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善意的谎言

生活总是变化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猜中了，就成了运气；没猜中便是惊喜。因此人生便被简单地演绎成了运气和惊喜的综合体。

和卓雨欣的恋爱是个惊喜，卓雨欣为他抛弃一切也是个惊喜，而妹妹紫琪的回来究竟是惊喜还是梦魇呢？

很多事情总是发生得悄无声息，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紫琪也为他制造了这场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天他正在上课，突然一个学生跑进来对他说：“老师，外面有一个女的找你，她说她是从城里来的。”

张风正在奇怪，到底会是谁呢？我在城里认识的人总共加起来也没几个，更何况是女人呢？

张风就这样带着满腹的惊疑走出了教室，校门口果然站着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大肚子的女人。

“到底怎么回事，赖帐也不该赖到这里来吧！”

再认真一看，原来她的身边还站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这时，张风才长长地嘘了口气。

那个女人远远地看着张风，便叫了起来：“大哥，是我。”

那声音里头夹杂着很多感情，有兴奋，有激动，有悲伤，也有无奈，甚至无助……

张风走近才看清楚，原来这个女人正是远走他乡的妹妹紫琪。

他根本没有想到，才两个月的工夫，这个妹妹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要不是听到她的声音，他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一眼认出她来。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如今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毫无疑问旁边那个男人便是让他发生巨变的罪魁祸首了。

她的声音沙哑，眼泪已经随着那一声大哥落了下来。男人自觉地扶着他，看来对她还是挺贴心的。

张风的心里很不好受，她不知道如今自己该说什么。当初义无返顾地离开，如今悄无声息地回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还带了个男人，这是在炫耀么？

张风很想去恨她，恨她的无知，恨她不负责任，恨她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可是，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他的心为什么会有一点痛的感觉，这算是恨吗？

“你今天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看我妈，她还好吗？”

“她很好，就是时常惦记你。他是谁？”

张风的眼睛看着他身边有点帅气的男人，男人想要说话，却被她抢了话头。

“他是我男人，我带他来见我妈妈！”

男人，她居然用了这个称呼，一个18岁的女孩，有了自己的男人，正是这个男人让她饱经风霜，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这是不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啊！

那个男人很沉默，看样子已经被紫琪给制服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紫琪本身就是个霸道的女孩，也许能让她制服也算是一种快乐吧！

男人1米75的个子，可以用高高瘦瘦来形容，他和紫琪站在一起，乍一看上去还挺配的，但认真一看便会感觉出一些问题。

男的帅气，女的显老；男的瘦，女的胖。可以说是分配不太均匀，不过这也许是月老的一个玩笑吧，毕竟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我叫李宇，木子李，宇宙的宇。”他的声音不大，但能让人感觉得出他的修养。

张风很自然地和他握了手，他感觉到他的手很细，几乎只有骨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瘦骨如柴”。

他的手冰凉，而且苍白，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的家庭情况不怎么好。

张风也觉得奇怪，怎么自己突然之间会想那么多。

进去做吧，不要站在这里。

李宇扶着紫琪，跟在张风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张风的办公室。这过程他们走的很小心，就好象走在一块薄薄的冰块上一样，似乎一不小心便会陷下去，张风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叫做爱的东西。

张风拿出上好的铁观音招待了他们，而他们却显得局促不安。

紫琪打量着张风的办公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没有改变，摆设依旧，人也依旧，就是我……”

紫琪黯然神伤，抚摩着隆起的肚子，幽怨地看着李宇。

“其实，我看你们也挺幸福的。”

“幸福？”

紫琪惊愕地看着张风，然后又慌乱的别过了脸。

“是，挺幸福的，就是感觉日子平淡了点。”

“恩，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

“这个？”

对于这个问题，紫琪似乎没有多少想法，她拉了拉坐在身旁的李宇。

“关于婚事，我们都认为不必着急，我们现在一没房，二没车的，还没这个经济能力。”

听了这话，张风有点火。

“没有经济能力？既然没有经济能力，你就不该那么冲动，现在把紫琪的肚子弄大了，再来跟我说没有经济能力，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么？”

“大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住口！”

张风就像一头疯了的野兽，愤恨的眼光直逼着李宇。

李宇终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面对他那杀人似的眼神，他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看你是在搪塞，你根本就不想负责任！”

“大哥，他说过，等有了事业，他就会跟我结婚的。”

“事业，什么时候才会有？一年？两年？还是十几二十年？”

紫琪被问得哑口无言了，她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着这个男人，而他也愿意照顾自己。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单纯了，就像哥哥说的这些问题，她就根本无法回答。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娶紫琪的，我是男人，我就一定会负这个责任。”

“那就好，不过我要提醒你，紫琪是我唯一的妹妹，如果哪天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紫琪从来没想过张风会这么在乎他，为了她，他居然可以放下老师的身份，公然去威胁李宇，这是她永远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那滴泪是浑浊的，饱含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感情。

“对了，哥，我这次来是想把妈妈接过去一起住的，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方便？你现在还挺着个大肚子呢！难道让你男人照顾你妈，他不用上班吗？”

“可是，一直麻烦你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你记着，我是你大哥，这照顾老妈的事情我义不容辞，知道吗？”

紫琪感动地点点头，眼眶早已盈满了泪水。本来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如今却为自己背起了沉重的包袱。

“就这样决定了，妈还是留在我这边，我和雨欣会照顾她。”

