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伏
一行三人离开屋内，发现吴欢依旧站在门前等候。叶嫣然礼貌地道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叫上吕老准备启程。
关羽静立于屋檐之下，在月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她用森寒的口气说道：“叶家准备站在他那边了吗？”
吴欢双手交握垂于身前，低头不看，却竖耳听闻。
“并没有。”叶嫣然警惕地说道，“我的个人行为和叶家无关。”
“如果你的个人行为是和我们作对，我会杀了你。”关羽陈述道，“那个时候叶家一样会参战。”
叶嫣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作为叶家的独女，她的行为根本不存在私人一说。这时吕老开了口，道：“在那之前，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老了。”关羽正视着吕老，说道。
“但我今天还没老。”吕老双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
身负武艺的吴欢在刹那间便察觉到了双方暴涨的杀意。所谓杀意并不单单是语气、神情或是某种气息，而是以拳、脚等部位的细微行为综合呈现出的实际特征。虽然学习过一些格斗术，但在武途上只能算登堂入室的叶嫣然并没有发现吕老和关羽对峙时外露的压迫感，但已经权衡完利弊后的她，自是知道眼下处境的凶险。
叶嫣然有能力但却没有权利把家族拖入一场大战之中，另一方面，她相信警察，更准确地说，她相信洛阳这名警察。叶嫣然道：“我不会把这件事的任何信息告诉他。”言罢，她转身离开。
吕老摇摇头，叹了口气，跟在叶嫣然身后离开。
关羽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些，她看向吴欢，语气还是那么不近人情，道：“叶家的补偿已经拿到了，该我们了。”
吴欢摊开双手，道：“钱还是人命？都好商量。不过如果你想要这名死神的信息就不行了，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关羽说：“这次的刺杀任务失败，我要求你们尽快进行下一次行动，目标还是洛阳，赏金不变。”
“尽快是要多快？”吴欢有些为难地说道，“现在警察看的很严，我们也不好下手。”
“这既是委托，也是赔偿。”
“好。”见对方并没有苛刻地指定期限，吴欢也就爽快地应下。他们这一行最重信誉，这次的纰漏已经让组织蒙羞，吴欢料想头顶那十位阎王爷也恨不得把洛阳尽快宰了。他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作为我自己也想卖你个人情，要是你觉得够价，就请我喝杯咖啡。”
关羽并非没有遭到过雄性的调戏，但那些人全是不知道关羽事迹的蠢货。而明知关羽底细仍旧如此说话的人，只此一个。关羽看着他，目光清冷，气势骇人。
吴欢似是勇气爆棚，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有人在悬赏榜上悬赏了叶家小主的人头，时间就定在今晚。黄泉接没接我不能说，不过其他组织我就不知道了。”
关羽闻言一惊，只用瞬息她便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叶嫣然今夜与自己相见，叶家和钟家到底是战是和均在她一念之间。在叶嫣然亲口说出不会插手恩怨之前，关羽尚且不敢断定叶家的态度，何况是其他人？如果叶嫣然死在今夜，哪怕是事后钟山把自己血祭，也绝对平息不了叶家家主的怒火。到那时，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一念及此，关羽准备掏出手机通电提醒叶嫣然，但战斗本能却驱使她做出了一个极速的下蹲。一阵劲风从她的头顶扫过，卷起青丝无数。
关羽站直身子，见动手的人已撤开两米，双拳立起，摆足了近战格斗的架势。另一方面，吴欢也慢慢走开直到安全距离，嘴上道：“先说好，今天的事情与黄泉无关。你甚至可以现在就委托我们杀掉这些人。”
“不过，你们接受任务的人只能是摆渡人。”关羽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门，她当然想委托杀手除掉眼前的人，好给自己营救叶嫣然争取时间，不过看对方这架势，决然不会让自己走到门口就是了。
说话的时间里，又有四个人从四面走出，与最先一人形成五角站位，封住了关羽所有的去路。关羽挺胸收腹，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她不容更改的意志。古有关羽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今时此地，关羽又怎么会退缩半步？激战随着关羽一步踏出正式揭开大幕，当前一人直拳开路，拳锋裹挟夜风，隐有呼啸之声。而关羽对此熟视无睹，抬脚落足间已快近身。
