俺整一根？”

赵虎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李猛子，问“你要那玩意干啥，还虎鞭，人鞭我这有一条，你要不要。”

李猛又上前一步说“虎子叔，别闹，俺要你那玩意干啥，俺又不是没有，因为吧，你知道，俺家就一个丫头片子，俺想再要个儿子，可是心有那啥力不足啊。”

赵虎子看看李猛，也是，快三十岁人了，想想这十多年来天天来自己家催帐这事，李猛虽然天天来也没真心要。算了，想到这里，他对李猛说道“中，等我回来的，家里还有一条鹿鞭，到时候给你拿回去泡酒。”

“成了，哎，虎子叔，虎子爷爷，您真仗义，一看就是讲究人，太讲究了”

李猛顿时马屁如潮喷涌而出。

“哪里，哪里，哈哈哈.....”

“呔，我说这光天化日之下怎闻得一股臭气迎天而上，我等浩然正气之人，羞与这等阿谀之徒同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背后传来。

“嗯？”李猛和赵虎子同时转身，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如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