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头攒动。
凌卿陌快步从帷院坊内出来后，无视店内小二疑惑惊讶的表情，挥退跟在自己身边的暗卫，走到了街上。
本是想走到街上散散心的，可是耳边响起的喧闹声却与刚刚月影那淡漠中夹杂着些许凌厉的声音混合着，在他的脑内碰撞着，让他的思维一片混乱，也让他的情绪越发的暴躁。
正当他的情绪快要到达一个极点时，耳边传来一声柔婉的“哎哟”声，让他的脚步不由得停滞下来，慢慢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远处，一个梳着飞仙髻，身穿淡粉藕荷长裙的秀丽少女正蹙着眉看着自己染上了些许污渍的长裙，边低头对着自己面前隐约发出哽咽声的小丫头说着什么。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女子摇了摇头，无奈地将视线从自己的长裙上挪开，然后从袖中取出几两碎银递给了那个小丫头，朝她温言说了几句，便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离开了。
凌卿陌看着少女的动作，不由得为她那过分善良的动作轻嗤了一声：“多余的善良。”
“公子。”正当凌卿陌觉得无趣想要转身离开时，那个柔婉的女声响起，让他有些不耐地皱眉道：“何事？”说话时，凌卿陌并未转过身来，显然是感到十分的不悦了。
“小女子见公子对小女子似乎有些不满。敢问公子，小女子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子不快了？”感觉到他的不悦，那名女子非但没有因此而离开，反而咄咄逼人地走到凌卿陌身边问道。
“这，跟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吧？况且，姑娘你就不怕跟本公子靠太近而闺誉有损吗？”不得已，凌卿陌转回头来，忍住想要叫这名女子滚开的想法，用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那个秀丽女子，嘴中说出的，则是赤裸裸的威胁话语。
“呵，小女子敢这么做，自然是不怕的。”秀丽女子眼神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却又恢复如初，“公子说是吧，熠王殿下？”
“噢，姑娘的消息倒是灵通。”听到秀丽女子毫不掩饰的心机，凌卿陌反而放松了警惕，饶有兴味的听着她的话。
“那是自然。不这样做的话，小女子又如何能够在这里碰上熠王殿下您呢？”说着，秀丽女子嘴角勾起，眼里一片深沉。
“姑娘能够得知本王的消息，能力自是不差，又是为何要选本王呢？姑娘可要知道，本王可是有太子妃的，就算收房，最高也不过是个侧妃罢了。况且，本王收不收姑娘入房，还是未定呢？”听了秀丽少女的话，凌卿陌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凑近秀丽女子道。
“能力？”往后得体地退了一步，秀丽女子听罢，轻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身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本分。小女子就算再有能力，再不甘心，也无法逃脱这一切。至于为何选择熠王，除了小女子对熠王有着些微的好感外，姻缘被主母抓在手里，对此小女子只能豁出一切，自主选择自身的姻缘也是其中的原因。与其被主母指婚，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不如放手一搏，就算以后后悔，也是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呵，姑娘倒是有意思得紧。”眼角微挑，凌卿陌轻笑道。
“过奖。”粉唇微抿，秀丽女子看着凌卿陌，眼中闪烁着耀目的光泽，“至于名分，小女子不在意。因为小女子的身份不但会让熠王您难以拒绝，也不会在这后院内因为名分高低而受到委屈的。”
“希望如此。”看着秀丽女子的笑，凌卿陌感觉到了危险，但他却并不在意，只是中肯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熠王殿下，等到小女子进入府上时，您一定会无比的惊喜的。希望您，莫要太过激动啊。”一阵风吹过，将秀丽女子的话吹到熠王耳边，却又转瞬消散了。
说完这句话，秀丽女子看着凌卿陌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眸浓黑得似一片化不开的墨，让人看了，不由得不寒而栗。
若是凌卿陌回头看到了这一幕，那么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可是，他没有。
飞檐碧瓦，石桥碧水，绿树红花。
朱门旁，两头气势汹汹的石狮子威武挺立，让来往这里的人们都不由得被这座宅子所散发的气势所慑。而在这座宅子的门匾上，似游龙般有着飘逸与威严之感的“左相府”三字，则是由当今圣上所提名，彰显出它的地位非凡。
飘渺阁。
“啪！你这孽女！”只听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夹杂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如炸雷般响起在这座雅致的小楼里。
“啊！”被中年男子有力的巴掌扇过，看上去不过十六岁的女子的身体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地上。她微微低头，用乱发遮挡住别人的看向她的视线，左手遮住自己脸上的伤处，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敢做出这样丢脸的行为却不敢认吗，啊？”看着女子的动作，他的气消了一些，但仍不肯轻易就放过女子。
