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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五月的痛苦之三
痛苦日之三:5月24日(批捕日)
按房里的人的说法,侦查机关侦查的时间只有30天,30天后,要将卷宗移交给检察院批捕科,由批捕科来决定是否犯罪,如果犯罪就要由侦查机关去执行逮捕,反之最晚会在第36天释放或者取保候审。
第36天,已经变成了看守所里的在押人员的一道关卡。
有哥们曾经出过类似的情况,就是在第36天放出来的,当时我们那个酒喝的,就好像获得了重生一样,因为大家都清楚,一旦批捕,就是认定有犯罪行为,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这一个司法程序走下来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自由,只有失去之后,才会知道它的可贵。当大家拥有自由、可以自由地做这做那的时候,也许会觉得这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旦失去了自由,每天被限制在固定的场所做固定的事情,与外界失去联系,承受着恶劣环境的折磨的时候,就会知道,自由,真的很可贵。我曾经就跟办案人员说出一句很幼稚的话:
“如果你们把我放了,让我自己走回丹东都行!”
我没有机会走回丹东,因为他们在5月24日对我执行了批捕。
在此之前,房里对我是两种态度,一种态度以老汤为首,认为我不足以构成犯罪,应该予以释放,另一种态度以老张等坏得出水的人为首,认为我都该判10年以上。
汪洋则不动声色,周斌就更没有动静了。
老汤因为和我有过一些共同经历,而且我们俩吃饭也在一起,所以交流的机会能多一些。老汤就反复给我分析,我应该如何如何做当时,如果他在,就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晚饭后的休息时间,我经常缠着他帮我分析案情。
有的时候我也不耐烦:“现在不是讨论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讨论我能否被批捕的问题!”
“你总问我,我也没有具体经历过,我怎么能知道呢?”老汤也一肚子牢骚。
与老汤还能给人带来一丝希望相比,老张则比较绝,直接就给判了:“你这个样儿,至少10年起。”
更可恶的时候,说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比《今日说法》的教授还认真,这个倒霉、该死的诈骗犯!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位我认为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最坏的人,大家要引以为戒,因为此人坏出了风格,坏出了水平。如果用东港话讲一般的坏人叫“坏出水了”,那他就是坏之洪水已经泛滥成灾了。
老张,大名张保利,男,50岁,无固定职业,因涉嫌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他本来是在隔壁房的,和我们房里曾经送我特殊的拖鞋的老头是同案,因和房里的人打架而和好心老头进行了交换,用我们房里的一个“好人”换来了一个“坏人”。
先来说说这一架。
应该说,坏人在哪都是坏人,尤其对这种本质都坏透了的人来说。在102房,老张一样是坏人,但他坏得过了头,引起了坐班的不满,于是坐班安排人与他打了一架,然后找管教一说,把他就换走了。
诈骗犯居然连这些圈套都没看出来,真对不起他自己设置的那些骗钱的圈套。
也许是他自己故意想离开102房的?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但花着脸从102搬到101来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结果——打架的对方太无赖了,居然给他挠了一个满脸花!
和有些在押人员的暴躁不同,张保利属于那种闷闷地坏,这种坏人最可怕了。
此谓阴险、狡诈。
由于和好心老头是同案,所以我刚开对他并没有戒心,抽空还帮他捶捶颈椎。
不是我自己没事献殷勤,而是我把他和好心老头想成同一类人了,我也想借捶颈椎的机会说一说我的事,让别人帮我分析分析。
无助的人,也是最脆弱的人!
事实证明,好心老头是坏人中的好人,而老张则是坏人中的坏人。
涉及到我的事实有三:
事实一:
某日晚上我值班,恰好老张在打呼噜。他并不是一个经常打呼噜的人,甚至都可以说偶尔才打一次呼噜。
但打呼噜不推就容易被汪洋骂,所以不管打呼噜的是谁,只要汪洋没打招呼,谁打呼噜都照推不误。
“你推我干什么,我又没打呼噜!”
我推了推老张的腿,他醒后骂骂咧咧道。
“你打呼噜了。”
“滚一边去!”
我忍,我忍,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开眼界了,尼玛自己打呼噜还不承认。
我在心里问候他的祖宗,然后我就“滚”到别处去了。总之你不打呼噜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他还觉得这事没完。
第二天早晨在放风场,他又开始对我骂骂咧咧开了:“你说你个SB,你来推我干什么,搞得我昨天晚上半夜没睡着。你自己长眼睛看着一点啊,那么晚了大家那么累,打会呼噜怎么了?!”
