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八）

九方天内的小仙在一夜之间被送出去。

据说是九方天的仙主空上君亲自将他们赶出去的。虽不能说赶出去，但将小仙们送往四海八荒其余仙人那处，其实同赶出来也没什本质区别。

而九方天内现如今空空荡荡，只余空上君一人。

天天醉在九方天内。他不许别人进来，也不肯挪出一步。

但这样的混混度日是在空上君上界劝天帝延缓讨伐魔界一事后发生的。

不久前九歌回九方天对空上君说了不会再来九方天的话，但他还是决意要帮她。

虽然知道九歌在魔君身边了，知道了魔君很喜欢她，甚至邀她一同颠覆六界，还承诺她会带她上九重天，让她亲手杀了延寿星君……

可是，空上君还是去找了天帝，拖延了时间。

于是天界讨伐魔界一事暂告段落。

只是空上君，独自一人却在九方天里日日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自天帝延缓讨伐魔界一事敲定之后，九方天内的茶便尽数被酒替代。

本来就十分清净的九方天，眼下却有些清净过头，甚至是有些孤寂的意味不言而喻。

空上君寂寞，很想念那个女人却又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女人。所以只能借由酒来麻醉自己。

可他也是不长进，喝了这么多酒，可这酒量却还是这么低。每每一壶酒下肚，人也就不清醒了。

而可笑的是在不清醒后他还在念叨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甚至会忍不住幻化出水镜来窥探那个女人在魔界里的一举一动。

可是他在水镜中看见的一切只能使他更加伤心罢了。

原以为自己风轻云淡一世，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什么人间疾苦，什么七情六欲，在他空上君眼里都是些过眼云烟不真实的东西。既然不真实他也断然不会这费尽心思抓住。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一根筋执拗得不能再执拗的女人！

却让他想费力抓住这些曾经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感情。

呵——真是可笑。

凡人们的执念与情爱，他这算是品尝到了么……

不知不觉，时间一晃，九歌离开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可是空上君还是不争气地被这个女人死死困住。

有时他也会想，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除了那张可以诱惑男人的皮囊，她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这样挂念的？

每每想到最后，空上君总会自己笑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了，说不出任何道理来。或许在见到九歌的第一眼，他就对那个女扮男装的人产生兴趣了吧。又或许是在调查清楚九歌的身世之后对她的情感发生了变化，更或许，只是因为九方天里来了一个有趣的人，而这个人是他从来都不曾遇见过的人……

种种或许，终究是造就了今日的痴心人。

空上君举起酒坛大饮一口，他又喝醉了。

酒坛“啪嗒”一下在地上破碎，空上君倚在柱子边上，抬手再次幻化出那个已经被他幻化出无数遍的水镜。

他想九歌了，就是想看看她的脸而已。

这个女人，终有一天要将空上君折磨死……

空上君眯着眼，今晚他喝了太多酒，以至于连视线都不清楚了。

不出一会，水镜之中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空上君苦笑，那个女人竟然跑出了魔界，现在正在人间。

他一手撑额，眸中一下变得温柔，看着水镜的视线不曾移开半分。九歌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只是不是当初在九方天穿的那件墨鸢白裳。

她去人间做什么？是她的复仇计划已经需要她将魔爪伸去人间了么……空上君如此想着，很多次不觉发笑。

可是他有在想着，她有魔君的帮助为什么还要跑去最容易暴露她身份的人间？难道是魔君对她不好，她已经从魔界出来了么？

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空上君却想的十分认真。

这一刻他还真希望九歌现在又像当初一样无路可走。而不管几次，他都会像最初那样，将她接回九方天。

借着酒劲，空上君打开结界，一下子去到人间。

人间的夜晚比他九方天热闹百倍。

摊贩，酒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但即便是在这样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又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空上君还是一下寻找了九歌。

