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话 归途上的行者

“九点半了。”李思佳看着手上腕表的指针，在缓缓跳动，这里离家不近，但是她并没有申请住宿，而是选择走读。

没有买自行车，她得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学校地处偏僻，这条路现在除了骑着自行车回家的学生，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李思佳抬着头，昂首走着，高跟鞋没有换，这样走有点吃力。

“嘿！同学。”一辆车风驰电掣从李思佳旁边闪过，然后急刹在前面。

车上的人扭过头，笑道：“要不要带你一程啊同学？”

李思佳有点鄙夷得抬头看了看那个人。

“不好意思同学，太危险了。”

“没事，我技术好，不用怕。”

李思佳慢慢走过来，走到旁边，上下看了几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

“哎，你怎么。”

“不用了，谢谢。”李思佳头也不回飘过来一句话。

“喂……”

以后说的就肯定是废话，李思佳也不想听，她默默走着，看着一辆辆车从自己身后超过去，还有扭头看向自己的人。

“是她？”陈蛟炎的心突然抖了一下，车子的龙头差点控制不住，但是他还是装作很稳重的样子从李思佳身边经过。

火焰，没有熄灭，还在缓缓向四周蔓延。

“莫非还真的……”李仁谋不相信得再喷了一下，还是没有熄灭。

“没这么容易吧。”张伟在后面冷冷道，“把灭火器丢了，试试水，效果会好一点。”

“你？”李仁谋连忙回头。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只准备了这个陷阱？”张伟转着棍子道。

“我确实，只准备了这一个。你是怎么出来的？”

“很简单啊。”

时间拨回到之前，张伟脚下的地板向下塌陷的那一刻，张伟徐徐下落，下面是布满的尖刺，张伟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一百倍的时滞，在缓缓飘落的漫长时间里，张伟有充足的时间，摩擦内壁，然后借力向上飞去。

在地板关闭之前。

然后张伟就张伟结束一百倍的时滞的时候，李仁谋刚好站起来去灭火，甚至没有发现已经出现在地面上的张伟。

“他真的感觉不到时滞？”

张伟默默想，感觉有点可笑，这样的话摆出一倍的阵也没准还真的可能，先不说后面在工地上的阵，但是最早的那个建设大楼的阵，出于一种可笑却嘴可能的假设，却是这个吸取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那些高深的假设，难不成全是令人捧腹的错误？

李仁谋扯了扯领带，丢掉灭火器看着张伟。

张伟看着李仁谋汗涔涔的额头他离火站的太近了。

“热吧。”

张伟问。

“还行，你呢。”

“热。”

“你也会感觉到热？”

“当然。”张伟又擦出一些火焰，捏在手里炸裂开，周围的一切都被点燃起来，纸张在火苗的气旋中飞舞，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到离谱。

张伟飞身上前举起棍子，对着还呆立在原地的李仁谋，狠狠敲了下去。

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半个小时，现在的时间是十点。李思佳无奈地看着手上的手表，只恨自己已经走不了太快。

这个时候，十点了，在这么走回家肯定是不行，到了爸爸公司附近做辆夜间巴士，就能到家了，这个时候爸爸应该不在公司，不知道又去那个“人间”鬼混去了。

算了算了，妈妈死得早，自己还没到能够管爸爸的年纪，还是再等着吧，等到他老了，自然会休息下来。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脆弱。”张伟收起了棍子，笔直站着，低头俯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李仁谋。

李仁谋还没有死，虽然胸口以及腹部的伤口是致命伤，但还想还能让他苟延残喘一会。

李仁谋当然在张伟攻击过来的时候反抗了一下，但是没什么用，躲过了脑袋上的必死一击后，胸口和腹部就被带着火焰的棍子击中，接下来自己就失去了战斗能力了。

“当然了。”李仁谋苦笑道，“我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既然我的机关对于你来说没有丝毫作用，那我本身，呵，自然不堪一击。”

普通人类变成吸取者，并不少见，但是目前还没有能够摆阵的普通人类吸取者，所以才会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管张伟在这个暑假怎么挑衅，他都不出现，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高深计策，而是本来就打不过自己。