本打算以直拳为幌子、以暗藏在左手中的特质刀片为真正杀招的杀手也是个中好手，一眼便洞穿了关羽以伤换伤的意图。他深知，只要自己能拖住关羽片刻，合围而来的同伴自然能将她击杀，因此，他竟是猛一咬牙，脚踝、腰部等处力上加力，造就了一计重拳，势大力沉！
关羽的身影在杀手发力的同时变得模糊起来，当对方回过神来之时，她的勾拳已经上升，指节撞击下巴，瞬间瓦解了人骨的防御。
合围而来的剩下四人见状自知不妙，稍近的二人恰至关羽身后左右两侧，一人当机立断掷出匕首，另一人则专注于冲锋，试图在关羽躲避匕首时暴起发难。然而关羽何许人也？倘若连这种情势也无法应付，改名“关羽”便会是天大的笑话。寸劲既出，关羽便知眼前的敌人当场昏厥，她立时由拳改抓，握住敌人脖颈，借助其他关节的力量，将对方扯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飞袭而来的匕首。
此刻，左侧的杀手已然贴近，本欲轰向关羽后心的重拳打在了同伴身上，仍是将力道传递到了关羽后背。关羽借势向前扑去，随即以一个行云流水的前翻再度拉开距离。
吴欢站在屋檐下，镜片背后的双眼格外明亮。他观察杀手们的身手发现个个均有军人风格，五人一组想必实力非凡。关羽既勇且智，于困境脱身的思路确实值得称赞。从一开始，吴欢就笃定地认为关羽一定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所以才在刚才“好言提醒”，算是卖个人情。但这种生死相搏若是不到最后，谁又能盖棺定论呢？
眼见这关羽并没有向大门奔去，而是直接冲向一面墙壁，杀手们自然知道关羽这是要越墙而出避开门外的埋伏。多为退伍军人出身的他们同样是短跑和攀爬好手，却仍没能够在关羽翻越墙壁时缩小双方在空间上的距离，心下多少有些焦急。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为了确保两组人可以顺利地将关羽和叶嫣然击杀，就绝对不能让双方会和。
墙壁并不高耸，第一名杀手一步踩上墙面，发力腾起之后双手便抓住了墙壁上檐。紧接着，他双臂的肌肉猛然用劲，帮助他迅速地翻过围墙、跳向地面。未曾想，本该逃之夭夭的关羽根本没有离开，而是以守株待兔的一拳直接锤在了杀手胸腹，将他整个人轰至墙面，瞬间喷出一口淋漓的鲜血。丧失意识的前一个瞬息，杀手评估着关羽的力量、敏捷和智力，心中彻底绝望。
十分钟后，关羽从正门走回酒吧后院，吴欢再次摘下眼镜，缓步走到院中。两人相距三米的时候，吴欢开口了。
“这件事与黄泉无关。”
“在你们的地界发生这种事情，还想要推卸责任？”
“这家酒吧不是黄泉的地界，黄泉只在那间屋内。”
两人的身高基本相当，所以关羽可以平视着眼前的男人，说：“那么我现在面对的，不是黄泉的一份子，而只是一个酒吧老板了？”
吴欢挺直背脊，面色肃然，他深知，此刻的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丁点退让。他说：“没有比黄泉更尊重规则的地方。”
关羽冷静了下来，她终止了迁怒于吴欢的打算，转身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不赶着去救人？”吴欢疑惑道，“那边的埋伏只会比这里更险恶。”
“如果我一开始就打算去救人，现在的我已经死在他们手下了。”关羽解释道，“何况，你以为那个小丫头身边的老鬼是谁？”
医院内，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场。即使不用细致观察，保安也能发现车体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刮痕和凹陷。他本有意拦截，但见到那位老司机摇下车窗后从容不迫的神情，保安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冲动，选择礼貌地放行。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车辆熄火之后，叶嫣然坐在副驾驶座一动也不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有四辆汽车至少十人对自己发动了刺杀。由于中国存在明确的禁枪令，而且对方的初衷也是私下解决问题，所以双方都没有使用枪械。但在漆黑的夜幕下，一次次的围追堵截仍旧让叶嫣然二人陷入险境，索性这险境在吕老临危不乱的处置下被顺利化解。
“是谁？”叶嫣然低声问道。
“应该不是钟家。”吕老递给叶嫣然一瓶矿泉水，说道：“压压惊。”
叶嫣然接过饮料瓶，望向伫立在夜色中的住院楼，问道：“我惹上这些事，应该源于我家的富贵。可他呢？”
吕老摇摇头苦笑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