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水下，只有我们知道

上午九点，正好是沙滩上最热闹的时候。金色的沙滩上遍布人群，多数人都在躺椅上，头顶遮着巨大的太阳伞晒日光浴。还有些小孩子在玩沙子，沙子很柔软，混合着海水，可塑性很高。孩子们用沙子搭出一栋又一栋歪歪扭扭的房子，然后用多余的沙把这些条状物围起来，就是他们眼中的城堡。剩下的就是一些小贩，在沙滩入口处，拿着话筒扯嗓子叫卖。

四个大人都去找了躺椅慵懒地躺在阳光下。和他说的一样，他的确是去撩妹了。哥哥直接在沙滩上脱下衣服裤子，天知道他西装革履里面还穿着一条泳裤。然后当着我和妮妮的面，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冲向海洋，然后到达一定距离后，纵身一跃，钻进水里。

他在湛蓝的海洋里时沉时浮，离沙滩越来越远。金色的阳光洒在他小麦色的身体上，海水在他的身上照得闪闪发光。也许因为是体育生，身材总比那些中年发福的大叔，亚健康的年轻人好很多。这身材，这肌肉，如果在超市里，售货员阿姨一定会在上面贴一个标签，写上“性感尤物”这四个大字，并且放在超市中心的货架上，等待无数少女排队砸钱买回家去。真不是我夸张，不信你看，整片沙滩上，一圈穿比基尼的纯情少女用眼光偷偷地瞄着哥哥，就像做了亏心事的鸡。

其实这些也不足为奇，哥哥以前滑旱冰送我去上学的时候，一路上我也能看到不少学姐会装作不经意地看他。只是这次他没穿衣服，加上自然特效，偷瞄到规模有些大。就在我和妮妮四穆相对，对这样的情景表示无奈时，一个更让我们折服哥哥魅力的事发生了。就在我旁面的一个男生，竟然直勾勾地盯着哥哥两分钟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妖娆的娇喘……

我和妮妮在愣了两秒钟后，我有些无力地对妮妮说：“我们去游泳吧，这里太热。”

妮妮有些犹豫，想了很久，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而等我们换好泳装后，我瞬间明白了她犹豫的理由。你见过有人在穿上救生衣的同时，还要给自己硬塞个泳圈的吗？妮妮就是。因为装备过厚的缘故，她走路一拐一拐的，就像南极那的企鹅一样笨重。我走到她身边，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整个人瘫倒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殴打她的背，一边叫她旱鸭子。

“怎么……没见过不会游泳的人吗。”她有些难为情。

见她一脸委屈样，我更觉得可爱了：“但也没你这样的啊，这片海里不会游泳的人多得是，但装备这么齐全的，也就你一个了吧。”

“所以呢？反正我就这样游。”说着，她一步步朝海里走去，海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身子，远远处，只看到一个蓝色的泳圈里还有一个橙色的救生衣，最中间才是一点黑黑的脑袋。我直接飞速朝她跑去，到达一定深度后，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就浮了起来。

上次游泳，还是去年在上海。那时候家的小区里就有个很大的露天泳池，有时爸爸有空就会和我一起去那里游泳。在泳池里，微风吹过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清凉。就像现在，我我慢慢地游着，仿佛有种飞翔在天空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回到去年夏天的样子。一样明媚的阳光，一样清凉的海风，一样饱满而扎实的云朵，一样单纯快乐的气息。

妮妮因为救生衣，泳圈一起穿，浮力很大。海浪一吹就会倒退。五分钟过去了，她才前进了几步，我手猛力划了几步，就追上了她。

“你把泳圈脱了吧，你这样子没法游啊。”我拉着她的泳圈说。

她用力摇头，好像拨浪鼓一样。感觉我是孟婆，在逼一个痴情少女喝下孟婆汤一样。

“你试试看啊，有救生衣就够了，你不会呛到水的。”我顺势拉起她的手，并且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了，她不停摇头，根本看不到我在坚定地看着她。而就在我准备放弃时，一个大浪径直朝我们扑来，妮妮的泳圈被一把冲了出去，我也呛了好几口水。而等我反应过来时，泳圈已漂到了五米之外。我想帮妮妮拿回泳圈，她却紧紧攥着我不放。一样的，她也被这个浪折腾得够呛。我抱住她，让她渐渐平复下来情绪。她渐渐放开她的手，然后我渐渐放开我的手。妮妮适应了只有救生衣的环境。而等我想要转头去找泳圈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趴在泳圈上，用脚踩着水，向我们游来。

