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六月的反思

不知不觉在101房里已经度过了两个多月，在这两个多月里，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遭了很多罪，窝了很多火。不过，能结识一个好兄弟，也算有所收获了，还有更大的收获，就是更加清晰、直接、完整地看清了这个社会。

我不知道这一课要给我上多久，但无论多久我都没有喊下课的权力，在这里，我只是一个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每天傍晚都要盘腿坐到铺板上像学生一样报数，每两周还要剃一次头。

剃头是免费的，但是毫无美感，就是用卡尺给剃成3毫米左右的样子，全房除了汪洋等上层人以外，其他人全剃，想留都不让留。剃头的人也没有什么技术，就像切豆腐一样基本上10几下就是一个头，很多人的“发型”都被弄得猫咬狗啃的，严重的会再给修一修。

在看守所里，丑，是一种很正常的状态，谁冷不丁地看谁一眼都觉得丑陋。

晚上值班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厕所里晾了一件暗色的衣服，这样正好就把厕所的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

我进来以后第一次打量了自己一下：消瘦了很多，而且还胡子拉碴的，造完了，哎。

穿着黄马甲、剃着卡尺头……我像坏人吗？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透过走廊的铁窗望着外边。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犹如我的心在流泪，犹如我的亲人在流泪。

每天的心情都很压抑，感觉心脏都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煎得“吱啦吱啦”的。

挺着，无论如何也要挺下去，不能倒了。

像一个爷们一样挺着！

看看风景吧！必须得苦中寻乐了，也为了视力不下降。

远处的山越来越绿了，附近老槐树上的叶子也越来越浓密，正好为两只忙碌的喜鹊遮风挡雨。它们俩每天都很忙碌，看样子是要在窝的下边再搭建一所房子。

在喜鹊的世界里，不需要为房子犯愁，只要勤劳工作，就会有所收获，不需要办理房产证也不用担心城管。

在这两个多月里，除了提审，还出去劳动过一次，就是把牙签（劳动原料）从车上搬到库房里，当然，都是在监区后院，没有看外边的世界的机会。

天天面对的只是高墙铁丝网和“小武子”们冷峻的眼神。

牙签用一种塑料袋子装好的，一大堆堆在那里，我们101、102、103三个房的人出去负责搬运这些袋子。当然，戴脚镣的人和老汤那样岁数大的人，就不用出去劳动了。

有一些牙签扎破了袋子露出了尖儿，我的手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很深，很疼，好在没有流太多血。

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地慢腾腾地抗着或者抱着袋子往库房里走，边走边小声嘀咕着。我没有机会和别人嘀咕，因为汪洋安排万顺监视我，跟我形影不离，不准和外人说话。

大概是身体虚弱的原因，走了两趟以后，我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前些日子家里送来了几件衣服。也许他们是在向我发出一个暗号吧。如果在这个时候把我所有的衣服都带过来，那我基本上就可以提前绝望了。如果只送来几件衣服，那说明在这里不需要呆太长时间。

另外，看守所里不允许衣服上带金属，也不允许线织的衣服带进去，因为这些东西都能成为一些“心灵手巧”的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里做坏事的工具。

衣服没有送来的时候，房里放出去的人的衣服汪洋都给分了，问我要不要，我说不要，汪洋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装什么清高，你应该面对现实。”

看守所里只卖行李不卖枕头，白天睡觉的时候我就枕着胳膊或者直接躺下什么也不枕。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把衣服叠起来当枕头，因为是4月底进来的，衣服也不多，我就又找了几个白天大家劳动时候的坐垫叠在下边。在我没买行李之前，汪洋给我找的临时褥子太薄，我还用这种坐垫铺在褥子下边以增加厚度。后来天热的时候，这些坐垫被汪洋全部扔掉了。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这些坐垫帮了我很大的忙，在此表示感谢。

痛苦，就是法律对违法者的惩罚。有很多人在违法的时候都会心存侥幸，其实，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所以，从你违法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注定了要接受惩罚的结局。

藐视法律的后果就是，法律俯视你，让你每天面对高墙铁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