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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亲爱的

作者:重庆姐儿 | 发布时间 | 2016-07-15 | 字数:3494

她轻轻呢喃着,斜睨着看他,脸上的妩媚与清纯并存。这是一种多么矛盾的表情存在啊?这么多年正是这特有的妩媚和清纯使他激动,使他热血沸腾,使他欲望勃发。自从喜欢上她那天起,他时常在脑中产生出一个熟悉的,又残酷的渴望——夺走她,占有她!在每次见到她的时候,他都会产生这种坚定不移的渴望。

此刻,她就在身边。

他心急如焚,却又心甘情愿地等待着。

那双期盼已久的手,缓缓滑过他身体,由上而下,轻轻地,轻轻地,像抚弄一台年代久远的古筝。她的手,那双白皙纤长的手啊,他曾无数次梦见它行云流水般掠过古筝的每一根弦。现在,它正以抚琴的激情和温柔,细致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就像春天里的小小蝴蝶掠过宁静的湖面。他甚至听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飘出来一串串动人的音符。它从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年代飘来,让他回归到青春的圣洁时代。他发现她的手呵,亦回到饱含灵气,充满诱惑而魅力的少女时代……亢奋、激越、陶醉、巨大的幸福的潮水吞没了他……

朱叶阳翻过身来,慵懒地把脸埋在温暖丰满的两个乳房间,心满意足地叫了声幺妹。

就在他舒适之极的时候,脸上却重重地挨了两巴掌,随后,那身体就如云霄坠落山谷之势跌落在地,他似乎能听到心被摔碎的声音。他缓缓的,极不情愿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他竟赤身裸体躺在床底。而床边站着的是妻子,她光着身体叉着腰,那两眼凶光就像是开了刃的利剑迎面刺来,胸前那两个巨大无比的乳房,一颤一颤的,更像是在向他瞄准的移动武器……

这场景让朱叶阳感到深深的厌烦,这个时候从他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我要离开她!他把眼睛尽可能睁大,狠狠瞪妻子,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并且满不在乎把脸转向一旁。他希望以这样一种方式激怒妻子,让她和自己大吵,甚至打上一架。他想要一个合适理由抽身离开,这种如死水一般的生活令他生厌。

毫无例外,耳边响起了脚步声。这是妻子离开的声音。结婚十多年了,妻子从不跟他吵,也不跟他沟通,而是像收集邮票般收集他每一个错误。在他犯错之后,她既不表示责备也不表示原谅,那种悬而未决,那种胆战心惊,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虐待武器。

他清楚得很,这笔账总有清算的那天。那既是他彻底爆发彻底反抗那天。

婚内这些年,后悔像个恶魔无时不刻的纠缠着他。当初草率的决定让他悔不当初。当得知幺妹和曹学金在一起并未婚先孕,他就疯了。很快的时间里,就和对他有好感的同学李雪梅在一起。他要和一个来自上海的女人结婚,过一种有腔调的生活给幺妹看。

然而,对于朱叶阳正经历的一切幺妹却一无所知。她正趴在柜台上,认真记录着家属区里,有哪些人喜欢打麻将,他们的名字、职业、经济状况、以及性格和喜好。只有资料做细了,她才能一目了然,哪些是已有的客户,哪些是待争取的客户,这些人里面,那几个更适合安排在一桌。

做统计分析对幺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去挨个叫人。按赵晓飞的说法,就刚初叫的时候人家拒绝了,还得劝说加争取,人很多时候是容易改变主意的。她说她也这样,刚开始打算做点别的事,人叫的时候很坚定的拒绝了。如果叫的人继续劝说一下,心里就开始犹豫。对方要再争取一下,基本上她就半推半就从了。

这招她试过,是挺有效的。只是在被别人拒绝后再劝说,她就感觉自己像是泼皮无赖,甚至觉得可能会因此误了别人的大事,往往这个时候她会觉得特别愧疚。就如王瑜,头天来打牌输了,第二天又输了。据她估计,自己倾尽所有给他的两千块钱,也就两场麻将输了个精光。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像个毁人幸福的恶人。

第三天,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叫王瑜了。没想到,刚刚吃完中午饭,他早早就来了,并大呼小叫让幺妹赶紧叫人,一刻也不愿耽误的样子。为了展示他有打牌的实力,还故意把装了不少钱的钱包落在桌子上。她不知道这家伙去哪又弄了钱,心想可能是他老婆又打钱给他了吧。

下午的时候,阮芸母亲到小卖部买酱油,付钱的时候她歪着头朝后院看了看:“王瑜又在打牌呀?”

幺妹说嗯。

“昨天晚上,他们屋头闹得很凶,他妈哭得好凄惨哟。”阮芸母亲压低声音道。

“什么情况?”

“说是王瑜找他妈要钱。”

“要啥子钱哟?”幺妹知道王瑜输钱了,也知道她母亲没什么钱。现在下岗的人都只能拿三四百块钱生活费,哪来多余的给他?

