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衔杯却爱泸州好

金风送爽，天空湛蓝。一艘高扬风帆的大蓬船，在波涛浩淼的长江上急速行驶着。

这是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初秋的一天。船头上，一位长相俊朗的青年倚着船舷，理了理被江风吹乱的头发，顺手从身边的茶几上拿起一杯酒，扬起手，全都倾入口中。那位挺立风中潇洒浪漫的青年叫张船山。因其故乡四川遂宁城郊有一座孤绝秀美的小山，形状如船，名船山，便自号船山，以示对家乡遂宁的热爱。因善画猿，亦自号“蜀山老猿”。张船山少年时就崭露诗歌才华，被誉为“青莲再世”。十五岁时曾写下《壮志》一诗抒发自己的人生情怀：“咄嗟少年子，如彼玉在璞。光气未腾天，魍魉抱之哭。”乾隆五十年（公元1785年）秋，张船山与其兄问安去成都参加乡试。因其所写诗歌独特优美，传抄者众，一时间诗名大噪，闻名于巴蜀。成都盐茶道林儁爱慕其诗才，遂将其女林颀许配予他。张船山一生致力于诗、书、画创作，造诣颇深，更是诗名满天下，被誉为清代“蜀中诗人之冠”。

这时的张船山，刚刚中了朝廷的进士不久，意气风发，充满凌云壮志，遥望前程，阳光灿烂，觉得自己的未来好似李太白在《行路难》中所描绘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与妻子林颀、兄长问安一同从成都出发，沿水路赴京师。他们乘坐的大蓬船在长江上经过多日的行驶，此刻，已遥遥地望见泸州城了。

秋日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尽情地洒在江面上，泛起一道道金色的波纹。江中，帆影点点，隐隐约约地传来湿润的渔歌之声。一阵江风袭来，张船山打了一个寒噤，酒意清醒了一些。凭栏远眺，他看见一条黑漆斑驳的大木船，正溯流而上，砂砾岸边，一队赤着脚的纤夫弯着腰，“嚇着，嚇着”吼着悲怆雄浑的号子，奋力前行着。望着那艰难挣扎的纤夫，张船山鼻子一酸，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起了仕途的险恶，父亲因官场“失宠”使得家财殆尽，连住房也为豪吏所强夺，全家穷困潦倒，常常奔走告贷，“恒数日不举火”，“仅求衣食亦无缘”。此刻，张船山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疼痛，他仿佛又看见了父亲悲悯的面影，母亲抹不尽的眼泪……

“夫君，船头风大，小心着凉。”他的妻子林颀走出船舱，把一件白布长衫披在他的肩上。妻子的温柔和爱意，让张船山悲凉的心境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问陶，快看，泸州到了！”不知何时，张船山的兄长问安也站在船头，用手指着长江和沱江交汇处的一片鳞次栉比的房屋对张船山说道。

“是啊，这就是泸州！”早在成都期间，张船山就梦寐着泸州了。他与文朋诗友们饮酒时，就已听说名扬天下的泸州大曲了。如今，就要喝到这种醇香的美酒，张船山不禁兴奋起来，望着渐行渐近的泸州城，高声吟

诵道：

锦衣玉带雪中眠，醉后诗魂欲上天。

十二万年无此乐，大呼前辈李青莲。

酒香溢满南定楼

秋日的阳光已经收敛起了它有些灼热的光芒，游弋的白云渐渐远去，淡蓝色的天幕上，晚霞像一朵莲花，悄然开放。清风徐徐，水波潋滟。一艘艘挂着白帆的舟楫，在江上穿梭往来。岸边的灯火次第闪亮，晚霞与灯光交相辉映，齐齐融入江中，倒映着泸州城繁华的身影，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

张船山一行乘坐的大蓬船，驶进了泸州水域，小心翼翼地穿过拥挤的江面，慢慢地停靠在长江北岸的东门口码头。

“船山兄，欢迎您！”一位叫李欢的诗友率先从人群中走出来，双手抱拳。紧接着，一位大腹便便，衣着富丽的中年人挤出迎接的人群，自我介绍说：“鄙人赵望江，泸州盐茶道的。”张船山会意一笑，暗自嘀咕道，这是沾老丈人的光。