张伟理解了这个，突然觉得有些失望了。

“咳咳，你现在该干什么，是快点结果我，还是早点离去，这里可越来越热了。”李仁谋努力抬头看着张伟，一脸诚恳得笑着。

“我不热。”张伟冷冷道，“我其实一点都不热，因为我一直处在2的频率和你战斗，对于你这样处在1频率的吸取者，任何频率都能对你造成伤害，而你，无能为力。而对你来说炙热的火焰，对于我，没什么感觉，而原本在2频率的火焰，根本就不在我身边。还有，反正你也会被烧死，我又何必再补一刀呢。”

张伟冷冰冰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耸耸肩，离去。

“看来，我是真的要死了。”李仁谋努力支起身斜坐在地上，看着张伟的背影消失在火墙之中，好像被吞噬一般。

炙热感越发强烈，李仁谋就算感受不到，但也猜到了张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时滞，这样原本在2频率的火焰，没准已经加入了燃烧大军。

“好像真的更热了。”李仁谋的视线在热火中更加模糊，他看见自己的那座珍藏的艺术品也在火焰中熊熊燃烧。

“心痛，欲哭无泪的心痛。”李仁谋想站起来，却扯动伤口的鲜血不断留下，想把他禁锢在这片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地方。

“唉，我到底还是人类的躯体，没办法，陪着她们了。”

李仁谋发现自己真的站不起来，他只能默默看着那件艺术品消失在火海却无能为力，不过对于即将燃烧起来的他，还能够做一件最为重要却老是被忽略的事。

李思佳还在路上，走在闹市区，鼎沸人声渐渐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当然还伴随着一些燥热，李思佳跟着人行道上晚间散步的人流，慢慢走向目的地，长途跋涉的双脚已经有些发颤。

李思佳把书包绕到自己身前，拉开包从里面的夹层里翻出手机，还没等解开屏幕，手机就突然自己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老爸？”

李思佳连忙拿起手机，顺便把书包给绕回去。

“喂？爸爸？”自己打电话给他很常见，但爸爸打过来却很罕见。

电话那头是吱吱呼呼的杂音，好像有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厚重的喘息着。

“喂？”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么。

李思佳抬起低下的头，拐过了马路，然后呆滞于自己所看见的景象。

与此同时，电话里面终于响起了那相当熟悉的低沉男声。

“佳佳，我爱你，你要好好的。”

不过就算是这么熟悉的声音，李思佳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变的这样的温柔。

拐过拐角，远处那片高楼群中，有一幢像火炬一样燃烧，染红了天空的半边云彩。

现在，她只听见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呆滞得把电话从自己的耳朵旁边那下，这时终于能够听见周围的人发出的惊慌、或是议论的声音，直到大楼轰然爆炸，人群才在一阵极短的沉默之后哗然惊天，整齐划一，还不少加之一些粗鄙的脏话。

但李思佳却是直接软在了地上，她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不清，甚至连自己的耳膜也在一跳一跳，牵动着太阳穴附近的血管。

李思佳闭上眼，死命摇了摇头，随后又睁开眼睛，仔细得看了看在自己眼中都快重影的大楼。

大楼在燃烧，李思佳的双眸中也映照着火光，在乌黑透亮的眼球上跳动着，逐渐浑浊得被泪水模糊。

又一次爆炸，这次她终于不像第一次一样吓得不轻，而是颤动了身子渐渐回转了神，用走到酸麻的腿努力笔直得站起来，高跟鞋的边缘在摩擦着脚后跟，家里试了这么多次把后脚跟的皮给磨破了，最后的演讲因为些许紧张还是放不太开，就算台下掌声如雷，但自己一点也不满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追逐着那一些不重要的事，却失去了眼前更重要的事。

伤感从脚上一直蔓延到头顶，全身都好像在这一片悲伤之中麻木着，直到泪水在脸上纵横到不得不去擦拭的地步。

最后，李思佳挺起脊背，款款走向在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察：“我爸爸在里面。”她虽然眼角带泪，但言语努力压制了哭腔，“我……”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茫然得张着嘴，舌头动了动，最后才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他出来了没有，请问伤者送往了哪家医院。”

如何客套的话，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悲痛欲绝的那一面，哭了，就行了，有眼泪，就可以了。

足够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