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丑媳妇要去见公婆？

凡一发现，没让钟一得逞掌控自己的饭票，是多么明智和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她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宿舍在西校西北角，而钟一住的男生宿舍则处于学校的东南角，她和钟一恰好住在学校对角线的两端，最远的距离，最不方便见面的距离。

要是两人每天聚在一起吃饭，不亚于天天沿着偌大的学校绕大半圈，像是跑了个马拉松，耗时耗力不说，恐怕两人见面后，赶到最近的食堂，也只能听见打饭阿姨勺子刮盆底的刺耳声音了。

一起吃饭的构想，不了了之。

凡一的大学生活算是拉开了序幕。

慢慢熟悉了学校的环境，她才知道，自己当时入校时，拖着那件巨无霸行李，实际上兜了个大圈子。

学校有东、西、北三个大门，主校门是东门。

站在东校门外往校内望，主楼赫然在目，雄伟的主楼伫立于校中心位置，是教学楼，主楼底层大厅经常举办各种活动，近几年，校方又给主楼加盖了东西配楼，使得主楼更加壮观。

凡一这个路痴，第一天，上第一堂课，就迟到了，因为找不到教室，最后，还是一个殷勤地男同学带着，才寻找到了教室。

图书馆规模庞大，坐落在主楼西北侧，距凡一宿舍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图书馆西南方、主楼西侧，是大礼堂。

大礼堂距离西校门很近。西校门两侧，矗立着两只庞大的石狮子。

西校门距离凡一的宿舍最近，当时凡一入校，恰是选择了距离宿舍最远的路，七扭八拐的，大太阳底下走了那么久，差点被晒化了，想想自己还真是笨啊。

北校门是个小门，平时少有人出入，出了北门，外面和一条狭窄的胡同相连，很安静。后来，凡一经常来这里散步看书。

总的来说，凡一的活动半径在西校，钟一的活动范围则主要在东校区。两人平时想见个面，或者聚在一起吃个饭也不容易，因为宿舍没有电话，那时候，也没有手机这玩意儿。

说说这里的食堂，十三食堂和六食堂距凡一宿舍较近，听师姐师兄们说，六食堂的伙食还可以，十三食堂做的油条可以在打架时当武器。八食堂是条件最好的食堂，一般学生都不去那里吃，因为价钱偏贵。

钟一第一次带凡一去的就是八食堂，自那次去过之后，她自己再没单独去过。她去的最多的是六食堂，菜便宜，味道不敢恭维。偶尔，宿舍里谁打赌输了，就会请大伙去八食堂搓一顿，打打牙祭。

画面切到凡一宿舍，看一下凡一宿舍里的其他五员女将。

开学第一天到校的三个人，和于秋颖、蒋丽都见过面了。开学第二天，其他三个姑娘陆续都到了。

于晴是本地姑娘，是本校附中考上来的，家距学校仅一墙之隔。所以她基本上住家里，宿舍里很少出现她的身影。

胡梅清是通州郊县的，身形和脸蛋都微胖。胡梅清喜欢时不时来两句心灵鸡汤，有的听上去狗屁不通，有时却是神来之笔。蒋丽最不喜欢别人讲大道理，是反鸡汤爱好者，动辄回敬胡梅清几句，胡梅清开始还有点不爽，心想这哪里来的二百五，时间久了，知道了蒋丽有口无心，是个实打实的十三点之后，就把蒋丽的话当成是臭弹，不予理会，她真的是心宽体胖。

当然千万不要当着她的面说她胖哦，因为，她很介意。

但蒋丽不得不承认，胡梅清有些话，细细琢磨是很有人生哲理的。

胡梅清家距此一小时的车程，她平时住宿舍，周末回家。

还有宁夏自治区来的回族姑娘夏晨。她长得又黑又瘦加矮小，像是没发育开。她家是农村的，家境似乎不怎么好，来时还穿着她妈做的无袖人造棉花布衫。

几个姑娘各有各的特点，蒋丽于秋颖不必说了，于晴有点北京人的小清高，有点看谁都是人民群众的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过不明显。后来她喜欢给宿舍的姑娘们带吃的，她妈妈做的各种吃食，包饺子，做包子，她时常拿到宿舍，跟大家一起分享，乐在其中。每次她踏进宿舍，若只随身背个小包，大家各行其是，不理不睬，当她是隐形人，若是她手里拎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大家就来了精神，一哄而上，分而飨食。