张船山一行兴高采烈地离开东门口码头，步入泸州城区。这时天幕低垂，夜色深暗。但见万家灯火，店铺林立，酒幡高挂，人头攒动。张船山忽然想起一位朋友写泸州的诗：“川盐走云贵，万商聚泸州。”过街穿巷，映入张船山眼帘的是泸州的一处处热闹场景：有沿街摆摊吆喝叫卖的，有汗流浃背扛包挑担的，有在坝子上舞刀弄棍卖艺的，有坐在茶馆里聚精会神听川剧的……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酒香满街，从那些酒楼里传出来的忽而激烈高亢，忽而长声幺幺的划拳之声。

由于赵望江的出马，当晚的接待是高规格的，宴会地点设在南定楼。南定楼矗立在人流如梭的迎晖路上，紧邻建于宋代的报恩塔。它是泸州最繁华的酒楼，官府、商家和文人雅士都在这里宴请设席，或者迎来送往。范成大、陆游和杨升庵等都曾流连于此。杨升庵还特意写下《南定楼》一诗：

南定楼前碧草春，荔枝林下少埃尘。

三泸名号讹千古，二水泯沱会两津。

青箬海商船舫集，红装营妓管弦新。

多情莫毁登临数，良夜何妨秉烛频。

踏进南定楼，酒香弥漫，歌舞迷人。当晚参加宴席的，除了盐茶帮的那些商场得意之人，就是一批文朋诗友，坐了满满四大桌。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张船山深知，文人囊中向来羞涩，诗文不值钱，平时是上不了如此高档的酒楼的。既然有人买单，老天赐予了这种机会，不吃白不吃，那就放开肚子，与朋友们好好地吃它一回！

“船山兄，这是用泸州最好的水——龙泉井水酿造的酒。”李欢为张船山满满地斟了一杯泸州大曲，“请兄先品尝”。张船山立即端起酒杯，凑在鼻前闻了闻，禁不住喊出了声，好香啊！随后一饮而尽，顿觉口中醇香浓郁，清冽甘爽，酒香挥之不去，让人长久地回味。

放下酒杯，张船山好奇地问道：“李兄，为何龙泉井水酿造的酒如此特别？”“这个吗……”李欢饮了一杯酒，卖个关子：“今天不谈‘公事’，只喝酒，明天我带你去参观龙泉井。”

“好，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当晚，张船山与热情好客的泸州人一起，划拳猜令，诗酒相伴，喝得酩酊大醉。他的夫人把他扶进客栈时，仍然高声嚷嚷着：“我没醉……李欢兄，快拿酒来！”

凤凰山上寻美井

第二天，秋阳高照，张船山和李欢走出客栈，沿着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向龙泉井所在的凤凰山进发。

凤凰山位于泸州城南郊，山势蜿蜒，山上苍松翠柏，林泉幽谷，绿荫掩映，鸟鸣婉转，流水淙淙，有着一种原始淳朴的美。行走于秀美的凤凰山，张船山心旷神怡，他感到十分亲切，可爱。他们穿过青草连绵的山谷，走进一片浓荫翠竹之中。拨开碧绿的枝叶，张船山看见一口用竹篱围起来的水井。水井旁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上书“龙泉井”三字。站在井旁，张船山探头一看，水井幽幽，水色澄碧，微风拂过，飘来一阵淡淡的馨香。好奇特的井，好美的水，张船山不禁感叹道。

“船山兄，这里头还有个美丽的传说故事呢。”坐在龙泉井旁，李欢绘声绘色地向张船山讲述着。

从前，在泸州的凤凰山下，住着一个老猎人。有一天他上山打猎，看见一头怪兽正在撕咬一条小青蛇。那小青蛇长得蛮是可爱。老猎人便张开弓，向怪兽连发了三箭，箭箭射中怪兽的头部，怪兽流着血，嚎叫着逃跑了。老猎人将那小青蛇放进茂密的森林里。

