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忆一生

人在死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不自觉的去回忆自的一生，晕倒在地的张启明也不例外……

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那时候的义务教育还没普及到那偏远的小县城，张启明和所有当时的孩子一样，家里穷，读不起书，勉强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家，跟着老乡来城市打工，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做着一些零散的工作，那时候他还没有到十八岁。只不过因为长的比较老气，块头又大，所以很多时候年龄都是谎报的。

早些年打黑工的人还是不少了。打了几年散工，才意识到这样的黑户如此混下去不是一条出路。便打工之余报了夜校混了个高职的文凭。说白了，这类就是你交了钱，去混课时，到了差不多考试前，学校的讲师们会将试卷的答案提前给下去，拿回去背下来就行了。当时，这些逢考必过的社会学校在沿海的城市很多，也很常见。当然如今那样的文凭并不企业认同。

以为拿到了文凭，自己就能找一份好的工作，可没想到这文凭让他进了一家传销企业，那些激动人心的发财口号如今的他都记得十分清楚。几年的积蓄都搭了进去，最终剩下的是一屋子卖不完的货，还有那始终没有实现的发财梦。只不过那一年的传销经历却为他后来走向销售这条道路垫下了基础。

在公司里，人人都知道，他张启明走的是条土路子，拼的就是那些年像牛一样的不知疲倦的到处推销，到处跑业务。他不知道磨平了多少双皮鞋，也不知道丢了多少辆自行车。但是最终还是让他走了出来。如今一个月少说一万块的收入让张启明在老家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可或许也是因为他走的是条土路子，所以对着那些学校里出来的看着比温室花朵还柔弱的大学生总没什么好脸色。

不顺眼这件事尽管没有写在脸上，可总少不了冷言冷语，或许他只是妒忌吧，妒忌他们有着良好的出生，良好的条件。当年的他何曾做过，不开便甩手走人的事。他嫉妒他们的潇洒，羡慕他们不负责任骄傲自大的个性吧。

在公司里一呆就是近十年。人近四十的他终究变成了一名典型的老油把子。嘴里最常挂着的话便是类似“老子当初……”，“想当年”

“还有我们那个时候”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此刻他晕倒在地上，心里突然想到，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找个有钱的地有钱的老爸……

冷风让他昏迷中的他打了个哆嗦，他幽幽的睁开了眼，“还活着，真是命贱……”他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嘴唇发白的他看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一阵恶心，费力的扯下了一旁的窗帘布，将伤口简单的包了包，至少让血流的慢一些……

可就在这时候，过道的深处才来的清脆的声响，声音很远，可他知道，那来自厨房……

天气突然的转凉了，昨晚下了场雨，一早醒来的肥厨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声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心里丝毫没有疑惑自己为什么睡的不是床而是沙发。甚至直接睡到一楼的店面里。他看了一眼窗外滴落的雨，街上的水泥地湿了很大一片，两两三三的行人或单或双的走过窗外的景色，忽然觉有点些冷，缩了缩脖子，紧了紧淡薄的外套。

店里十分安静，习惯的午夜里的声响，一早醒来如此安静总是让人有些不自在，尽管这么多年了，对于此他依旧没有习惯。

没有人，便不会有声音，他沉默的走进洗手间，梳洗完便出门买菜，当然出门前回房间换了件厚实的外套。牛仔的，这个季节最适合穿牛仔了。几年前的牛仔外套看着一点都不久，看着还是那么的潮，当然只有肥厨自己这么觉得。

买的菜不多，看天气便猜的到今晚会有多少生意，沈婷婷和我都不在，吃饭的人也就他一个，如果不是习惯了多备一点食材以防万一，或许他连买菜这个步骤都剩下。买完菜回到家，开始洗洗擦擦，十几年来的生活就像一本抄了无数遍的流水账，他十分习惯也十分熟悉，只是干着干着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累，便扔下了干了一般的活，给自己倒了杯酒，靠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纯粹的龙舌兰，不加冰不加盐不加柠檬，不加薄荷，有的只是那纯粹的入口后的干裂，撕心裂肺……

