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谢东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的电话，他没有接，放在一旁。

小冉看了一眼，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接，也只好沉默不言。

谢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家里一直在催婚，与父母的每一次通话，都离不开结婚这个话题。但小冉始终都没有要结婚的意思，谢东只是不断的被家人责难，致使他越来越不愿意接父母的电话，也更不想回家。

对于一个没怎么上过学的人，又是农村家庭，谢东这个年龄，可真的算得上大龄青年了，亲友们都替他着急，不请自来的媒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又一个对象，他都给拒绝了，并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小冉，意在向小冉表达非她不娶的决心。

这件事情看起来好像就是这样的：小冉明摆着已经在脚踩两条船了，谢东不但包容了，而且还坚守着、执着着、努力着。

感人吗？

其结果是，小冉丝毫没有被感动，更谈不上感激。谢东在回家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相亲，她怎么可能知道呢？一切不过是谢东的自述。

小冉的母亲听说了她最近与谢东频频吵架的事，现在完全反对她和谢东在一起，赞同她与江伟奇交往。小冉自己早就动摇过千百次了，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这份感情，当没人支持、而只有反对声的时候，当事人的坚持显得很无力，小冉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谢东没有文化、也很少去大城市，除了地摊之外，也谈不上创业。他圈子里的人，大多人也跟他一样，没怎么上过学，要么是在工厂里做工人、要么就是在老家做农民，都没有多大出息。

在他的老家，谈婚论嫁这回事，很少牵涉到买房子。他们大多都是在自己家分的土地上，盖一所房子，就算是新房了。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可能会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十有八九还是分期的，也就仅限于此了。小夫妻出去打工，在外地也都是租房蜗居而已。

谢东为了达到小冉的要求，多次和父母商量协调，才被允许可以在家乡附近的小县城里买套房子，但是他们家的积蓄没那么多，还需要再借一点，才能凑够。他又四处向亲友借钱，碰壁不少，也没有几个答应借钱给他的。

谢东能够下决心想办法筹钱买房子，已经算是破釜沉舟了，为了和小冉在一起，他是不惜代价的。可是就算凑够了买房子的钱，他的家里必然会被他扫荡一空，还哪里有钱举办婚礼呢？

他不得不又与小冉商议：“你也知道，买房是个大数字，如果买了，家里的钱可能就不太宽裕了，婚礼可能就讲不了排场，也许会稍微简单一点，希望你能多理解包涵。”

“既然经济紧张，把买房和结婚分开进行不就行了？先买了房子，缓一缓，再存出一些钱来结婚。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你认为谁愿意寒酸？”

“我父母能同意买房，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愿意拿出家里所有积蓄，就是希望我们可以早点结婚，如果再推迟婚事，那买房还有多大意义？你就体谅一下老人家的心情，各退一步，不行吗？”

小冉冷笑道：“这一步，我不知道要怎么退！你说得婚礼简单一点，是有多简单？酒店得去吧？礼堂得有吧？司仪要请吧？婚纱照要拍吧？戒指总要有一对吧？”

“为什么一定要去礼堂啊？还请司仪？”谢东参加过的婚礼，都是在农村，在新郎自己家举行的，只有一个去礼堂的，就是陪小冉一起去参加的鹭雁的婚礼。

“难道你觉得我这样的要求很高？”

谢东叹道：“要求高不高，都是相对条件而言的，对于我们这样条件的人，我觉得，本来就应该务实一点，如其把钱花在那些做面子的工作上，还不如省下来，提高一下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

“对！我就是爱面子！”小冉转身跑出门去。

这种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的理论，谢东说过一大车，小冉早就听够了。小冉刚刚提出的这几个条件，在她的认知中，已经算是很基本很低级的要求了。她所参加过的每一场婚礼，都比她刚刚说的好。如果说这样还算得上奢侈，那么她和谢东根本无法交流，也更不想和他谈婚论嫁。

其实，谢东的家境和小冉差不多，或者说，谢东还是比小冉还略微强一点的，但是为什么小冉眼中的“基本条件”还会变成谢东眼中的“奢侈”呢？因为这只是单独拿他们两家来对比的结果，但论起他们的圈子，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谢东家在他的亲友里，可以算得上是家境最优的一个的了，他的很多同龄亲人，并不见得都是学习不好，而是从小都没有被灌输高学历的概念，习惯了十几岁就开始打工赚钱、二十岁就开始相亲婚嫁这样的模式。

而小冉恰恰相反，她的家境，是亲友中最穷的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孙玉红才不希望小冉找一个穷人。当年小冉的舅舅孙玉龙说自己家穷，因此要离开老家，去北京闯荡，这个“穷”只是相对其他亲友而言罢了。而孙玉红的母亲会不接纳孙玉红的丈夫，也是基于对方的经济条件配不上。