时间悄悄地流走，老猎人依然在山上打着猎。有天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上的泥巴从田间地头匆匆赶来的农人。走进了神奇的龙宫。坐在大殿上的老龙王立起身，指着他身边的一个美丽的少女对他说，那天你救的小青蛇就是我的女儿。今天，特备了一桌酒席，务请赏光。酒过三巡，老龙王对他说，为表感谢，宫中之物任你挑选。老猎人对那些金银珠宝毫无兴趣，倒对龙宫的美酒开怀畅饮。离开时，老龙王便送了他一瓶龙宫酒。

老猎人揣着那瓶龙宫酒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一不小心，跌倒在一口井边，酒瓶摔碎，酒流进了井里。老猎人懊悔万分，连忙伸手捧了一口井水来喝，那水居然有着龙宫酒的香味！从此，老猎人常常从那口井里打水来喝，喝了之后，神清气爽，心情畅快。

老猎人越来越老了，不能上山打猎了。他便从那口井里舀水来酿酒卖，未曾想到的是，这井水酿的酒与众不同，格外醇香。老猎人酿的酒美味无比，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泸州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来买他的酒。于是，泸州人就把那口酿酒的井，叫做龙泉井。泸州大曲酿酒用的就是龙泉井里的水。

听完李欢讲述的传说故事，张船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站在静静的凤凰山，透过蓝天白云，呈现于他眼前的是千帆林立、车水马龙的泸州，一间间飘香的酒坊、一张张招摇的酒旗。此时此刻，张船山深深地爱上了泸州优美的历史文化，他诗情汹涌，想写泸州与酒的诗，感谢泸州人，赞美泸州城。他构思着，酝酿着，推敲着，寻觅诗的意境，等待灵感火花的迸发。

美酒助兴赛诗会

说起泸州酒，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酒不仅是泸州人饮食生活的所爱，还与各种文化活动密不可分。常见的酒文化活动，有划拳擂台赛、饮酒大赛、猜酒迷、吟诗竞赛等。参加酒文化活动的，有来自门庭森严的官府衙役之人，有靠买卖为生的各种商人，有文质彬彬的诗人秀才，也有刚刚洗净脚上的泥巴从田间地头匆匆赶来的农人。

以诗才闻名的张船山，早已是泸州诗人崇拜的对象。而今，张船山亲临泸州，近距离地接触蜀中有名的诗人，这个千载难逢的聆听学习的机会泸州诗人岂肯放过？于是，他们请张船山在长江南岸沙湾月亮岩上的云鹤书院设坛开讲。张船山在云鹤书院讲学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泸州各地，文朋诗友们纷纷赶来，把书院的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张船山在云鹤书院已经连续讲了两天。第三天下午，他刚刚讲完同朝诗人袁枚《随园诗话》中有关性灵的诗话：“从三百篇至今日，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忽然，有个头发花白、胡须溜长的老秀才走进书院，热情地对张船山说，今天是泸州一年一度的诗酒竞赛大会，大家以酒为题，写诗作词，以论诗艺高低。接着，他自我介绍道，他姓赵，乾隆二十七年的秀才。他受泸州秀才们的委托，特此前来邀约他一起饮酒赛诗。

好啊！听说有酒喝，张船山别提有多高兴了。为了讲好学，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沾酒了。张船山立即离开云鹤书院，兴冲冲地与赵秀才一起下得山来，踏上了一艘停靠在江边的五颜六色的花船。

