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神庙遗孤
赵虎子听得后面传来的婴儿的哭声,吓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啦。这是什么情况?此处怎么可能听到婴儿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对山神不敬,引来了山魈来抓自己?可是山魈为何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孩一般?
饶是赵虎子胆子还算大,他哆嗦着拔出自己的开山刀,战战兢兢的慢慢转过身来,瞪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呼......”赵虎子先是惊叹一声,然后又卸下一块大石头般呼出一口浊气。映入他眼帘的不什么山魈鬼魅,而是他搬开的香案下躺着一个妇人,怀里还有一个襁褓,婴儿的啼哭声便来自襁褓里一个张牙舞爪拼命挣扎哭泣的小家伙。
“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赵虎子嘴里碎叨着,收起了开山刀。他瞧了一眼那母子俩,却没有先过去,而是拿出绳子奔向了墙角那只吓坏了的小鹿。
小鹿浑身发抖,用那双萌萌的快流出眼泪的眼睛望着这个向它走来的陌生人,它多希望这个人能放它一条生路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赵虎子没有先去那母子俩那里,而是先到小鹿这里,原因是那母子肯定不会跑,而小鹿则不然,狡猾狡猾地,一不小心就可能让它跑了。它跑了,不光白费了这么长时间的气力,还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还不上李老抠的钱,还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还是先绑了小鹿,落在手里比较稳妥。
不顾小鹿的挣扎,赵虎子强行绑好了小鹿扔在墙角,这才慢跑过那娘俩跟前蹲了下来。看着正躺在地上的女人,赵虎子惊呆了。他既惊呆这个女人美丽的容貌,又惊呆为何这么美丽女子会出现在前不招村后不招店的破山神庙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是一个在路上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的女人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她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下是她姣好的容貌,但多日的风霜在她脸上刻下几道被冷风吹裂的伤口,犹如一道道婴孩般的小口,血红血红的。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微微蹙着双眉,眼睛紧紧闭着,那好看的琼鼻下面,一张干涸微涨的小嘴却失去血色,发青,发白。
她上身穿着一件花色的棉袄,布面不像是山里人穿的土布,而是像城里人穿的洋布。棉袄被树枝刮破了许多道口子,有的地方还瘪下去了许多,雪白的棉花从里面绽放出来,像一朵朵白色的奠花。她棉袄的一侧,胸口敞开着,露出一只雪白饱满的乳房,乳房很硕大,粉红色的奶头对着襁褓的方向傲然翘立着。就像雪地里的一枝盛开的梅花,虽然没闻到它的芳香,但是看到它的样子,心里也是醉了。
她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棉裤,棉裤还算完好,臃肿的棉裤穿在她的身上却不显得那么臃肿反而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棉裤的脚面盖住了一双绣花鞋。鞋不大,赵虎子一只手伸展出来都比它大,鞋面上的雪早已融化了,浸入白袜中,但黝黑的泥土却附在白袜上,及其扎眼。
再看她怀里的襁褓,也是一条小花棉被,棉被里面还塞着许多零散的棉花,紧紧的贴在那小家伙的身上。小棉被被小家伙踢开了一些,两只小手露在外面,白嫩的皮肤已经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有些发青了。
小家伙不大,约有一岁多,赵虎子也不知道有多大,毕竟他自己的孩子还没出世便没有了,他也没有当过父亲。但是,赵虎子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他黑溜溜的的大眼睛所吸引。
小家伙不胖,也不算瘦,他正在母亲的怀里哭泣着,声音响亮,底气十足。他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何不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天性使然,他饿了。他吸吮不到母亲的乳汁,他的手拼命的向母亲的乳房够去,却怎么也够不到,吸不着。
赵虎子这时忽然闻道一股血腥的味道,做一个猎人,虽然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猎人,但血这种强烈的气味还是能闻得出来的。刚进庙时,自己呼吸不畅又把注意力放在小鹿上,故此没有闻到。现在,静下心来,那刺鼻的血腥味由鼻子直冲头顶。
