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涩恋情
那情景她永世难忘!
母亲去世那日,天像是被人捅破了般,接连下着瓢泼大雨,那雨水在墓地的低洼处汇成了小溪。幺妹从怀里捧出母亲的骨灰盒,轻轻的放进墓穴里,轻得就像把熟睡的婴孩放入摇篮中一样。那个时候她心里一点也没觉得悲伤,反倒涌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欣慰——妈,您总算是解脱了。
下山的时候,沾满浮泥的山路滑得像被泼了油一般。
那时她已有七个月身孕,哥哥钟军铁青着脸跟在身后,他仇人般冷漠地看着她在泥泞山路上跌跌撞撞。她数次跌倒又爬起,到山下的时候不光鼻青脸肿,牙齿也摔掉了两颗。然而,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在子宫里面生了根,安了家,死也不肯下来。
她躺在水沟里,绝望的用手狠狠捶打隆起的肚子,就算死她也要弄掉这孽种,就是他害得母亲没有了性命。
“妈都没了,你演戏给谁看?”钟军双手环抱冷眼看着她:“你要稍微要那么一点廉耻心,会让人把肚皮搞大了回来?”
“妈就是被你两口子逼死的,你还想血口喷人?我跟你拼了!”幺妹翻身爬起,嗷嗷嚎叫着朝钟军撞了过去。
要不是因为母亲,在那晚遭遇屈辱后她就不活了。
母亲命苦,生下她三个月,患有抑郁症的父亲就服毒自杀了。要命的是,在他走后不久,便开始有传言,说父亲自杀是母亲与人有染导致的。
父亲走了这么些年,母亲硬是没再找,多年来独自拉扯着她和哥哥长大。作为女儿她是了解母亲的,她不再嫁,一是担心她和哥哥受气,二来担心会印证了好事者的传言。
钟军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成绩一团糟不说,还成天在外打架生事。为让儿子上正道,读书不多不擅讲理的母亲只得常以棍棒候之。幺妹则不然,从小乖巧听话,成绩又好,对她,母亲自然偏爱了许多。
在多子女的家庭,父母对某个孩子有所偏爱本身是极为自然的事。然而,这种情况钟军无法理解,甚至偏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源自妹妹的挑唆、母亲的偏心。
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他会狠掐妹妹的身体,用手肘攻击她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在她嚎啕大哭的时候,再用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字眼来诅咒她:“我敢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和她一样是个烂货!”
这个她指的是母亲。他从不认为母亲与人有染是传闻,因为他曾亲眼看到母亲和一个男人在黄桷树下举止亲密。他坚信母亲就是个烂货,而父亲就是给她害死的。他甚至断定,幺妹就是母亲和那人生下的野种,要不然他们的容貌差距为何如此巨大?
为打消儿子的疑虑,母亲曾低声下气解释过——那人和我以前是相互有好感过,但我们并没有过分的关系。你和妹妹长得不像,是因为你像你爸,妹妹像我……她并不知道,那日初恋情人给她安慰的拥抱被儿子看在了眼里。对于母亲的解释他报以哈哈的嘲笑,并在当晚将一把火扔进了那人的小平房。
遭受了哥哥的欺凌,幺妹又不好实话讲出他的卑劣行径,只得转弯抹角暗示母亲,希望她能阻止哥哥的恶行。那时候她并不清楚,母亲在哥哥那儿早不具有任何威信。她要敢出手揍他,他一定会还击,而且是用那种拼命的方式。拿到棒子用棒子,拎到板凳用板凳,要到手的是菜刀他也会毫不犹豫砍过去。如果用骂,那就更别提了,他能直呼母亲的名字,从祖先八辈的生殖器问候到母亲和幺妹,全是见骨见肉的话。‘我日你妈,’往往是骂人的开场语,‘你们两个都是烂货,’则作为结束语。
每次闹到最后,都以母女俩抱头痛哭告终。然而,母女俩的败白并没终结纠纷。半夜里他闯进幺妹的房间,一把扯掉被子,将只穿内衣的她粗暴地推搡到地上。他气焰嚣张、言语狠毒:“我日你妈哟,下回要再告状,我儿不找人把你弄了!”
那天之后,母亲夜夜都要陪着幺妹睡,她将幺妹抱着怀里:“丫头啊,你忍忍,再忍忍,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母女俩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熬到幺妹即将高考。这个时候钟军已顶父亲的班在厂里工作,并且有了媳妇,有了儿子。当然,母亲那点工资也以补贴家用之名被哥哥嫂子长期充公。
自从有了媳妇和孩子,钟军骂人的时间比以前相对少了许多。目前对他来说,最大的矛盾集中在如何才能独占那两间平房上。在他眼里,这房子是工厂分给父亲的,既然如此,她俩就不该有份。为达到占房的目的,这对夫妻没少做龌龊事。
母亲知道,这是夫妻俩故意找茬吵架呢!她没办法,只能忍,泪水长流地忍。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就嘀咕了两句;“人家养的是儿子,我养的是畜生啊!”
这话刚出口,钟军就冲进来了,他活像是时时刻刻在门外等待机会呢:“你说得对,我就是畜生,我是你这老畜生的得嘛……”
那天,钟军坐在媳妇端来的板凳上,面不改色心不跳,指着母亲的鼻子骂了整整一个中午。
幺妹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双眼红肿躺在床上,她有气无力道:“丫头啊,要不是为了你,我想死了算了!”
“妈,您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幺妹心里早有了主意,待考上大学,和朱叶阳确定关系后,就跟他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家那小平房租给母亲住。朱叶阳父亲是银行的,母亲是工厂的,自从银行分房后,他们家以前住的小平房就空置了下来。
谁知道在曙光即将来临之际,幺妹却出事了。
那天,看到夹在书中的约会纸条,幺妹激动得那小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腔一般。她猜,定是朱叶阳准备跟她表白了。出门前,她还特地从抽屉翻出朱叶阳送的那个红色发圈戴在头上。哪晓得,刚到学校门口她就被闺蜜赵晓飞拦住询问去向,当知道幺妹去见朱叶阳,她就死乞白赖,坚持要求一块去赴约。幺妹想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只得带了她一块过去。
她知道赵晓飞喜欢朱叶阳,也知道朱叶阳拒绝了她。在这场青涩的恋爱中,幺妹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来自朱叶阳的狂热追求,因有所顾忌,尽管心里也喜欢着对方,却连一个眼神的回应也不曾有过。
母亲不止一次告诫她,“作为女人,定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行为,更不能因激情冲昏头脑而落下把柄,否则,连最亲的人也不会放过你!”
阴差阳错,这一切,竟成为酿成幺妹人生悲剧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