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当爱廉价到极致

小冉迅速回到了家，她很想知道，这个时候的谢东，会在干嘛？

她打开屋门，看到了谢东，他果然没有去上班，而是半躺在床上睡觉，还是穿着鞋睡的。他的被子已经掉在地上，满屋都是酒味。

小冉关上门，走到床边去捡被子，却发现被子上零散的粘着一些红色的长发，她再站起看，谢东身上的红头发更多，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枕头摔在谢东脸上，朝他吼了起来。

“哟，买新衣服了？”谢东微微睁开眼睛，朦胧的看着小冉，似笑非笑。他看到小冉穿的衣服，是团团的。小冉自己的衣服都还没干，连同行李包里的东西，都在团团家里晾着。她就穿着团团的衣服，只带着自己贴身的背包回来了。

小冉没有心思同谢东解释那么多，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问：“你昨晚跟什么人在一起？我的头发都是黑色的，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红色的头发？”

“怎么？就许你劈腿？不许我出轨吗？”谢东坐起，打了个哈欠。他就是在故意气小冉，像耍赖皮一样。

小冉甩了谢东一个耳光，转身跑出屋子，跑着哭着，一直到楼下门外。像往常一样，她又在楼门外站了一会，盯着楼门出口，然后，等待的结果也还是和从前一样，谢东没有追出来。

在这次进家门之前，小冉真的是想和谢东好好沟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谢东在外面有了别人，那么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了和解的必要。

这是个工作日，小冉无人可找，无处可去，她反复思考着，这才刚跑出来，要不要这么快回家去？如果不回家，她又该去哪里打发时间，还是回公司销假上班？

她的手机响了，是孙玉红的电话。

原来，母亲又带着姥姥来郑州的医院复查了，昨晚就是在医院度过的。阴错阳差，小冉昨晚并没有回老家，不然她就要抓瞎了。她习惯了回老家之前不必说明，现在看来，提前约好还是很有必要的。母亲的生活习惯，也不是一定规律的。

这样一来，小冉也不必纠结是否回家了，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她在医院楼下见到了母亲，痛哭流涕的斥责谢东。她昨晚真是倒霉到了极点，错过了火车、被人骗了钱、银行卡被吞、手机停机、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可是谢东居然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约炮！

孙玉红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感情这回事，远不如实实在在的物质靠谱，你必须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信。”

小冉看了母亲的神情，瞬间后悔了自己的这一番诉苦，她不该告诉母亲的，说这些只会让母亲对谢东的印象越来越差，更会指责自己非要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小冉似乎还不想和谢东分手，又开始倒戈：“谢东已经答应过我，会买房子的。”

“他要把房子买在哪里？”

小冉愣了一下，她好像还没有和谢东商量关于地点的问题。他们买房，只是为了居住，绝非投资理财，那么买房的地方，就会是日后定居的地方。

他们在郑州工作很久了，可是郑州的房价很贵，以谢东的能力，就算再借来一部分钱，他也肯定是付不起全款的，甚至连首付都会很吃力。即使他父母给付了首付，婚后要还房贷，谢东根本没有一个正经工作，还贷的结果，必然是要小冉一起努力赚钱，且节衣缩食。

玉红不会愿意小冉如此吃苦的，谢东自己所想象的买房地点，也不可能是郑州，他和他父母所认为的，一定是他们老家的小县城。

小冉没能回答，她不敢告诉母亲，谢东是要在自己老家的县城定居，如果那样，那岂不是要把孙玉红一个人变成孤寡的留守老人吗？

玉红叹道：“你姥姥整天说玉兰是最孝顺的孩子，可是，就郑州到兰考之间这点短短的距离，就把她们挡住了，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面。你舅舅就更别提了，过年都未必回得来，一忙起来，个把月都打不了一个电话。如果没有我整天守在你姥姥身旁，你说，她这三天两头一犯病的，找谁去？”

小冉心里明白，母亲这番话，表面是在说姥姥的事，其实是在告诉她，每个老人到了晚年，都有疾病缠身的时候，身边都需要有人陪伴照顾，玉红的未来，也是如此。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孙玉红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了，身体的健康状况也不是太好。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丈夫的陪伴，她只有一个人，以后越来越老的时候，身边怎么能缺人照顾呢？

小冉是她唯一的孩子，自然责无旁贷。

小冉了解母亲，母亲分明是在暗示她，她的定居，必须是留在母亲身边。

孙玉红带着小冉，到病房来看望姥姥，姥姥一看到小冉，就问谢东怎么没来。看样子，姥姥是真的喜欢谢东，虽然只见过一次，心里却一直惦记着。

小冉不能直说和谢东生气了，只说谢东单位有事，一时走不开。

姥姥看来有些失望。玉兰因为失恋，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谁都不见。谢东又没来，姥姥想见的人，一个都见不到。

玉红悄悄吩咐小冉，还是把谢东叫过来，让姥姥见一见比较好，这样她会心情稍微好一点。

小冉不确定，她是否还能叫得来谢东，她只好试一试，给谢东发了微信，如她所料，他没有回微信。但是过了一会，谢东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买了一小箱子牛奶，衣装整齐的来问候姥姥，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谢东知道姥姥有糖尿病，所以买的牛奶是无糖的，他还像上次一样，和姥姥聊了好久才离开。

