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涟漪
我垂着头，低埋了怨恨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坟墓，为什么那么新？因为只要我不答应，那里面就会埋上夏至，黄冰……我还能在想什么，我重重一拳顿在地上，低吼着。
我答应了就是，放过她们吧！
白影子，似乎早已经猜到我会答应，她狡猾的目光穿过我的头顶，带着一股洋洋得意的气息，冷热一笑，笑的狂虐。
四个坟墓的土，开始不断耸动，很快有躯体被抬出来，而我的四周密布那些黑压压的虫子，尸鳖，她们是被尸鳖抬出来的。
意识全无，身上却没有一点泥土印记，我瞅一眼跟前地上躺着的顾敏，再看看软绵绵还未醒来的明灿。
我现在形单影只，力量单薄，全身而退根本没有可能，我只能舍弃了明灿，因为其他人都还活着，而她已经死去，尽管这个抉择让我痛苦，可我根本无有余地。
一束光亮照射进来，整个坟场瞬间移动消失，而宿舍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她们安静的躺在墙角，顾敏倒在我的脚边，我还在眨巴眼睛仔细的查看，我生怕我丢失了什么，是明灿吧？我感到黯然神伤！
阳光再一次让我恢复了力气，我呆呆坐在床沿，等着她们清醒，夏至愣愣起身朝着我望一眼，却立马露出嫌恶的神情，我别过脸，不想与她对视，她起身走到阳台上东张西望。
王鑫醒来后，神情恍惚，在床上坐了很长时间，才木然问我现在是几点。我回答早上七点半，她似乎在回忆什么，之后就抿嘴不说话了。
黄冰和倪婷一醒来，就冲到卫生间洗澡，哗啦啦的水声，却令我无端端心生烦躁，我走到了阳台上，风吹着我的头发，打在脸上很痒。
只有顾敏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们把她从地上抬到了床上，她还是惨白着一张脸，气息消沉，好像个活死人一般，一直沉沉睡着。
她的头不断摆动，应该是梦见了什么，而一阵抽动之后，她挺直的身躯，忽然就坐起来，双眼圆圆睁开着，几乎要将眼球都撑爆了。
我抓过她的手，捏了两下，而她毫无意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还是找医务处的看看吧？黄冰很是担心，而就在她怯生生提议之后，王鑫一下回绝了。
没用的，她这是丢魂了，要是魂魄找不回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痴傻呆滞。
王鑫沉重的叹气，站起身，朝着我使眼色，我随着她出去，站在阳台上，王鑫指着那地面上一滩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血渍。
那地方当初搁置的是明灿的后脑勺，这之后不管多大的雨，不管怎么洗刷，都始终清理不掉，人都会有身后的名誉，你知道那血代表了什么吗？
我徒然黑着脸摇头，我对这些事情原本就了解不多，如今看来王鑫倒是对这些事情，略知一二，每一次她总能说出个由来，我有点佩服王鑫了。
以前我们接触不多，对她的了解有很大局限性，只知道她不爱说话，有些冷酷，学习之余还很喜欢画画。
有好几次，王鑫偷偷画了我的肖像，夹在画板里边，我肖像的脸上总会有一朵花，玫瑰或者百合，一次无意间碰倒了她的画板，那些纸张便洒了一地，我着急的捡起来，她看我的眼神很是尴尬。
从那天开始，她不再隐晦的画我，而是光明正大的画，可不管我怎么说，她都始终不肯把肖像给我一张。
回忆被拉扯的很长，我缩回来的太快，以至于脑神经都有些隐隐作痛。王鑫看着那血迹，她说人死后都会过孽镜地狱，不管你生前做过什么，是好是坏，都会一一呈现，没有丝毫隐瞒的机会。
阎王会根据你做过的事情，功过相抵，最后判定你该经历多少年地狱的折磨，才能拥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这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是因为明灿已经不是清白身躯，她怀着孩子自杀，是贬低阎王的人情，人能做人都不容易，自杀是要下血池地狱，永世不可能再世为人了，下辈子我或许会看见猫，看见狗，看见随便什么，也许那其中就有明灿，她下辈子只能当畜牲，不能再做人了。
这些话从王鑫的口中说出来，满载着伤感，我知道她也很难过，她和明灿的感情不比我和明灿的差。
她告诉我，她现在很愧疚很愧疚！
而当我追问为什么的时候，她却沉默不语了。王鑫冷着脸不说话，看起来就很可怕，她身上自带气场，天生就让人心生畏惧，其实她长的很美，五官精致，立体有型。
虽然她说的那些都只是民间传说，到我知道这其中部分是真实的，我很难过我将来可能和猫一类的动物，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当那感觉涌上来，我害怕我会想到明灿。
