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兄弟>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房里的坏人
第十四章 房里的坏人
我在痛苦在煎熬中遇到了周斌这个好兄弟,但是汪洋却用一种卑鄙的方式继续折磨着我,而在此之前,房里的几个有代表性的坏人,也想捏捏我这个软柿子,似乎不欺负一下老实人他们就浑身不自在,欺负一下就能找一下心理平衡。他们这些人恨得我牙根儿痒痒,在此请他们隆重出场亮相,见识一下文字的厉害。
写这一章的文字之前,我特到百度词典里查了一下什么是“坏人”,那里给出的解释是:“进行破坏活动的人;坏分子;品质恶劣的人。”
按理说进了看守所了,肯定都不是好人了,包括我自己在内。但相对而言,我觉得我还不及看守所里这些真正的“坏人”,我得时刻警惕着他们,提防着他们,和他们斗智斗法、保护自己。
为此,我给101房的这些“坏人”列进了我的“黑名单”里,每当晚上值班的时候,我都会把他们从头到尾地扫视一遍,生怕自己掉以轻心、心存慈悲。
下面就请他们一一登场。哦,对了,张保利已经提前表演过了,下面就请其他几位出场吧。
1.万顺
万顺,前文简要提起过,男,34岁,职业厨师,曾因袭警(酒后)被刑拘。2010年10月某日晚和朋友一起喝酒,朋友酒后和一出租车司机发生口角后引发肢体冲突,为帮朋友撑腰,他捡起路边的一块板砖就给了司机一下——脑袋当时就开了瓢。2010年12月,潜逃至外地的万顺因和临时女友开房时使用身份证而被当地警方抓获。
明知有案子在身,还敢拿自己的身份证开房,这分明是拿法律开玩笑嘛!
万顺属于那种性格很暴躁的人,除了他不敢得罪的人以外,其他人他总喜欢以他的方式开个玩笑,也就是欺负一下或是占个便宜什么的,然后嘿嘿一笑,谁要是急眼他就会翻脸。
由于有汪洋罩着他,所以大家不得不让他三分。
“你说我一电炮(拳)能不能给你肋骨打折?”这是他早期对我开的玩笑。
“你说你这么痛苦怎么不死了?”这是他看到我过得很痛苦的时候对我开的玩笑。
但有一次例外,他和张军的玩笑开大了,两个本来在号里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居然对骂上了,如果不是汪洋拦着,他们两个恐怕就要动手了。
这叫什么好朋友!?这件事也成为我们“下层人”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所谓“好哥们”,不过如此。
晚上和他一起值班的时候他就总是让我去推那些打呼噜的人,而他自己却站在那不动,即使离他近他也不推,有时候我动作稍微慢一点就用他那暴躁的眼睛来瞪我,嘴里顺便还带上一句难听的脏话。
后来调整了,我才算好过一点。
我们退一步,那些想欺负人的坏人就会进一步,正所谓“得寸进尺”。
他还喜欢给人起绰号,比如叫我“傻子”、“呆子”等。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在那段最难过的日子里,我脑袋里总是要想很多事情,而且经常会沉浸在某件往事里不能自拔,所以在外人眼里我总是发呆的样子。
其实我心里不傻也不呆。
汪洋安排他作为我的“监护人”,被人占了这个“监护人”的便宜不说,他的铺位就在我旁边,放行李的时候总是挤着我,有时候晚上看着电视也会突然给我一肘或是给我一脚,让我真是防不胜防。
其实他这次是为了朋友而进来我在心里多少是有些佩服的,但他自己就太不给自己争气了,让我感觉到他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
即便他这次不进来,那他早晚也会因为他自己的这些小毛病而惹事进来的。
对付他的方法就是躲。我惹不起你,那我只好离你远点了。我不搭理你,我不和你说话,我不帮你干活,我眼里无视你的存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理我,永远。
万顺有一个姐姐,姐夫在当地的地税局上班,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由于这次造成了重伤害,如果赔偿不到位,那肯定就是要坐牢的,而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积蓄,所以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姐姐身上了。
“呆子,你说他们能不能帮我拿钱?”