“说是他老汉死的时候,他朋友送的礼钱得他收!”阮芸妈叹了口气:“这娃儿,好横呐,为了点钱,什么话都说得来。他妈这辈子也命苦,老伴遭遇那种事,小儿子又有心脏病,就那三四百块钱还得帮忙养几个孙哩。哎,那王瑜也是,身强力壮的,成天就知道打牌……”

幺妹意识到这事与她有莫大的关系,心里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了。

阮芸妈摇了摇头,接过酱油走了。刚走两步又回头叫了一声幺妹,得到回应后又摇手说没事。

幺妹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少喊王瑜打牌,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自从阮芸妈讲过那事之后,再看见王瑜母亲从门前路过的时候,幺妹总是把头垂得低低的,她无法面对老人那佝偻的身影、那无奈的眼神。

这是一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老人,她希望儿子能出去找个工作,不要天天打麻将,也希望夫妻俩能承担起做父母的职责,带好一双孩子。她也好想在退休之后,能像其他老头老太太一样去打打太极、聊聊闲天、过一个有质量的晚年。但她从未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过,连路过麻将馆的时候,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走过,也不知道是担心得罪儿子,还是幺妹。

这个时候,幺妹更是觉得她就是一个助纣为虐的恶人。

那天,幺妹失眠了,整个晚上没睡着觉。天亮到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怪梦惊醒,梦里有一张惊恐的脸、一只神秘的手、一辆轰鸣而来的火车、,血红一片的汪洋。王叔的呼喊和另一双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手,在幺妹眼前不停放大,像是轰塌而来的雪山将她整个淹没,她想呼救却喊不出来,只能痛苦万状扭动着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曹鹏飞正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往里探望。母亲痛苦的表情把他吓坏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妈,您这是怎么了?”

幺妹总算挣脱了梦魇,当睁眼看到身旁的儿子,她就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恶梦,儿子,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自从麻将馆开业后,她和儿子交流的时间就少了。往往他做完作业回家,夜场麻将又开始了。她想坐下来好好问问他在学校的情况,但总挤不出稍微长一些的时间。麻将馆里离不开人,客人需要端茶倒水、需要找换零钱,输了钱的还需要向她借钱。稍晚一些,待守小卖部的老爷子睡了,她还得兼顾那边,买包零食买包烟,回个传呼打个电话,虽然业务不大,但得守着。

“妈,我考试成绩下来了。”

幺妹一骨碌爬起来:“考得怎么样?”

曹鹏飞垂着头不吭声也不说话。

“学校是不是要开除你?”幺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年纪第一呀。”曹鹏飞将奖状塞进母亲的手里:“本想给个惊喜,却给了您一惊吓,妈,您对儿子也太没信心了吧?”

“第一?你不会是抄的吧?”幺妹眼睛盯着学校发的奖状,还是不敢相信。她又不是没上过学,成绩哪那么容易上去的。何况就他以前那成绩,年纪第一完全没可能嘛。

“您有见过抄的人比被抄的人分还高的?再说,我们班就没人上年纪前十的。”曹鹏飞那情绪甭提有多低落了:“妈,您以前就没关注过我的成绩,其实你儿子挺优秀的。”

“臭小子,说考第一就考第一?也太牛了!”幺妹又拿着奖状研究了好半天,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她捧起儿子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怀里:“周末我们去医院看你爸,让他也高兴高兴。”鹏飞的话触动了幺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开始为以往对儿子的冷漠感到内疚。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给儿子一些应有的关爱。

“嗯。”这会儿,曹鹏飞开心得想唱歌,这可是有生以来,母亲第一次由衷地夸他。

他没敢动,担心破坏了眼前的情绪。况且,他也好喜欢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感觉。小猫般在母亲怀里赖了好半天,他才嘟囔了一句:“妈,您可得注意身体。”

这段时间母亲的辛劳他看在了眼里。每天早上八点起床,之后一直忙碌到深夜十二点,如果碰到有人打夜场还得守到三四点。他心疼母亲,想帮她做点事情,却总是帮不上忙。每天上学前,唯有偷偷看母亲两眼他才会心安。

“妈,”

“嗯?”

“爷爷说他想给奶奶请个律师。”

“是吗?他怎么没跟我讲?”幺妹心里一惊,暗想莫非这事与刚才那梦有关?

“可能担心您不同意吧?”鹏飞抬眼望着她:“奶奶说在里面睡不着觉,想出来。”

“我会跟爷爷一块想办法的,你只管好好上学就是。”

“妈,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曹鹏飞再次把头搁在母亲的肩膀上:“这样我就可以帮您了!”

幺妹将儿子扶正坐直:“鹏飞,这个家前部分由我负责,后部分得你负责!以后你要养爷爷奶奶,爸爸还有我。所以,你现在得好好学知识,否则将来会像妈一样力不从心的。”

“妈,我可以的!”曹鹏飞握了握拳头,眼神坚定得像个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