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没有遇见你

在看见江修远这个人之前，姜涵一在医院已经等了他3天。

第一天在门诊大楼，等了3个小时又52分钟，最后她问一个小大夫，江主任去哪了？小大夫说，早就走了啊！

第二天在外科大楼他的办公室门口，她早早的到了那，本以为会抢占先机，结果到地方一看，已经有10多个人在她之前。

第三天她忍无可忍，却也不得不忍。谁让看父亲的病偏偏他最厉害？！

姜涵一的爸爸姜淮智在政府工作，每年要体检一次，这次检查完，本还没到取结果的时间，她就在出去办事的时候看见了体检医院的大夫。

“一一，看见你正好和你说一声，上次我给姜处长排的片子，我看他腿上的片子好像出了点问题，有时间你去我那一趟吧！”

姜涵一听了心一沉，只得答应了。

第二天便一早去了医院，看了那张有问题的片子。

“本来就是想先告诉你的，我建议你先找找这方面的相关专家看看，然后再和你父亲商量治病的方案，不然贸然告知他，只会让他不安，无利于病情。”

姜涵一一一记下医生的话，回头到了单位，她也放下了工作，埋头上网查，又给相熟的人打电话，咨询着谁知道这方面的权威。

最后，还算上天垂怜，国内一位有名的专科医生正在姜涵一所在城市的市中心医院。姜涵一松口气，决定来到江修远这里。

所以第三天，她又早了两个小时，7点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江修远的主任办公室门口。

这一等，又到了将近10点，她站的腿发软，脚发麻，头沉沉的疼。她此时竟然觉得得病的应该是她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忽然，她看见一个大概比自己高10几公分的人从侧门划卡进来，姜涵一身高有1米7，所以他应该有1米8多的样子，看着大概40多岁，身材魁梧，穿着还没换下的手术服低着头，看起来劳累不堪，又走到她面前，用钥匙打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她方才确定这人便是等了三天的人。

顾不上头晕，她赶忙跑上前去，趁门还未关上，轻轻敲了三下。

“进。”

门里面的人同样带着疲惫的语气，应着门。

“江主任”

姜涵一此时反而有些怯怯的。她进了办公室，见江修远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向后靠着，双目微闭。

听见有人进屋，他睁开眼，即便隔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的目光依旧像一名军官，威严肃穆，看着她。

姜涵一上前，递过去父亲的核磁报告以及片子。

江修远接过，淡淡的问她：“你是病人？”

“不是，是我父亲。”

姜涵一本来就十分紧张，她怕会有不好的结果，手心里更是攥出了冷汗。像是个罪人等待宣判。

江修远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昨晚做手术到半夜，今天一早又刚做了一台手术，他已经身心俱疲，清清嗓子，好像这样能保持清醒些。

他大致的看了一眼，这类的片子他每天要从全国各地的患者家属手里接过，不知道要看多少张。

“截肢”

他平静的语气解答着姜晗一的疑问，她觉得应该是听错了，“啊？”了一声。

江修远拿起水杯，似乎想要喝水，可打开盖子，发现杯是空的。

他起身绕道饮水机前，弯腰接着水。

姜涵一这才反应过来，回身几步到他旁边，一伸手把饮水机的出水开关给关了。

“江主任，怎么就要截肢了？我爸天天在家打球跑步，什么都好好的。怎么到了您这就截肢啊？”

江修远早已习惯病患家属第一次面临这种病做最坏打算时激动的反应，没办法，他必须从一开始就将最不好的结果告诉他们，不然若之前将话说满，之后手术时一旦出意外，那样的话所有人都要和他担起不必要的责任！

并非他一个医生冷血逃避责任，而是现今的医疗环境，不允许他有一丝懈怠。

因此即便姜涵一将他的水给“断了”他仍旧并没有反应，一边重新打开水接起来，一边说：“病灶变大了，怎么才想起来看！”

姜涵一有些急躁，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话已经带着稍许的哭腔。

“可是。。。我爸他也没有什么症状。。。我，我在家也没听他说过腿疼什么的”

“明天下午我出门诊，你再去挂号吧！到时候安排做穿刺，再看结果！”

江修远毕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识的安慰了她几句。

姜涵一听他这样说，好像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仿佛在无边的大海上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抓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热，全不似他冷酷的神情。

“江主任，我爸爸的病。。。真的就只能靠您了！”