孙玉红送他俩下楼，谢东又问起孙玉红最近身体如何，提醒她要多注意照顾自己，别只忙着别人。孙玉红观其举止，觉得他们之间，应该并不像小冉说的那样。谢东的心，明明还是在小冉身上的，小冉的家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操心。玉红猜测，小冉说的，大概都只是闹别扭的气话。

辞别了孙玉红之后，谢东和小冉就不再说一句话。他们一起到了公交站牌，一起上了公交车，谢东刷了两下公交卡，坐在了车最后一排，小冉走过去，就坐在他身旁。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看谁一眼，就这样一直回到了家。

小冉知道，刚才在医院，谢东全都是在伪装，但他能够这样伪装，已经是对小冉最大的尊重，小冉还是有些感激的。不用多问，谢东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还想和小冉继续，即使心中再怎么难过。

暗沉的氛围，让人心里很压抑。他们各忙各的，小冉在厨房熬米粥，谢东在外面修电脑。过了一会，小冉做好了饭，铺开桌子，叫谢东过来吃。谢东放下鼠标，道了谢才坐下吃饭，谁都没再提昨晚发生的事。

“关于买房的问题，你是打算买在哪里？”小冉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粥，直接切入了正题，她如果还想和谢东继续在一起，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得到解决。

“你有什么想法，就只管说吧。”

“我们不能定居在你老家的县城里，你看我姥姥，生病的概率多高？我妈的身体，还不如当年的姥姥，她需要我。”

“你妈只有一个人，将来就接到我家那边去，咱们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吗？”谢东还有个姐姐，但早已远嫁他乡，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应该守着自己的父母，照顾他们。关于小冉母亲的问题，他当然也是考虑过的，他以为这样的安排，再合理不过。

小冉清楚的知道，以孙玉红独立要强的个性，是不会愿意寄人篱下的，不止是玉红，又有几个老人会愿意在年过半百时，远离自己的家乡，去往一个从未去过的陌生偏僻的地方定居？更何况说，谢东并不是条件多好的对象，哪里值得小冉举家搬迁？

现实太伤人，小冉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只能说出其中一部分：“你说得轻巧，我妈的亲友，几乎都在老家，她从没去过你们那里，在那也一个人都不认识，换了地方不习惯，只会觉得更孤单！”

“怎么会孤单呢？不是有你、有我陪着的吗？”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们两个在一起，你爸你妈在一起，你这不是更衬托出我妈没人陪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应该定居在我家，你父母是两个人，可以相互照应，可是我妈除了我，一无所有！”

在谢东看来，去小冉家定居，那就等于倒插门。小冉又不是什么白富美，又没有祖业需要继承，他们家是不可能同意的：“我们定居在你家，你妈晚上不还是一个人休息吗？难道因为我父母俱全，他们就倒霉了？活该失去我这个儿子吗？”

“我们讲的是一个事实情况好不好？他们怎么就倒霉了？怎么就失去你了？我们只不过是有点距离，我们也可以经常去看他们啊！”

“经常去看他们？为什么是定居在你的老家经常去看他们？为什么不是定居在我的老家经常去看你妈？”谢东点点头，冷笑道：“你们打算的还真好，让我家出钱买房子，房子的地点还得是在你家？我父母既要贡献儿子、又要贡献积蓄，你不觉得，你要求的太过分了？”

“我的要求怎么就过分了？结婚由男方买房这件事，又不是我规定的，整个社会风气本来就是这样的！如果我是在老家相一个本地对象，根本不用商量不用问，对方肯定是在本地有房子的。你和我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却要走到一起，那只是你我的选择而已。可是，这些跟我家人最基本的需求，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啊！”

“那你可以去找一个本地对象啊！我又没拦着你！”

“行！找就找，你也去相个你们本村的！就不用考虑在哪定居了！在地里盖个房子就完事了！”小冉摔了筷子，她原本只是想举例说明，她和母亲的要求不过分、是正常需求而已，不想结果又是一顿争吵，她再也不想好好谈下去了。

谢东也扔了筷子：“还吃什么？赶紧散伙得了，别让我影响了你的大好前程！”

他们之间积累如此多的矛盾，小冉都没提过分手，不想“散伙”二字竟然是从谢东嘴里说出来的，小冉感到一阵心寒：“好！你想分！我成全你！”

谢东已经不屑于与小冉争吵，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脑残，他这样一个穷人，在这个房价飞速攀升的年代，居然会去考虑倾尽所有、甚至借贷去买房子。而小冉，不但丝毫不体谅他的苦衷，反而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小冉的心里，更是苦不堪言，以她的自身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谢东家境优越的本地对象，然后玉红也可以自然而然的拥有小冉近距离的照顾。一个孤苦伶仃的母亲，想让女儿距离自己近一点、嫁一个条件差不多点的人，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两个人既然感情好、想要在一起，本来就应该就事论事的分析和解决问题，事实明明就是，谢东的父母可以相互作伴，身体状况比玉红好，小冉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的要求怎么就过分了呢？

谢东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他曾经谈过很多份恋爱，越来越相信，情有多真、伤有多深，他付出的爱，已经廉价到极致，却还是不能抵扣一丁点的物质条件。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只想逃离，他打开门，离开了小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