血,是从哪里来的呢?赵虎子看着这躺在地上的女子,小心把手指放在女子鼻下,呀,怎么没有呼吸了。他一只手把小家伙一把抱起,另一只手扶起那个女子。
女子起身后,她的后腰下面有着一滩血,红色的血,红的刺眼,红的发黑。即使,赵虎子这样见惯了血的人也是十分紧张,这毕竟是人血,不是小猫,小狗和一些小动物的血。血已经停止流出了,那女人后腰的棉袄被血色覆盖,上面有个洞。赵虎子十分熟悉这个洞,这是枪伤。
在这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受了枪伤呢?也许正是因为这偏僻的地方才会受这枪伤。毕竟,现在是乱世,兵荒马乱,土匪横行,也许她是被半路被土匪劫了道,最后躲在这里。
如今的年代,人命如草芥,只是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横死在山里,真得很可惜。赵虎子想着,把女人放下,眼睛却偷偷了扫了扫那女人露出的雪白的乳房上,随后他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想什么玩意呢?人家都死了,再说,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赵虎子不懂伟大这个词,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很了不起。明知道自己不行了,临死前还把自己胸膛敞开,用自己最后的一丝能力来养活自己的孩子。她还把身上棉袄里的棉花塞在孩子的襁褓里,生怕孩子冻着。这样的一位母亲,自己怎么能有那种不要脸的想法。赵虎子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妻儿,如果当初孩子他娘活着,说不定也会同这个女人一样了不起。
赵虎子的眼睛有些红了,堂堂的爷们这时候心里很酸,他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蹲在地上,对着平躺在地上的女人说“弟妹啊,俺不知道你叫啥,俺也不知道为啥你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今天俺遇到你了,可惜俺没早遇到你。哎,早遇到你,俺也不会治枪伤啊。弟妹啊,你是一个苦命的人,俺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俺媳妇和俺娃儿一起都去了,留下俺一个人,连给俺缝缝补补的人都没有。这是啥,这就是命啊。你放心走吧,你的孩子俺就当自己的孩子,会把他(她)养大成人。你放心,俺赵虎子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俺一会找个地方让你入土为安,你在地底下保佑你孩子长大成人,到时候俺再带他(她)来看你。啊......”
赵虎子这边念叨着,怀里的小家伙却不知道这个陌生的人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饿。小家伙的一只手在赵虎子的怀里摸索着,穿过赵虎子敞开的狗皮大衣,小脑袋从豹皮坎肩一侧探了进去,东闻闻,西嗅嗅,摸到一块鼓起熟悉的地方,小嘴一张冲着那块地方便咬了上去。
赵虎子身体强壮,所以胸肌很发达,也正因为如此,他悲剧了。他正向地上的女人许着愿的时候,只觉得胸前传来一阵刺痛,那薄薄的一层棉袄根本挡不住一个吃货的嘴。
他啊的一声叫喊着,把飞快地把小家伙从怀里拎出来,他气急白脸的冲着小家伙吼道“俺是爷们,知道不,俺没有奶,你个小瘪犊子玩意”喊完,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冲着地下的女人辩解道“弟妹啊,俺不是向你孩子吵吵啊,可是俺真没奶啊”
小家伙丝毫对赵虎子的吼声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冲着狂跳的赵虎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在他的眼中,这个陌生的壮壮的汉子急眼的时候像一只大马猴
至于谁是大马猴?或许天知道。
经过小家伙一闹,刚才悲伤肃穆的气氛一扫而光,赵虎子不敢让这小家伙再面对着自己。他把小家伙重新塞回被子里,然后背对着自己,用绳子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裹在狗皮大衣里。他用那把开山刀,在山神庙后面一块空地里挖出一个坑。冬天的地很硬,也就是赵虎子刀快,他又有把子力气,换成别人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很快,坑挖好了,赵虎子把那个女人衣服整理好,抱起她放进坑里,一点点的把土填上,最后堆成了一个不大的坟堆。他又砍了一块木头,上面刻了几个字,无名氏之墓。字,赵虎子还是认识几个的,毕竟家学渊源,盗墓也是有文化人才能做的。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色已经黑了,这时候回去路肯定不好走,不如在庙里凑合一宿吧。
于是,夜里,风声,小家伙的哭声,小鹿的鸣叫声,还有赵虎子那浑厚的男声传出来的男高音“谁能告诉我,怎么能让这个小瘪犊子玩意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