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我皆”凡“人（四）

凡一纳闷地看了画家一眼，心想，这家伙今朝是没吃药啊还是吃错药了？

她看起来很窘迫，不着痕迹地轻轻晃开了那只环在身上让人难受的手。

但那只手很顽强，又环上来，男生目视着凡一，眼里有外人看不懂的东西，这个外人当然也包括钟一。

凡一垂下眼睛，没再挣开，心想，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这一幕，落在钟一眼里是如此刺目。

他目光深沉，眼睛注视着低首垂目的凡一，却对董其昌说：“那凡一有没有说起过，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必须要扳回来，否则．．．．．．

男生目光扫了一眼凡一，面不改色，依然谈笑自如，显然是久经沙场一把老手：“凡一总说，你和继锋都是她的儿时伙伴，她说把你当成非常要好的朋友，是吧，凡一？”

笑里藏刀？一语双关？对方气势上很强大！他工于言辞，像简笔画，寥寥几笔，就把自己、继锋和他，分成了两大阵营，这家伙把自己跟继锋放在一个朋友战壕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事实上，也是告诉自己，你李钟一没戏，别做梦了。

钟一触到了压迫感和也感到了对方强大的气场。

“画家，你先回去吧，我跟钟一再聊一会儿。”凡一赶紧分开噼噼啪啪，浑身闪着电光的两人。

凡一觉得，他们发出的强力电波，已经在空中交汇，噼噼啪啪闪着光。

“你们聊吧，我就在旁边等你，聊完了，我送你回宿舍。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董其昌边说边抚了一下，凡一因低头而垂落的头发。

占有欲很强的一个动作。

对画家突如其来的热忱，凡一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看画家。

董其昌俯在她耳畔细语：“别紧张，我只是逗他玩玩的。就是看不惯他整天不阴不阳，要死不活的样儿。”

凡一瞪了他一眼，低吼，“谁叫你多管闲事的！”

他从钟一的眼睛里看懂了一些东西，故而故意挑衅。

可对钟一来说，这家伙无疑是在告诉自己：这是我的东西，旁系请勿靠近！

钟一看他走开，跟低眉不语的凡一说：“走吧。”

凡一点点头。

今天的钟一很焦急，用沉默磨缠着着凡一，有不把事情讲清楚，就不离开的架势。

“宿舍等一会儿就关门了，我得进去了。你先回去吧。”未曾春宵，怎也苦短！时间已经到了熄灯的时刻。

他能听出她的拒绝，她的拒绝总是无声无息的，往往在他还没开口前，她那里就及时熄灭了火。

“我送你回宿舍，你搬了新宿舍后，还没有去光顾过。”

凡一：“……”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校园里很静，但仍有情侣在小花园、大树后喁喁私语，也有大胆的情侣，做着大胆的动作，投入得忘乎所以，似乎全然忘了这是在大学校园里。

钟一受到蛊惑一般，突然攥住凡一的手，凡一吓了一跳，像被烧着似的，使劲甩他的手。

但他像是忽然积蓄了勇气，又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不管不顾起来，就是不撒手。

读懂他眼里的绝望和可怕地执念，凡一不再挣扎。

她想，如果只是牵手，就能让他安静下来，那就任由他牵吧，只要不激怒他，他或许就会安安静静回去了。

凡一在前面，走得很快，看起来像是凡一牵着他往前走。

他跟着她，故意拖延着脚步。他有很多话说不出来，憋在心里，咽不下吐不出。在他看来，凡一急急往前走，是急于摆脱自己。

这些话闷在钟一心里，堵在喉咙里，想要找一个突破口，发泄出来，但凡一似乎不愿给他这个机会，一个劲儿地向前走，没有片刻迟疑。

不一会儿，凡一宿舍到了，她一个跃身上了台阶，转身朝他挥挥手，“再见，钟一，谢谢你送我回来。”没等钟一有所反应，人已经跑上了楼梯。

钟一对着她的背影，机械地举起手，挥了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