哥哥又到我们身边，他笑着调侃妮妮：“都多大人了，还那么害怕。羞不羞哦。你看边上那个三岁小孩，人家都比你厉害。”

“嘿嘿，你最有本事，不仅水性好，还敢当众撩妹！”说罢，我把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按，把他的头塞到了水里，谁知他也不怕，竟然把我也拉了下去。

我们两个在水里看着对方。那一刻，时间凝固了。耳边都是海浪的声音，深邃沉静，眼前实现很模糊，我看不清哥哥的脸，但是感受得到他脖子上炽热的温度。等我看清他时，他的鼻子已经碰到了我的鼻子，然后我闭上眼，他渐渐朝我吻了过来。我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抱着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光线，忘记了世界。我用嘴的每一个神经感受着他的唇，嘴里还有残留的海水，咸涩的味道。

然后我水面传来一阵鼓掌，我这才猛然想起妮妮还在边上。我放开哥哥，钻出水面，对妮妮尴尬地笑笑。而妮妮用温暖的微笑表示理解。

哥哥不说话，看了妮妮一眼，一脸潮红。也许是受不了这样微妙的气氛，丢下泳圈就转头向更远处游去。我一阵无语。明明干坏事儿的人是他，他却和贼一样心虚，比我还羞涩。

妮妮已经不需要泳圈就可以安心地浮在水面上，于是我坐进泳圈，像划船一样悠闲地漂在妮妮身边。

“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妮妮问

“很小的时候就会了。”我胳膊悠闲地在水里摆动着，“小时候爸爸还没去上海，一家人住在爷爷家，爷爷家旁边就是一条母亲河。我经常和爸爸一起到河里游泳。我从来却没有穿过救生衣，在还没会游泳之前，都是趴在爸爸背上，他一直手抱着我，一只手划水。后来长大了一些他教我游泳，初期用手托着我游，后来我就可以自己浮起来了。因为很小就下过水的关系，我的水性很好。”

“你好厉害，在水里怎样都不会淹死。哪像我，掉到水里，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

“嘿嘿，你掉到水里，我把你救上来啊。”我说。

“那如果你没把我救上来我就淹死了呢？”她歪着头问。

我咧起嘴笑：“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去。就算去天堂也陪着你。”

她没说话，往岸上游，我也没说话，跟在她后面。

后来，我履行了我的诺言，用我短暂的一生陪伴了她。但是，我没有陪她去天堂，而是一个人去了地狱的深渊。

“软软，你过来，给你个惊喜。”等我上岸后，哥哥在沙滩上叫我。

我踩着沙子跑过去，没想到这个幼稚鬼，竟然从背后给出一个沙球，不偏不倚地打中我的胸口。我体内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抓起一把沙就往他身上砸。沙球飞过去的下一秒，他的肚子上就沾满了沙。他不甘示弱，疯狂地反击着。我没有再往他身上扔沙子，而是飞速向他跑去，然后就像跳远运动员一样，猛力一蹬，画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把整个人都挂在哥哥身上。他一下子没站稳，直接被我扑倒在地上。我迅速地抓起一把沙，往哥哥脖子里塞。我正得意着终于收了这个妖孽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身子一扭，我就被他压在了地上。

“你再不放开我，你信不信我说你非礼我。舅舅舅妈就在不远处，我相信我大声喊他们还是听得到的。”我表看上看起来多镇定，内心里就有多慌张。

而这招果然对他起了作用，他用手指摊了一下我的脑门，然后悻悻地起身走了。

我没理他，走到有海水的地方，开始清洗我身上的沙子。

“我刚刚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卖贝壳，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妮妮走到我身边，捧起一掬海水，淋在我身上。

“贝壳这沙滩上都有很多啊，干嘛非要去买？”我问她。

“那里的不一样啊，卖的贝壳是做成工艺品的，我看到那里用贝壳做的手链超级好看。但是我不好意思问价格，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和小流浪狗似的。

我苦笑着对她说：“成成成，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答应你。”

说实话，不论她提怎样过分的要求，我都没有力气拒绝她。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眼神，也可以是我的毒药。当我无能为力，她却依旧把我当成盖世英雄一样依赖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离开哥哥，而是让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