谢东和小冉，如果不是路边偶然相遇，他们的生活大概很难有交集。

每逢小冉不想听见谢东说话的时候，就会直接开门出去，从来也不会告诉谢东她去哪里。早些时候，谢东总是会拦着她，或者跟着她一起出去。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小冉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不会问她去哪，也不会追出去。

小冉并没有出门去，她只是到楼顶来收衣服，到楼顶后，却发现挂在绳子上的一件裙子不见了，寻了半天也找不到，懊恼极了。

她返回房间，看到谢东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心烦的要命，拍打着键盘跟谢东吼了起来：“我的衣服不见了，你知不知道？就知道打游戏！你跟游戏结婚去吧！

“你想要我怎么做？”谢东无奈的停止了游戏。

“去找房东啊！房顶有监控摄像头，你不知道吗？”

谢东争不过，只好下楼去找房东。刚下了一层楼，谢东又迟疑了，为了这点事去找房东看监控，未免显得也太小题大做了。小冉的衣服，没有几件正品，大多不过是地摊货或淘宝上的同款最低价，谁会屑于偷走呢？

想了一大串之后，谢东又回到了屋里，和小冉分析道：“今天外面风大，你那衣服比较轻，一准是让风给挂跑了，看了监控也没什么用。以后注意着点，尽量不要在风大的时候挂衣服就好了。”

“我挂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风大呢？马后炮！有个屁用啊？”

“不就一件旧衣服吗？这怎么还怪我了？”

“是！不怪你！怪我！我现在出去找！”小冉又一次转身跑出门去。

谢东从来没听说过，因为丢了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去满大街疯找的人，大概只有小冉这样的死脑筋，才会整天像一个神经病一样，一天到晚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谢东才不要陪她一起发疯，随她出去。

小冉并不是真的要去找衣服，她只不过是心情太糟糕了，想要宣泄一下情绪而已。她期望谢东可以追出来，把她拉回去的。可是，她在家门口站了一会，盯着楼道进出口的门看，始终没有看到谢东出来，她想，他大概是不会出来了，心里难受极了。

她想打电话给江伟奇，打开通讯录之后，她又犹豫了。

每次跟谢东生气，就要找江伟奇吗？她不该这样的，她又按灭了手机屏幕，却灭不了心中愤愤不平的火焰。她想找个人诉一诉苦水。

毕业后，小冉继续交往的朋友并不多，能找出来陪她的人，恐怕就更寥寥无几了，她看着手机普查了一圈，把通讯录翻到了尽头，能叫出来的人，只有团团一个。

小冉怀着超级差的心情，给团团打了一个电话。半个多小时后，团团出现在她的身边，两个人，满大街的游荡，漫无目的的逛街。

团团此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扮演一个倾听者。小冉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倾注在说话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条路、要去向何方，只是随着团团的引导，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她们到了小冉以前工作过的门店附近坐着，团团决定来这里，原因有二。一是小冉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好久，而后却很少再来这个商场，团团希望这个环境可以让小冉记起往昔美好时光，分散一下注意力，从而舒缓一下心情。第二个原因是，团团平时不常走路，刚才陪着小冉走了那么久，她实在走不动了，她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脚，这附近，也只有这个地方，有不用花钱就能坐的座位。

熟悉的环境并没有吸引到小冉，她就像一个失恋的怨妇，竟然整整讲了两个多小时。从她和谢东的相识开始讲起，把谢东曾经对她的好、后来慢慢态度的变化，以及江伟奇出现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甚至是很多小事、某些故事片段里的一言一行，她都描述的非常详细。

小冉眼里的谢东，越来越没耐性，越来越不懂包容，多疑而自私，使得他们之间的沟通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相比于谢东，孙玉红更愿意让小冉和江伟奇在一起。除了江伟奇，孙玉红也曾先后给小冉介绍过几个老家的对象，让她去相亲。总之，无论如何，小冉的母亲都不赞成让谢东成为自己的女婿。

团团问：“既然你对他的意见那么多，你妈也反对，你又有条件更好的备胎，那你现在还在坚持什么？纠结什么？”

“连你也赞成我把谢东换掉吗？”小冉结束了刚才的抱怨，迟疑的看了团团一眼。

团团摇摇头：“我只是在提醒你，你们的矛盾多到这种程度，感情已经千疮百孔，可是你并没有决心和他分开，甚至还在谈婚论嫁，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你舍不得他！你在乎他！”

小冉沉默了，低头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