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始劳动

吃过了早饭，收拾妥当，一天的工作开始了。大家有条不紊地从铺板下边取出劳动工具，从放风场门边取出塑料凳子，然后摆到铺板的边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干活。

我是一个新手，汪洋告诉我到铺板上坐着跟几个人学着装盒。

“你是大学生，学得肯定快！”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装盒的人说。

大学生，这个曾经很荣耀、现在不值钱的称呼，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被人谈起，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父母的含辛茹苦、自己的挑灯苦读、老师的殷切期望，最后我就用这种方式来回报？哎！真是越想越上火！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知道了我出事了，他们会多焦急啊！

尤其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我在周一早晨上班前亲吻了尚在妻子怀中熟睡的女儿一下，刚要走，妻子咳嗽一声，然后诡秘一笑，指指自己。我心领神会地又亲了她一口，然后转身离开。这就是我脑海中和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镜头。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分别居然就是8个月的时间。

人生有8个月的时间因浪费掉而没有跟亲人在一起，本身就是对亲人的一种道德上的犯罪。

2012年12月，当妻子在看守所的大门外看到体重锐减20斤、近一个礼拜没有刮胡子的我的时候，眼泪唰唰往下流，我笑着安慰她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上车后我又不忘跟她开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她的情绪：“我都出这么大的事，你咋还没掉秤呢？”后来知道，她掉了30斤。

她从包中取出女儿过生日时拍的照片，模样变得很大，我都不敢认了。因为刚过生日，没有什么童年记忆，所以我也不用担心她会有什么心理阴影。她过了8个月没有爸爸的日子，而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我欠她8个月的父爱，无法偿还。在今年父亲节前，她才学会发“爸爸”这个音，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但是有时候我想一想自己已经为人父了，再想想自己的父亲，想想自己的经历，真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新来的！别发呆了，我教你怎么装盒。”

在XX看守所手工加工的是一种果盘上用的牙签，做工很简单。先把牙签蘸上看守所自己熬制的一种很稀的胶水，然后另一只手把约1厘米宽、中间被机器切成细纹的彩条对折，用手捏在牙签的一端上，粘住后拿牙签的拇指和食指一拧，就会出现类似小麦那样的花，很漂亮。一共有红、黄、蓝、绿四种颜色，每个包装盒（也是我们自己折出来）里四种颜色各装240根，每120根一个格。

我的工作就是把他们缠好的这些签，经中间一个人查出120根以后给装到这8个小格里，一个盒子里装960根，每天装70盒。因为每次都需要创齐才能装进去，而且不允许把缠好的花捏扁，所以我的手总是很酸，每天都被扎得火碌碌的疼。

没办法，痛苦都是自找的，这是对我的惩罚。正如后来检察院批捕科来提审时那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的说我：“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而此时的周斌，属于自由人，喜欢干活就干一点，有的时候还跑过来帮我装几盒，但他装的质量确实不敢恭维，里出外进、东歪西扭的，很多我还得返工，但有一个人能来帮助自己而且汪洋等人还不敢说什么，我心里确实挺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