胡梅清可爱，爱笑，看上去好脾气，据她自己说，她第一年高考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复读了一年，才如愿以偿考上了这里。她说，想想高三复读一年的生活，简直像是人间地狱。所以，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慵懒，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子。

胡梅清说，到了大学要好好玩玩，把逝去的青春时光都补回来。她说这三年绝不谈恋爱，要好好痛快地玩玩，放松自己。她年龄最大，自然做了宿舍里的老大。大家也是开口闭口“老大”，把她的本名抛弃了。

夏晨拘谨腼腆，性格内向，有什么事，她喜欢和凡一偷偷说。

凡一是大大咧咧的，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往往人还没到宿舍门口，她唱的跑调的歌先飘进宿舍里了。

于秋颖常说，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那肯定就是李凡一。不过，于秋颖也煞有介事地说，凡一看着大大咧咧，对人对事也是迷迷糊糊，但是不能看表象，她认真起来是最吓人的。

于秋颖真是明察秋毫，她的话一点不假，这话，后来在学习中得到了印证。

凡一的癖好让她们自愧不如。往往是大家学拓扑和微分流形时，凡一已经独自学习了黎曼几何和代数拓扑。她喜欢听教授或讲师讲解枯燥、令人昏昏欲睡的抽象概念，一上课，就抢占前排位置，沉浸在那些数字、图像里，像是上了瘾。

宿舍其他五位，一致认为，这是凡一最让人恐怖的地方。尤其是喜欢哀感顽艳小说，常捧之造泪的蒋丽，更是嘲笑凡一是天外来客。

凡一一笑置之，我行我素，照旧嘻嘻哈哈。

学校的老师们各有各的特色，教数分的是Z老师，用卓里奇加自编讲义，L老师实变课难度较大，讲课行云流水，凡一认为，他的非线性泛函讲得很妙……

班主任，已经带过好几届学生，驾轻就熟了。

辅导员赵老师是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老师，给人印象最深刻。他中等个子，讲话还会脸红，从不像别的辅导员那样谆谆善诱、苦口婆心。

胡梅清这个声称在校期间绝不恋爱的，几乎立刻喜欢上了赵老师，有事没事就往辅导员那里跑。

周五晚，下了课，凡一抱着书本，蹦跳着前行，心里正盘算晚饭吃什么。

钟一来找她，手插口袋，站在她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候着她。

两人沿着学校主干道徐徐而行，钟一说：“上次你带给我爷爷的土特产，他说很喜欢，说想请你吃个饭。”

“什么时候？”凡一有惊无喜。去他家吃饭，感觉很拘谨，还不如自己在学校吃饭自在。

“明天吧，明天我爷爷有空。”凡一还以为要等几天，要自己准备一下，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就是明天。

凡一很不镇定，有些害怕，有点紧张,“跟你爷爷回一声，就说，他那么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凡一打起了太极，她知道，他爷爷那顿饭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吃到的。

钟一看出了她的不安，立定，“你紧张？”

“是啊，有点紧张。”凡一不好意思地笑笑。

“紧张什么，我爷爷跟咱们小时候一个样，没变，小时候，你见了他不是挺从容的？”钟一安慰。

“那时候，不知道你爷爷是何许人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凡一说完，自己先笑了，这样说，就等于把钟一爷爷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

叮铃铃，一叠声催命的自行车铃声，带着热流呼啸而来，把正和钟一说笑的凡一吓了一跳。

那自行车，在校园里疾驰。骑车人车技了得，在人流中穿梭自如，见缝插针。凡一和钟一对面而立，中间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自行车竟然蜿蜒着从他两中间穿过。

钟一朝骑车人大声叫道：“你怎么骑车的？人这么多，你当这是环城自行车赛啊？不怕撞到人？”

骑车人已飞出十几米远，闻言，咔一声停住，回转头，“哥们，凡一，对不起了，我赶时间。”一个看着挺顺眼，挺眼熟的男生。

这一声“凡一”，把凡一叫懵了，对方认识自己，自己对他却无半点印象。

既然认识自己，应该是班上的同学，忙挥挥手，爽快地说没事。

“他是谁呀？”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钟一疑惑地问。

“不知道啊，可能是同班同学，我有点脸盲症，见过几次面的同学，我还记不住。”凡一极力在脑海里启动搜索引擎，无果，放弃搜索。

待钟一离开后，她跑去公共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讲了钟一爷爷请她去家里吃饭的事。