“父亲觉得女儿这样在这青天白日里，在那么人多口杂的情况之下与一名外男攀谈，丢了父亲的脸，而且是不顾礼仪廉耻的行为吗？”抬起头，女子用那双泛着耀目光泽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
“怎么，你不服么？”看着女子那双美丽双眸，中年男子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母亲，愣了愣神，许久才用有些艰涩的嗓音问道，双眸微眯。
“女儿倒是觉得，这，未必呢。”看着中年男子眼中的怒火又腾地燃起，她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站起身来。对着中年男子道，“众所周知，父亲您与右相不和已久，且两人站的阵营都不同。如今，右相之女林婉音为熠王正妃，女儿若是能凭此进入熠王府，且以父亲的地位，女儿在熠王府的地位也不会太低，也只是在名分上比林婉音要低一头，但是深究起来如何，也是不一定的。如此，女儿便能与右相之女分庭抗礼，而且逐渐分化他们。而必要之时，女儿或许也能够为父亲的大计尽一份力量呢。”
听到女子的话，中年男子用幽深的目光注视着女子深思了片刻，然后垂下眼脸叹了口气，无奈道：“云韵啊，为父本是答应了你的母亲要好好护佑你，让你平安长大，再找个可靠贴心的人结成夫妻，一辈子平安喜乐。可是如今看来，这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了。如果云韵你是真得愿意如此地话，我也没办法。但是，你凭什么觉得，熠王他一定会将你收房呢？”
嘴角动了动，霍云韵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这个嘛，就不劳父亲大人费心了，云韵自会处理好的。”
“希望如此，”点了点头，中年男子用着难得的慈爱目光看着霍云韵道，“但是如果有些事做起来有难度的话，看着时机，若危害到自身及时收手保全自己为重。若是实在无法，云韵搬出为父这个左相来也未尝不可，毕竟为父身为左相，护佑云韵平安也是足够的了。”
“那云韵便先谢过父亲了。”眼里闪过微光，霍云韵对着霍振国行了个礼。
“嗯，如此，为父便不打扰云韵了。”说着，霍振国满意地点了点头，挥袖离开。
“恭送父亲。”对着霍振国的背影行了个礼，霍云韵直起身，嘴角勾起了一抹让人心悸的笑。
“嘭!”
“你说什么！霍云韵那个贱人居然没有被老爷责罚！”只听一声脆响，一个青瓷茶杯就被大力地摔在了地上。一个与霍云韵年纪相仿的女子睁大了双目，原本虽不如霍云韵，却也显得十分清秀可人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用着足以冲破人耳膜的尖利嗓音大叫道，让那跪在她身前的奴仆不由得浑身抖了抖。
而坐在旁边的一位丰腴女子却似并没有听见那尖利的嗓音一般，掩袖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蕊儿，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为娘这些年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放下茶杯，清雅女子用冷冷的目光直直看着霍云蕊，让霍云蕊被这包含冰霜的眼神吓得不由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蕊儿……蕊儿知错，求母亲责罚。”顶着丰腴女子那冰冷的目光，霍云蕊不由得全身颤抖着，将头深深地埋在身体中间，不敢抬头去看那女子此刻的神情。
看着霍云蕊的动作，丰腴女子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为娘贵为这左相府后院中权力最大的人，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女儿，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而她，正是左相的填房夫人，太傅之女林倾柚。
顿了顿，她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霍云蕊，将手搭在候在一旁的嬷嬷的手，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而在她身后，霍云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跪行到门口，想要抓住林倾柚的衣角，可在那之前，她却被林倾柚布置在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只能伸出手，试图用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挽留林倾柚：
“母亲，蕊儿知道错了，求求您……您要怎么罚蕊儿都好，只要您不要……”
可是对于她的哭喊，林倾柚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她只是淡淡地用刚好能让霍云蕊听到的音量道：“别叫我母亲，你不配。”
然后她轻声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搭上另一名嬷嬷的手远去。
而在霍云蕊的那边，之前那个扶着林倾柚的手的嬷嬷折回了屋子，手中拿着一捆麻绳，皮笑肉不笑地对霍云蕊道：“三小姐，老奴得罪了。”
说完，她便在霍云蕊饱含着恐惧绝望与恨意的目光中将那粗麻绳朝着她挥去。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