一个人的时候，做饭似乎失去了以往的那种乐趣，干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习惯了。至于发呆这件事，很多时候其实是在想一个人，想一些事……

呆着想着时间或许会变得不在那么漫长。看着四角的框框切割成的格子画，画面中的却并不是倒映在眼眸中的那些光景。那景色不像窗外的那般灰暗，只是有些泛了黄，显得旧了些，久了些……

酒一杯杯下肚，酒瓶渐渐的空了，他不是想酗酒，也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卖酒的他最为清楚，借酒消愁才是他们这个行业里最大的谎话。“举杯消愁愁更愁”结果其实一早便告诉世人了，但也有可能人的记忆还不如鱼，记不住七只记得四吧。

是酒就会醉，酒量再好的人也会醉，特别是一个人喝着闷酒，醉是给自己的一个理由。或许更是身体本能的选择吧。所以，肥厨醉了，很自然而然的醉了，倒在了沙发上缓缓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睁开眼，天色依旧很昏暗，好像应该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窗外依旧挂着雨声，四周很暗，眼睛还是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原来躺下来看，对面的两幢大厦看着还挺高的，他下意识的想到，为何能看到楼顶。肥厨躺在一楼的店里的沙发上，对面的矮楼虽然不高，却也有好几层楼高，没理由能从这样的角度看到对面的楼顶。正当肥厨脑海中还来不及消化这个疑惑的时候。

忽然对面的大厦的外墙上一阵水波荡漾，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身影从那水波中冲了出来。那身影似蛇非蛇，似龙非龙，速度并不快，却有些骇人。天地色变，一黑一白两条巨大的身影在天空中盘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细细看去，感觉更像一黑一白两条带鱼，肥厨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只是觉得像罢了。

尽管如此，还是把肥厨吓了一跳，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别动，小心被它们看见……”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去挡开那只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眼前一黑让他怀疑到难道在梦？

有一种梦，你明知道它是梦总以为下一个瞬间，你便会醒来，却每每的发现，下一个以为清醒了的瞬间，依旧还在梦里。肥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做梦，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在这一瞬间的诧异中醒了过来。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的时候，他才知道看来自己还没醒。

肥厨的眼前又出现了许多模糊的光景，四周都是朦胧的白色光景，他听到了一些声音，难道屋子里有贼？他很努力的动了动，难道是酒喝多了，身体有些难以控制么？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费了很大的一股劲。听着楼上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在吧台的角落里小心的拿了一根棍子，轻手轻脚的朝着二楼走去。

只是这快两百斤的体重不管他如何希望走楼梯的时候保持轻盈安静，效果似乎都做的不太好，吱呀吱呀的声音很是清晰，似乎完全盖不住，二楼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肥厨吼了一声，“是谁？哪个小毛贼敢来翻你肥爷的家，胆儿够肥的啊……”

小跑着冲上了楼，眼前忽然一亮，他依旧还躺在沙发上，只不过差点掉了下来。肥厨楞了下，敢情是个梦那。

可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更近了些，肥厨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且这次的声音来自厨房，他揉了揉眼睛，视线很清晰，这一次一定不是个梦，小跑着在吧台处拿了家伙，风风火火气势汹涌的就朝着厨房冲了过去，可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他再一次发现自己在沙发上醒了过来。肥厨疑惑了，还是梦，那此时还是不是梦呢？

这一次他没有动，安静的听着，声音很轻却越发的清晰。他缓缓的起身，身子可以动，眼前的视线还很模糊，在等等，或许依旧是梦。稍稍的等了一会，声音发出的地方从二楼一下子便到了厨房。他下意识的转身朝厨房看去，目光却最先扫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空酒瓶，他沉默的坐的下来，盯着酒瓶发呆，我是不是醉了，梦接着梦，好似没有尽头，熟悉的场景里正发生着熟悉且陌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