王鑫默默的和我说，她要帮顾敏招魂，虽然不知道她魂魄丢失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只要挨着学校找，就一定能找的到，如果不帮顾敏，她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痴傻呆滞。
我脱口而出说我也要帮忙，王鑫苦涩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她用力的拥抱我，而我感觉到脖子根处凉飕飕的，那是王鑫的眼泪。
我一直以为她冷酷无情，原来她也和我一样孤独，喜欢寂寞的善良着，为我们身边的人。
顾敏已经不可能再去教室了，我们将门锁上离开的时候，夏至忽然很懊恼的回眸看了一眼顾敏，她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我看在眼里，也并不声张，掏出当初顾敏给我的两千块钱，我当着所有舍友的面，给了夏至，这是顾敏还给她的，夏至怯怯问我，顾敏还会不会好起来。
王鑫阴沉着脸，说一定会，然而我知道这比例不过是一半一半，气氛沉重压抑，我们都很累，累的连喘气都带着叹息。
焦灼的过了一天，晚上一放学，王鑫就拉上我，说是一起出去买点东西，至于她说的东西是什么，我不大清楚。
学校是建造在坟场上的，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刚开始的时候，学校也发生过灵异事件，诸如在课间操的时候，有同学无故晕倒，据说那是站在了人家坟头上，被鬼推了的。
也有学生半夜总是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几次跟校方反应，却被开除了事。这之后学校开始改造，据说是和教育局有什么约定，因此一炮而红，从此这学校的门槛越来越高，人家想进来都很困难。
而关于学校不好的传闻也渐渐的被压制下来，逐渐被大众淡忘，信仰高中一下成了我们海神市最负盛名的高中。
王鑫也是听一个学长说的，说这学校改造期间，请了道士做法，将一个长期作怪的鬼魂镇压下来，那口枯井上的井盖也被刻上了阿弥陀佛。
至于那口枯井里边是不是死过人不大清楚，但总之那片荒郊无人敢接近，特别是那口枯井，学校迟迟的不敢动工，恐怕就是因为它了。
王鑫在说到枯井的时候，还偷眼看了一下我脸上的神色变化，我不知道她何以要如此做，但是那口枯井，我的确是知道的，这其中的故事，后续会专门讲到，此处省略不提。
我们一直走出了校外的长坡，学校是建造在山上的，进学校有一个很长的坡道，这坡道两边也是荒地，却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坡道两边，每隔一米都会有一块石碑，大概有半米来高，深深扎进土里，上边刻着地藏菩萨四个字，字体描成血红色。
这些石碑大概是一批打造出来的，所有的字体碑文如出一辙，而且距离很苛刻，多一分不多少一厘不少，以前从未去注意过，而现在细看之下，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我们最后是在一家丧葬店铺停下脚步的，王鑫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去，我跟在后边有些忐忑，看着那些纸扎的人偶，我总全身鸡皮疙瘩四起，尽管真的鬼都已经见了，但是看到满满一屋子这样的东西，还是禁不住头皮发麻。
王鑫和店主人小声说着什么，然后那店主人就点点头，让我们稍等一下，他进去帮我们配。
我看着什么纸扎的马了，轿子了，豪车，人偶的，越看越觉得毛，我很想上外边待一会儿，可王鑫神情冷寂的站着，我便不好意思自己独个儿跑出去了。
悄声问王鑫，她家是干啥的？她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她说她家的都是风水师，只是传男不传女，所以她知道的都是皮毛，都是从她哥哥那儿偷听偷看学来的，根本就是三脚猫功夫。
我心里一怔，难怪她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原来她家是做风水的，我奶奶以前和我唠叨过，说是阴阳职业里边，有风水师，有算命先生，有阴阳师，还有阳间巡逻人，当然还有极其少见的判官。
而这些人身上，这些人的家人身上，都会有一股子气息，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气息神秘又阴沉，因为混合了阴阳之气，所以自带威严。
难怪每一次，我看到王鑫，都会莫名的敬畏，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心里忽然就很轻松起来，我身边既然有个风水师在，那是不是白鬼的威胁也可以顺利解决了？
而事实证明，我在异想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