花船上的两个船工慢悠悠地摇着浆，哼着小调，忽而长江，忽而沱江，在两江汇合处来回行驶着。宽大的船舱里，一侧放着满满四坛泸州大曲酒。船舱中间置着一张长条桌，十多个秀才坐在条桌四周，桌上的酒杯里已斟满了醇香扑鼻的美酒。条桌上还摆放着一盘盘腊肉、白砍鸡、猪耳朵、花生米等下酒菜以及解酒用的瓜果。张船山一入座，那位赵老秀才就站起来说：“今天我们请到了蜀中大诗人张船山与我们一起饮酒赛诗，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泸州的骄傲。现在赛诗开始！”话音刚落，一个身披绿衫的妙龄女郎便从船尾走进船舱，怀抱琵琶，纤手轻弹，顿时响起一阵美妙的琵琶之声。琴音一会儿悠扬婉转，如流水鸣泉，一会儿热烈高亢，如万马奔腾。秀才们听得如醉如痴。在琵琶铮铮的旋律声中，张船山仿佛看见了繁华景致的秦淮河，秦淮河上美丽的弹唱歌女，又好像听见了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对琵琶乐的描绘，“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时，晚霞已经消失，暮色笼罩大地。月亮在云里穿行，天上繁星闪烁。张船山放眼眺望，长、沱两江连亘数里的江面上，麻麻密密地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俨然一道高大的城墙，拱卫着泸州。城内城外，酒楼林立。通红的烛光照耀着澄碧的江水，熠熠生辉，明亮如昼。

在满船的琵琶乐曲中，一个年轻的秀才霍地站了起来，急切地说：“小弟不才，先打头阵。”便喝了一杯酒，尖着嗓子吟咏道：

泸州龙泉水，流出一池香。

把酒凌云志，荡舟长沱江。

那个年轻秀才一念完，就得意地坐了下去，拿眼扫视着在场的秀才们。一个高个儿的秀才捧着场。有人随即附和说：“‘流出一池香’可谓好诗句，写出了泸州大曲酒的特色。”也有摇头不满者：“啥子好诗，没有一点诗意，味同嚼蜡，更谈不上性灵！”

“诸位秀才，听听我的。”一个开始发福的秀才，挺了挺大肚子，同样喝了一杯酒，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朗诵着：

月里吴刚下凡来，人间佳酿龙泉好。

醇香浓郁回味长，天地苍茫任逍遥。

“嗬，大有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风！”有个秀才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赞叹着。马上有个老秀才“嗯”了一声，评说道：“尽管诗思大胆，上天入地，但内容空泛，不见泸州特色。”

张船山一边愉快地饮着酒，一边认真地听着秀才们吟诵的诗歌，他的脸上时不时绽放出一丝笑意。在他看来，泸州秀才们写的诗歌，虽然说不上什么佳作，但他们都是从泸州生活出发，感情是真挚的。尤其是在诗歌的评价上，秀才们敢于争论，各抒己见，表达自己不同的思想观点，这种学术平等之风，已是久违的了。

水波不兴，花船荡漾。秀才们喝着酒，争先恐后朗读着自己写的诗，赛诗会愈来愈热烈。张船山仍然兴致勃勃地饮着酒，凝视着热闹的赛诗场。这时，一个姑娘婷婷地站立在他的面前，纤纤玉手慢慢剥开黄澄澄的给客橙，那橙子散发出的馨香久久地萦绕在她的手上。江面上繁华的景致与船舱内甜美的诗意，一阵阵激动着他，让他沉醉。恰恰这时，赵老秀才走到他的面前，请他赋诗一首。张船山点了点头，微醺地在船舱里来回踱了三步，眉眼一扬，满怀感情地吟诵道：

城下人家水上城，酒楼红处一江明。

衔杯却爱泸州好，十指寒香给客橙。

十多个秀才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纷纷拱着手，赞不绝口：“好诗，好诗啊！”有的说：“即景赋诗，惟妙惟肖，彰显了泸州的繁华。”

诗人乙吟道：“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诗人丙接上：“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出自《曲江》。”

二人离座，又敬张船山一杯。

有人说：“张大人，繁华盛世，是泸州的真实写照。”有的说：“‘衔杯却爱泸州好’，抓住了泸州的特色，把泸州写活了，真乃妙句啊。”有的说：“它让我们看见了诗人那颗热爱泸州的赤诚之心，船山无愧蜀中大诗人！”

对于赞美之辞，张船山不为所动，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很是淡定。又一首写泸州的诗已经成竹在胸，他端起酒杯，边喝边吟道：