“如果你们关系好,他们肯定会拿的,毕竟你是她亲弟弟呀!”我安慰道。
实践证明,我把这个问题想得有点简单。
由于他在外边招惹了很多是非,都是他姐姐拿钱赔偿摆平,所以这次他是真的伤透了家人的心,所以一直到下判决,他才真的绝望了。
在判决下达后、执行下达前的这10天里,是万顺最“顺”的10天了,暴躁的脾气没有了,什么玩笑也不开了,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桥南有一家“米兰西点”,万顺被捕前,就是在外地的一家连锁店里当厨师,这也是我和这个坏人在101房里唯一一个聊到了一起去的话题。
他去监狱的时候,有人看到他是流着泪离开看守所的。
等待他的,是4年的牢狱生活。
2、“眼镜”
前文已经简要介绍过这个戴着眼镜装斯文、拉不出屎说地球引力不够的小偷了,这里让他正式粉墨登场吧。
“眼镜”,男,44岁,曾因盗窃被判处劳教、有期徒刑等共三次,此次是四进宫。在他40多年的生命中,有接近10年是在大墙内度过的。
生养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父母不知道得有多上火。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脸皮之厚度,无人能及!在号里经常能听他讲的就是在监狱如何如何,第几次打罪(服刑)的时候都经历过哪些事情,等等,有一些新人围坐在他周围听的津津有味,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你们说这是多么变态的一群人!
和前面两位的明坏、暗坏不同,这位是“鬼坏”。
太鬼了!即便是眼镜遮挡,也掩饰不住那双鬼眼!有一次他终于自己说漏了嘴:“你的眼神怎么比我还贼呢?”
如果你看不懂,那我换一句通俗一点的:“你怎么比我还坏呢?”换言之,也就是承认了自己也是一个坏人、鬼人、贼人。
“眼镜”的坏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属于那种无时无刻都得提防着点的鬼人。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鬼儿,想整谁就整谁,而且整人于无声无形之中,整出了风格,整出了水平!
比如我刚进去的时候,老汤给我糖块被他看到了,当时我们俩睡觉还是挨着,然后他就说:
“你给我糖吃,我陪你聊天。”
真是拿我当小孩子耍。
因为我牙齿不好,所以就当了一回被耍的小孩子,直到所有糖块都被他吃光,他才彻底不搭理我。
在他眼里,号里大部分人的“心眼”都不够用,尤其是我。他曾不止一次地给我“上课”:
“就你这智商,还上过大学呢?”
“你真是缺心眼!”
……
他虽然是一个贼,但却是一个失败的贼。没有什么积蓄,家人也不搭理他。所以在进到看守所以后,汪洋也看不起他,把他当仆人差遣,除了负责房里的吃饭问题外,房里的马桶堵了找他掏,汪洋自己的被子破了找他补,衣服脏了找他洗,就连弄个烧鸡,都找他给撕……
这可就苦了“眼镜”了,除了管房里的吃,还要做很多活,难怪他对房里的“弱者”总是发脾气,可能也是一种内心失衡的宣泄吧?有一次不知道什么活没有干好,被汪洋给骂了,然后他就有点不乐意地回铺上躺了,汪洋看出来了,没有安慰,而是劈头盖脸地又一顿骂:“我X你妈,还有意见咋的?有意见你当初别偷啊!”
“没有,没有……嘿嘿……”“眼镜”赶紧满脸堆笑地解释着。
但汪洋并不亏待他,偶尔给他烟抽,给他剩菜吃,他自己也喜欢收集方便面调料,当菜汤没有咸淡的时候就放一些进去。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他总是瞧不起我,他认为他经过多次的“修炼”,已经能承受住一切。我们在一个组干活的时候,他总是说我:“你现在多学着点,将来到监狱了对你有好处。”
“我才不会去监狱呢!”说实话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心里都没有底,这万一要是跟他去了同一个监狱,那我还不得让这样的坏人欺负死?
“你啊,你就面对现实吧……”
这个经常给号里的人上课的所谓的“硬汉”,终于在下判决那天,显示出了脆弱的一面,因为判决上写着“九年零六个月”。
他干活的时候不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绝望、悲伤。
站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
想不劳而获的人,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这也是对劳动者的一种保护和鼓励。
创造财富,会有一种成就感;窃取财富,会有一种罪恶感。当今社会不缺乏厚脸皮的人,他们往往微笑着进行着肮脏的偷盗行为,他们在得到别人财富的同时,其实已经丢掉了自己的灵魂。
有人又要说了,灵魂值几个钱?我给出的答案就是,你认为他值几个钱,他就值几个钱。
3、石秋
石秋属于那种小地痞流浪的坏,之所以给列进这里,是因为他坏得比较有特点。
他是从别的房调到我们房的,刚进房里就管汪洋叫大哥,汪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石秋上一次进看守所的时候,正好赶上汪洋这次犯事刚进来,他在汪洋的房里伺候过汪洋。
汪洋这次的司法程序还没走完,石秋这又回来了。佩服!这个地方有什么可留恋的!
