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当街放肆 二郎杀人（三）

或许是往事如一幕幕光影般凝上心头，又或是这般沉重的兄弟情在割舍下的阵痛。泪水打湿了三兄弟的脸庞，志军抬起头，努力的将泪水控制住，他坚毅的面容下是不屈的神色。

他看了看自己熟悉的屋子，忍着痛苦紧闭下双眼，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

志远抬起头用手抹掉了眼角的余泪，志国将头偏在了一边，不忍心看着志军，志军忍着泪水，将自己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换下，匆匆收拾着行李。

杨家堂屋前，杨承林已经安排下人去马场挑了一匹上好的马，并且将马拉到了后门口，一应钱财盘缠也都备齐。

志军换了一身舒爽的青布衣服，结结实实的绑腿将裤脚缠在腿上，看着精干不少。他来到堂屋前，恭恭敬敬的向父母亲行了礼，眼里透着不忍与悲愁。

“二郎，吾儿志军，到堂前给祖宗叩头。”杨父看着身前的志军，眉头轻皱，声音有些沙哑生硬。

志军恭敬的点了点头，随杨父来到祖宗的灵位前，扫了一眼灵堂的排位，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一拜，精忠报国，刚正坚毅。二拜，行家四方，勿忘邻里。三拜，打抱不平，救贫扶弱。”

杨父每诵一句，志军就深深地拜下去，每一次都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杨母在一旁看着，心疼的抽泣起来。

“吾儿志军，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我杨家的后人，世道险恶，却不要忘了我杨门家训，你可记得？”杨父从地上将志军拉起，满眼慈祥的看着他，志远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好像被重锤敲了一下，父亲从未在他眼里这般苍老过，而他却要丢下他不管了，作为人子，又能怎样？“是，爹，二郎谨记！”志军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转过头，不忍心再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个曾经在他眼里冷漠和严酷的父亲，此时像是受了委屈的老人一样，让人心里徒生出一阵怜悯。

杨承林看着眼前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上路吧。”他淡淡的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浮现出一阵浑浊。

杨家的后门边上，一匹健壮的黑色大马正在那里等着志远，它安静的低下着头，正从鼻孔里呼出两团鼻息。

一行人将志军送到了后门口，入秋的天气里，枯黄的落叶不时从头顶的大树上飘落而下，远去的大雁呼扇着翅膀在天空大声的嘶鸣着，那声音仿佛是被秋日的寒风撕碎的淡淡离愁。

志军来到了大树下，一切似乎都那么熟悉，却不得不开始漂泊流离。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然后倏然转身，跪在了双亲面前，一连磕了六个头。

杨父看着身下的儿子，原本坚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忧伤，杨母看着儿子，以泪掩面。

没有再多的话语，志军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抽身就上了马，然后扬鞭奔去。

“二哥！”志远飞奔着想上前追上志军，却被他落下了好远，他茫然的停下脚步，一拳重重的砸在身边的树上，鲜血从手背上滴滴渗出。

“大哥！三弟！照顾好父母，如有缘，我们自会相见——”志军的声音沿着小路远远的传来，杨父赶上前，嘴微张着，似乎想喊点什么，却最终只是满眼浑浊的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树林里，亲子离散的痛苦，此时正如刀般刺痛着他的心。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老杨树的枝叶，不时有几片泛黄的叶子摇曳着落下，二郎志军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了遥远的树林里。此去一别，亲人远隔，怕是难有相聚的日子，志国强忍住心中的愤恨，将拳头紧紧的攥着，头上青筋暴起。

“老爷，不好了！”阿福跌跌撞撞的跑出后门，紧张的大喊着，差点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杨承林凝神看着阿福，表情严肃。

“镇—镇长带着日本人来抓二郎了，正在前面叫门呢！”阿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的说着。

“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这伙子倭贼有多大本事！”杨父冷哼了一声，话语里渗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志国、志远，去把我杨家家传大刀请出来，跟我一起去会会这些日本人。！”他表情严肃，转身对两个儿子吩咐道。

“是！爹。”志国和志远纷纷应和，转身进了后门。二郎刚刚被逼离家出走，他俩心里本来就充满了悲伤与愤怒，没想到日本人亲自找上门来，两兄弟都将大刀提在手上，志国手中拿着父亲的家传大刀，径直朝杨家正门走去。

啪啪啪——

杨家的大门被拍的一阵震响，硬生生的力量将大门拍的抖动。

“杨公请开门！我来捉拿今日在菜市口杀人的杨志军，还请杨公不要为难在下！”

喊声从门外杳杳传来，但敲门声却一刻也没停下。

杨承林带着志国、志远和一些家里的帮工来到门前，他冷冷的盯着大门，接过志国手中的家传大刀。

“杨公请开门！还请不要徇私枉法，惹祸上身！”门外的人又喊了一句，听得出很是紧张。

震耳的敲门声让杨承林紧紧的皱着眉头，他示意了一下阿福，阿福会意的点了点头。朝大门走去，几个帮工也走了过去，随着门闩被移开，大门也随即被打开。

杨承林带着两个儿子，挡在了大门外面。

看着杨家人从门里走出来，陈镇长立马让手下将杨家门前围住，这伙家丁模样打扮的队伍，纷纷抬起枪瞄着从门里出来的人。两个穿着日本浪人服饰的人走到了杨承林前面，打量了他一番后，轻蔑的笑了笑，然后径直朝门里闯去，大郎、三郎见势不妙，上前挡在了父亲面前，日本人看到有人挡在了前面大骂了声“八嘎”抽出武士刀就砍来，志国、志远提刀迎上，志远一脚踢在了日本人的肚子上，将一名日本人踢下了台阶。和志国对拼的那人刀法很是犀利，将志国压的步步后退，最后一刀向志国面门劈来，眼看着就要得手，杨父冷哼了一声轻轻抬起刀挡过这一劈，然后一脚踢在日本人的腿上，日本人重心不稳向后径直倒去，却被另一个同伴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