她妈妈也有点紧张，后来也就释然了，说：“凡一，请你去，你就大大方方地去。去了要叫人，要有礼貌。做客，不要空手，买个礼物带着。”她妈妈又嘱咐了她两句，就挂了电话。凡一犯难了，带什么礼物呢？

晚上，凡一躺在床上不声不响。

蒋丽说，宿舍那三个家伙要是一直不来，是不是这间宿舍就只是她们三人的天地。于秋颖笑说，想得美，怎么可能。

宿舍十点钟熄灯，四个人依然没有睡意，胡梅清回家了于晴也照旧不在。她们又开始了胡侃乱聊，从某靠绯闻出道的小明星聊起，一直到隔壁新来的女生辽阔的胸，内容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蒋丽聊及某姓领导人秘闻时，凡一刹住了话题，大气也不敢出，她知道，蒋丽口中的这个领导人是何许人也，不知道蒋丽和于秋颖如何评价钟一的爷爷，她也很好奇，想知道。蒋丽揭秘，领导曾结过三次婚，不知是真是假。

凡一在黑暗中偷笑，她最清楚，钟一爷爷一辈子就一个妻子，那就是钟一的奶奶。

于秋颖嗤笑，“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道听途说，你也信？小心被警察叔叔抓起来。”

凡一怕她们再说什么，不知为何，暗暗有些紧张，生怕蒋丽和于秋颖都长了猫头鹰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把自己透视得清清楚楚。好在，话题很快又转到了饭堂的饭食上，三个人都有苦水，凡一吃不惯学校的饭菜，这时，蒋丽又想起妈妈做得水煮鱼，撩拨得凡一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沾湿了枕头，蒋丽也哭了，于秋颖虽没有哭，只无奈叹了口气。

学校哪里都好，就是伙食不合凡一的口味。蒋丽还好，凡一和于秋颖都吃不惯，菜没味道，做得清汤寡水的。

翌日，凡一早早起床，洗头，找衣服，捯饬。

凡一一件合适的衣服也没选中，把自己累够呛，“唉，这比做数学题还要难。”

蒋丽不在，于秋颖一个人窝在上铺看书。见凡一翻箱倒柜，问她折腾什么。凡一说，今天要去钟一爷爷家做客。于秋颖眼睛一亮，扔掉书，坐起来，“丑媳妇要去见公婆？”

“豫章仙子，连你也会开我的玩笑了！别乱说了，我心里正紧张呢，快帮我选选，我穿哪件衣服合适。”豫章仙子是蒋丽给于秋颖起的别名，于秋颖则称蒋丽为“东北大美妞”。

自然，凡一也逃不过，于秋颖和蒋丽合伙给她取个“玉兔精”的美名，说既形象又好记，凡一欣然接受。

她们后来干脆称夏晨“枸杞”，因为宁夏枸杞有名。

只有于晴对外号表达了不满，因为不只是谁先称呼于晴“包子”，因为她经常给宿舍这几只饿狼带包子，于晴抗议过，甚至于揭竿而起，说这不是挖坑埋自己吗，还威胁说，再不给她们带包子了，但她们照喊依旧，抗议无效，后来叫习惯了，于晴也就无可奈何、忍气吞声、悄无声息接受了。她照旧给几个饿狼似的家伙带包子。对胡梅清，大伙还是叫她“老大”。

于秋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她翻身下床，打量着凡一“如果见长辈，用不着穿得那么花哨，干干净净，朴素点就成了。你本来长得就好看，不用刻意打扮。”刚刚入学那会儿，凡一被她们几个起哄，选为宿舍里的舍花，凡一说俗气，拒不接受。

“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自信点。”于秋颖说。

凡一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穿上了早晨初穿上的那件方格衫，头发只简单梳了个马尾辫，连头饰也没。

于秋颖手托下巴，打量她一番，频频点头，“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准备停当，凡一又赶去附近的小书店，挑了一本关于二战的书。小时候，听钟一讲过，他爷爷喜欢看战争方面的书，算是投其所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