因为他和汪洋之间的特殊关系,他自然也得到了很多照顾,同时,他还要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伺候汪洋。
伺候到什么程度呢?下面举实例说明:
有一次汪洋和张军他们在打扑克,不知道哪句话说到了张军晾晒在放风场栏杆上的衣服,汪洋随口说了一句:“拿下来仍了!”
我相信多数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一门心思执行命令的石秋拿起那件衣服就扔到放风场外边去了。
张军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妈……”两个人马上就厮打起来了,号称在武校里练过的石秋似乎并没有占什么优势,只有招架的份,好在及时被汪洋等人拉开了,否则他这个武校学生可真就给他的学校丢脸了。
如此可见一斑。
有人供吃供抽他还不知足,他还喜欢偷。
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有这个恶习,就连他进看守所的原因,他自己都说是帮朋友打架。晚上我们俩一起值班的时候偶尔也聊过几次,他总给我上课,说我不够爷们,不能总掉眼泪,说他如何如何坚强,说最瞧不起我这种人,我当时觉得这个人还算不错。我们俩也聊起过我这个案子,他问我的同案都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房,我也没有多想,就告诉了他。
有一天,老汤突然说烟丢了。在房里,丢东西是不利于稳定的大事,所以汪洋很重视这个事情,展开了细致的调查。这让我想起了有几次和石秋一起值班的时候,他总是翻周斌的箱子,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委,也就没太在意,后来听周斌说,他的烟总丢……莫非老汤的烟也被石秋拿走了?
类似这样的丢烟事情房里那段时间经常发生,我因为抽烟不上瘾,也没有烟,只是偶尔从同案那里要几盒烟,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但就在那一段时间,石秋和我一个箱子放东西,他的烟抽没的时候,就跟我借。
“拿着抽吧,没事。”
“等我有了我还你。”
“不用。”
我还是比较好说话的,结果他倒没跟我客气,一盒烟大部分都被他给抽了,我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谁让咱是好人呢!
又过了几天,有一天早晨干活的时候,“劳动号”的人过来发劳动材料,他和其中一个比较熟,就凑上去嘀咕了一番,因为他和很多“劳动号”都熟,我就没太在意。
过了一会,那个“劳动号”回来了,到了门口就喊他:“103房那个人叫什么?”
他一听,赶紧到门口,小声对他嘀咕了一句,又低着头回来了。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了,这小子不会是以我的名义跟我的同案要烟去了吧?联想起近期房里发生的这些丢烟案例,这小子肯定又在干坏事!
没过一会,“劳动号”拿着一盒烟回来了,我仔细一看,果然跟我的同案给我的烟一模一样。
他接过烟,快步地走向了放风场,我紧跟了出去。
“哪来的烟?”
“跟我同案借的。”
“说实话吧,我都听到了,是从103房我同案那里借来的吧?”我没惯他毛病,直接就给揭露了。
他一看事情败露了,赶紧说:“你别跟汪洋说,就当是我跟你借的,等我有了我就还你。”
“你要是没烟了你告诉我啊,干嘛做这种龌龊的事呢。”
“行了,你别说了。”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扭头转向外边。
这次事件让我彻底认清了石秋的嘴脸,也对自己的看人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在看守所里,需要和很多人斗争,这些人有的面目狰狞,有的慈祥可爱,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有选择地去相信,否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从那以后,石秋对我的态度就开始恶劣了。因为有汪洋罩着,他总是找机会挤兑我,走路碰我一下,找事栽赃一下,这些我都一忍再忍了,一直到周斌走近我,他才不敢再欺负我。
9月份的时候,石秋总算是被移送到监狱了,据他自己讲,他还需要在监狱里度过13个月。在他离开101房以后,大家也聊起过他,不过聊得多的都是他的那些龌龊的事。
他是因盗窃罪被抓进来的,但他碍于面子,就始终对大家隐瞒了事实。他的起诉书、判决书等法律文书都被他在提审回来的路上给撕毁了,就是怕大家看到他是一个小偷。他喜欢偷鸡摸狗,即使他并不缺这些东西,在他心里,不偷的生活,是枯燥的生活,是乏味的生活,是低级的生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要脸的最高境界在于,没有脸,还非得装作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