“卓老师，她回来了么？”

“恩”

“现在你跟她在一起吗？”

“是的”

张风回答的很干脆，而神情却很平淡，他从来就不是个高调的人。

紫琪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哽在喉咙里了，没有说出来。

紫琪二人并没有当天回去，张风让我给他们俩安排一间房，幸好学校一位老师刚好有事请假回家去了，才算有了着落。

当时看到紫琪，我就莫名地想起了当初的事情。我突然觉得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为了学校的声誉，她就不用远走他乡，也就不会遇到眼前这个似乎没什么本事的男人，而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处奔波。

我真诚地向紫琪道歉，她却表现得很大度。

“校长，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有何必耿耿于怀？”

“可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我也是有责任的啊？”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再说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她脸上露出了笑，但我从她的微笑中分明感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也许这是她强装出来的吧！

“这些你拿着，等生了孩子用得着。”

我递给他一包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里面有三千块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对当初过错的一点弥补吧！

可是，她没有接受，她说所有的错都再她，怪不得别人。我硬是要塞给她，她却生气了，说要是再这样她就要赶人了，我只好作罢。

张风在晚上设了宴会，还请了我。卓雨欣也出席了，她就幸福地坐在张风的旁边，来的时候是手挽着张风的，关系甚是亲密，这也无可厚非了，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嘛。

可是，对于卓雨欣的出场，紫琪似乎表现出了过多的激动，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谁的欺负呢。

这次的宴会一来是为紫琪二人接风，二来是张风向大家重新认真而严肃地介绍他的女友卓雨欣。

我虽然在场，但我始终是沉默的。因为他们的关系就好比是一张蜘蛛网，一个连着一个，而我始终是在网外。

在席上紫琪谈到了这几个月来的生活，还介绍了和李宇的刻骨铭心的恋爱过程，谈到婚事的时候却沉默了，作为男子汉的李宇也没有作出什么表示。

我知道他们肯定过的不是很好，否则的话不应该是这种尴尬的状态。

张风也说了他的计划，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明年年底结婚，因为那时候他带的班级刚好毕业。那时侯，他就轻松下来了，也就有精神去好好筹办了。

看着张风和雨欣幸福地相拥在一起，紫琪的脸上流露的并不是祝福的微笑，确是一种道不明的哀伤。

宴会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因为彼此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晚饭后，紫琪偷偷地把雨欣拉到了一边，她们好象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张风只是摇摇头，没有过分关注。

“恭喜你，雨欣姐！”

“谢谢，你也要好好珍惜，我看李宇这人不错。”

“再不错，也没有张风哥好啊！”

紫琪的眼里还是有一丝幽怨，雨欣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不要这么说，无论和谁走在一起都是一种缘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现在我终于知道张风哥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恩？”

雨欣似乎没有听懂紫琪莫名其妙的话。

“你终究比我豁达，你把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

“或许这一点就是我跟你张风哥哥的共同之处吧，是他启发了我。”

雨欣幸福地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张风，笑了，那笑好甜，好美。

“当初以为你离开了，张风哥哥便会放下你，或许这样我就会有机会。”

“其实缘分这个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我现在算明白了，当初你走了，张风哥哥的心里只有惆怅，只有无奈，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而是把你藏在深深的心底，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根本走不进他的心里。”

雨欣不说话了，在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张风是个好男人，如今她已经把他抓住了，她觉得已经足够了。

她不想在一个可怜的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因为这样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人都应该是仁慈的。

紫琪抱着肚子轻轻地走到李宇的身边。

“我们回去吧！”

“恩！”

看着她二人离去的身影，雨欣快步走到张风的身边，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拉？”

“没有，就是觉得很幸福。”

张风焦急地摸着雨欣的额头，惊讶地说：“没生病啊！”

“去你的！”

雨欣笑着敲打张风的头，张风也笑了，两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紫琪和李宇便不辞而别了。当时张风还庸懒地躺在床上，还是雨欣先爬了起来，看到桌子上有张字条，便对着张风喊了起来。

“他们走了。”

“谁啊？”

“紫琪啊，你的好妹妹。”

“啊！”

张风不是爬起来的，而是跳起来的。

“这丫头一年前便用这招，如今还用。”

“她留了一封信给你。”

“拿来我看看。”

雨欣把信递给了张风便自己洗刷去了，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哥，请再度原谅小妹的不辞而别。这次回去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感到非常内疚。有一件事情瞒了你很久，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当初雨欣姐的走是我逼出来的，我一直以为她走了，你也许就会接受我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你始终没有放下她，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已经注定的，就像你和雨欣姐的这段缘分，我想拆都拆不散。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向你承认，其实昨天的一切都是假象，我根本就没有孩子，这是我求李宇跟我演的一场戏而已，但李宇确实是我的男朋友，他的家里很有钱。其实，这次回来的目的不是要接我的妈妈，我只是想考验李宇而已，我想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知道了。还有小妹要过幸福生活去了，在临走之前祝你和雨欣姐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信看完了，张风笑了，但又哭了。

雨欣从洗手间走出来，看着张风还捧着那封信感动不已，便笑着打趣他。

“你不会吧，平时都不见你动这么多的感情。看来以后我也得经常不辞而别，看你能为我掉几滴眼泪。”

张风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走到雨欣的面前，紧紧地抱着雨欣。

“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想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

雨欣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