江修远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姜涵一这才赶紧收回手，尴尬的看着他。

之后回家，吃过晚饭，趁着妈妈在厨房洗碗，姜涵一到客厅低声的试探着问父亲：爸，前几天我碰见给你们体检的于医生了。

她的父亲姜淮智正在喝茶，拨了拨茶杯盖，问：他怎么说？

“可能。。。得到其他医院再做个检查吧，才能确定。。。不过您别担心！我。。。”

姜涵一还没说完，姜淮智点点头。

“行，那就你安排，然后我请假去就是了”

没想到他如此的泰然自若，姜涵一愣了愣。

“怎么？还怕我接受不了？”

姜淮智放下茶杯。

“一一，人人都要经历生病，得了病就治！也不要畏惧它！更何况你老爸我也是几十年的老党员了！”

姜涵一扯了扯嘴角，冲父亲笑了笑。白天里江修远的话，始终是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她的整了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想着明天若真是有不好的结果怎么办？！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赶紧拍了拍脑袋，不该瞎想！

可她又实在怕极了！父亲从来就像一棵大叔保护着自己，她之前从未想过，到现在却忽然意识到，大树也有一天会渐渐老去，甚至反而需要她的浇灌，来维持以后的时光。

想着想着，她就在无尽的纠结和过度的劳累中沉沉睡去。

隔天，她下午带着姜慎之到医院，挂了号，到了门诊大楼里，上到了9层，她让爸爸坐在候诊区坐着等她，以免站的久了伤到腿。

找到26诊室，她敲门，听见有人应了，她方才推门进去。

江修远正在写着什么，旁边坐着两个年轻的医生，看着电脑上的报告，小声的研究病例。

“到你了么？”江修远未抬头，问着她。

姜涵一看了看手里刚刚护士给的号码，15号。

正要回答，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患者家属那些一摞片子急急忙忙的进来，嘴里不停的说：主任您久等了！片子这次拿全了！

姜涵一在她背后悄悄问她：您是几号？

那人只顾得看江修远，说：3号。

姜涵一又觉得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到自己的15号，还有10几个人！

“你先出去吧！”江修远对她说。

她因此也不得不赶紧退出来，生怕得罪了这枚神医，丢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才等来的机会。

原以为十几个人要等上一下午，可实际上，他似乎看病的速度都很快，每个人进去不到三分钟，一准出来，有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欣慰，有的则带着狐疑的表情，但更多的人，是震惊和心灰意冷。

屏幕显示15号患者开始问诊的时候，姜涵一甚至还很激动。

可一进门，她看见三个30岁左右的男人，每个人的眼睛都通红，围在江修远身边，其中一个痛哭流涕的说：江主任，你就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嘛？

说罢就要和另外三个男的一起给他下跪。

江修远身边的两个年轻医生，连忙把他们扶住。江修远又将片子一一放到袋子里，然后递归给他们，说：你们在别的医院看到最后，收拾不了残局了来找我，长此以往，我这个大夫可不好当。

江修远说的掷地有声，不容质疑的态度，使得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表情更悲怆了起来。

姜涵一见还是排不到自己，灵机一动，走到那三个人旁边。

“几位大哥，依我看，你们也别怨江主任，万一要是给你处理不了上一个医院留下的问题，江主任就要平白的背黑锅，这样的事，他也很为难的！”

三个人也不知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还是自己想清楚了，叹了一阵气之后，才离开。

这时，屋子里剩下了姜晗一和江修远以及另外两个医生。

她递过昨天的片子，正要说明自己是昨天上午去找过他的。

江修远先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先住院吧！明天我让王医生给你父亲做穿刺手术，然后再等结果”

说完，低头给她开住院单。

姜涵一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连忙道谢。

“谢谢江主任！”

说着，她拿着住院单和一些票据，离开门诊室。

事已至此，她只好和妈妈坦白。

姜妈妈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晕倒。最后姜涵一驱车回家将日用品和母亲一起接到医院才罢。

当天晚上，医院的规定是不许家属陪伴的，因此，快10点的时候，姜涵一才和妈妈从医院离开。

姜妈妈坐在车上始终不放心，总是怕出什么意外。

姜涵一也同样担心，但还是要劝慰她：妈，您别太担心了，医院都有护士，还有那么多住院的人，更何况爸爸也不是小孩子了。

“唉！”

姜母慢慢的叹了口气，愁眉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