“汪洋告诉了谁打呼噜就推谁!”
“你个SB……”
他骂我的时候汪洋不在场,但有号里的好几个人在场,弄得我很下不来台,我在心里恨透了他这个卑鄙的小人!
“你怎么不揍他?”老汤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我不想打架,管教告诉过我,打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老张跟汪洋也是一伙的,属于上层社会”。
“你越这么忍,别人越欺负你!”老汤道出了其中的本质。
这次事件让老张彻底被我拉进了黑名单,从此以后我在眼里就如同没有这个人一样,我希望他的眼里也看不见我,永远。
事实二:
老张和睡在我旁边的重伤害犯罪嫌疑人万顺在劳动中是一个组的,他们俩还是挨着坐的。两个坏人凑到一起,肯定是更加地坏,出奇地坏。
“可惜大学毕业了,哎,可惜了!”
他们有时候无聊,就会突然拿我开涮,而且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很突然就会蹦出一句来。
“是啊,媳妇工作也不错,肯定要跟他离婚了!”
“我估计怎么也得判十年吧!”
我无语,唯有在心中问候他们俩。
事实三:
在号里的早饭有三种:一是自己买的食物,比如方便面等,二是看守所给的窝头和菜汤,三是自己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前文已经有介绍,此处不再多讲。
我曾经因为加班吃方便过多而患上结肠炎,所以我进看守所后很长时间内都不敢吃方便面,我晚上都会留几口饭等第二天早上吃。
某日,我照旧留了几口。但因为留的人太少,管饭的人就给忘记了,到早上也没有给我分饭。
等我到开始干活的时候还没有见到我的饭,我就有点坐不住了。
“我的饭呢?”
“谁知道,你他妈别什么都来问我!”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行了行了,赶快干活吧!我们劳动组的组长张军打断了我们。
按理说这次谈话充其量也就是语气重了一些,而且声音也不大,在房里发生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但没想到被老张给夸大了,主要是被他告诉汪洋了。
汪洋作为坐班,是绝对不允许房里任何两个人之见出现摩擦的。
所谓消灭在萌芽状态,即是如此。
晚上汪洋给我喊过去了,我过去的时候,发现管饭的人已经站在汪洋的铺位前。
“我听说今天因为吃早饭的事和他呛呛了?”
“没有啊,就是随口说了几句。”
“那有人说你用脏话骂人了。”
“我没骂人,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过脏话?”
“那老张说你骂人了!”
一不小心,把罪魁祸首给供出来了。我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张保利,他表情紧张地躺在铺板上看电视。
101房是无遮挡的看守所监室,大家的所作所为所言,彼此都是公开的,除非是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和管饭的“眼镜”之间的呛呛不会有超过5个人知道,当然汪洋不在这5个人里边。老张把这个汪洋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无非就是想表现自己是殷勤与下贱。
就好像太监跟皇帝告密一样,无非是想讨好自己的主子!
真是可耻啊!爱告密的小人!真不要脸啊!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这种人!而这种人居然欺负我?
我既为我的这一新发现感到好笑,又为他的无耻感到气愤。
被汪洋批评了一顿之后,我回到铺位上气得呼呼喘着气。
老张看在眼里,可能也感觉到内心有愧,也许他没想到汪洋会把他给出卖了,于是在几天后在卫生间里跟我“解释”了一下这个事情。
“你看老哥我也不是恶意,包括上次你推我打呼噜的事也是一样,我都是为了让你多长点眼珠。”
“没事老哥,都过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跟狗一般见识嘛!
和老张有关的事情介绍到这里,但汪洋在批评我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事件,这也是我和周斌的友谊的开始,这个以后会详细说。
第一个坏人介绍完了,接着回到5月24日,因为我还要被批捕。
“我们代表XX市检察院,对你执行批捕……”
完了,全完了,35天的祈祷,都变成了空气。严酷的司法程序在等着我,前途未卜啊!
老汤,你预测和分析的不准啊,但可千万别让老张说中,我可不想在监狱里度过十年宝贵时光,我还要回家陪家人呢!
签完字、摁完手印,我精神恍惚地回到了房里。其实在管教喊我名字的时候,甚至都有人小声地说出了“被批捕了”几个字。因为这个时候喊叫喊名字,无非是两件事,要么放人,要么批捕。
没有放,那就是被看守所给收了。
“转正了哈?好好呆着吧”汪洋对我嬉皮笑脸。
我找来刮胡刀,踢掉了留了半个月、本想等出去的时候再收拾得胡子。
5月24日下午15点10分,我被中华人民共和国XX市公安局执行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