酒家内。

空上君挑了个二楼的位置正好可以瞧见一楼的九歌的一举一动。

九歌是一个人来的，打扮得十分好看倒叫空上君万分好奇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醉意还未退去的空上君面上始终带着一抹笑意，甚至期待着九歌会察觉到此处还有一份仙气存在……或许，她会转身看上一眼……

但是这样的几率几乎为零。

此番空上君下到人间权权没有隐藏本身仙气，其实以九歌的灵力来看她应该是早就发现了空上君所在，而他却并未多说一句。

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女人的心果真比石头还硬！她不愿见他，也不想再跟他扯上丝毫关系！

但空上君就是偏不让她如愿，唤了小二来要了两壶好酒起身下去。

不一会儿，九歌眼前多出一个修长的身形，是空上君。

空上君丝毫没看见九歌眼中的诧异，他不由发笑这个女人果真还是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的。

空上君将手中的两壶好酒重重放下再是一把坐下，与她相视。

两年没有见面，再见之时九歌竟不言。她就没有一句想对他说的话吗？哪怕是一句最简单的问候也没有？

空上君含笑看她半瞬，还是先开了口：“哟，这么巧，在人间也能遇见你。”

他就是在装蒜，可是她也陪他一道装蒜起来。

九歌很是平静开口：“是啊，这么巧。”

这句话过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酒馆内人声鼎沸，可空上君与九歌这一桌的气氛却是降到了极点。

“你，这身白色衣裳挺好看的。”空上君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却又在下一瞬立马再开口：“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九歌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空上君还会关心她在魔界的生活如何。

她还是那么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略显诧异的神情被空上君一览无余全部捕捉入眼。

他自酌一杯再开口：“关心你，你还是这么诧异，呵——”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九歌盯着他手中的酒壶，发问。

九歌记得以前在九方天时空上君是滴酒不沾的，向来只爱喝茶的他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空上君手上只顿住半瞬便举起酒杯将当中酒水一饮而尽，酒杯落桌的一瞬间他开口：“你在意？”

下一瞬他又立即自嘲道：“呵，你又怎么会在意呢……”

“复仇之事筹划的怎么样了？”在九歌面前空上君永远都无法将自己的心意和痛苦暴露出来，而他唯一能想到与她的共同话题不过是复仇一事。

九歌也酌一杯酒却被空上君当即按住手腕。

她抬眸瞧他，他道：“女人学男人喝什么酒？”

“小二！拿壶茶来！”

九歌看了他好一瞬，直到空上君将抓住她手腕的手撤离她才好似回神，开口：“先前同你说过，待颠覆六界之后……”

“待颠覆六界之后！”空上君却突然打断她的话：“魔君就会帮你报仇是么……”

“是。”她很快回答。

空上君的语调一下沉下来：“你有没有想过，颠覆六界之后，你又该何去何从？你我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空上君喝醉了。”九歌不看他，语气浅淡至极，似乎空上君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不足以说成是敌人的神仙而已。

“我的死活从来都不是空上君要操心的事，而我与空上君之间……我欠你的，只能下一世再还给你。”

“还给我？呵——”空上君苦笑而语，接着又是举起酒壶大饮一口。

他真的是被她伤到了。

可是九歌又有什么错呢？空上君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表明给她听，只是觉得九歌在他身边就是最好。

可是现在，他还有自信能将九歌带回去，像最初一样借着帮她报仇的原因将她留在身边么？

他真的是没这个自信了。

这个女人，他永远都看不透。

“我没有帮你什么，也不需要你还。”空上君醉了，“你只要不死在我面前，一切都好。”

九歌一笑，本想端酒杯的手却是一顿，随后端了小二拿来的新茶，微泯一口道：“不会死在你面前。”

“此生能够结交空上君这个朋友，九歌已没有任何遗憾。”九歌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空上君已然蹙起的眉。

“待我大仇得报，便会寻个无人之地偿还我造就的孽……”

她话音未落已然被骤然起身的空上君一把推去墙角！

“不许你说死。”

他一手捂住她的唇，鼻尖碰上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