旃檀风过一船香，处处楼台架石梁。

小李将军金壁画，零星摹出古江阳。

飒飒江风，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酒的香味，别具风情的吊脚楼在远远的河岸上参差地排列着。泸州的人间仙境之美，多像一幅惹人爱怜的金碧画啊！秀才们刚刚平静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深深地陶醉在张船山描绘的诗情画意里。此时的张船山在酒的氤氲中，诗意盎然，紧接着吟出第三首描写泸州的诗：只少风帆三五叠，更余何处让江南！秀才们一齐站起来，由赵老秀才带头，向张船山鞠了一躬。熟悉泸州历史和酒文滩平山远人潇洒，酒绿灯红水蔚蓝。化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自泸州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泸州诗，非张船山只少风帆三五叠，更余何处让江南！莫属。“更余何处让江南”，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写出了泸州的神韵，再现了泸州人美好的生活！后来，泸州的音乐家把诗人吟咏泸州老窖大曲酒的诗，谱上乐曲，传唱到泸州的大街小巷，唱遍了长、沱两江。从此，泸州老窖大曲酒的美名像插上了翅膀，飞跃高山大河，闻名海内外。它将在泸州，乃至中国诗坛，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酒城铭记船山诗

阳光热烈，秋风劲吹。长、沱两江汇合处的馆驿嘴。泸州的诗人和秀才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这里，满含热泪，依依不舍地送别张船山一行。“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伫立船头的张船山，撩起衣襟，抹了抹双眼，默默地念着李白的诗句。

波涛汹涌的长江上，舟楫往来，渔歌唱响，水鸟飞翔。张船山一行乘坐的大蓬船顺着浩荡的江流，高高地扬起风帆，急速地向重庆方向驶去。

自从离开泸州，张船山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但他却时时想念泸州，想念泸州的诗人和秀才们，尤其想念泸州的美酒。每到一处，他都要亲自去酒店购买泸州老窖大曲酒。慢慢品着，回味着生命中曾经的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据说，张船山后来在山东莱州作知府时，恰遇当时皇帝的钦差大臣巡行到莱州，见他极嗜好酒，认为他是个无能的酒鬼，要罢他的官。山东总督却力保张船山，说他是个难得的人才。那钦差冷冷一笑，说有个案犯在审讯时总是翻供，如他能审下来，知府照旧，否则，卷起铺盖滚蛋。张船山说，这事儿就是小菜一碟。于是，他备了一坛泸州老窖大曲酒，外加一大盘凉拌猪耳朵。他一边喝酒，一边问犯人的出生年月日，家里有些什么人，干过啥子活？连续三天都是如此。府里的差役见此，一头雾水，相互张望着，不知张大人续三天都是如此。府里的差役见此，一头雾水，相互张望着，不知张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案犯则一脸不屑，脸露猖狂，觉得这官儿甚是好笑，在心里骂道，“都他妈的一群窝囊废，看你能把老子我奈何！”

第四天一大早，张船山就命牢头把那案犯提了出来，押解进公堂，这时，只见他一把抓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案桌上，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态度，怒声斥道：“说，你为何屡屡翻供？”案犯不语，仰望天花板，拒绝回答。张船山紧逼着追问：“连续三日，本官每天所问相同。你所答不一，小事尚且如此，何况重案。若从实招来，算条好汉。倘若不招，我就用这几天的审讯结果证明你的‘反复无常’。判你重罪，立即处死！”边说边命“大刑伺候”。吓得那犯人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我招，我招！”

有人据此编了个故事，叫做“张知府以酒助兴，莱州城智审案犯”。张船山为官清正廉明，处处为民着想，见不得欺压老百姓的恶人和官场的腐败，常常仗义执言，抨击污浊的社会现象，因此得罪了上司，不为朝廷所用，最终辞官隐居吴县（今苏州）虎丘。告别莱州时，他曾写诗自白道：“绝口不谈官里事，头衔重整旧诗狂。”离开官场，他著书讲学，徜徉于优美的山水之间。终因忧患余生，积劳成疾，医治无效，于嘉庆十九年（公元1814年）三月初四日，病卒于苏州寓所，时年51岁。

斯人已逝，诗名永远。张船山游历泸州所写的诗歌，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泸州社会生活的盛况。泸州美酒及其秀丽的江南景致，因张船山的诗句而名扬天下。泸州人真诚地感谢他，铭记他，把他作为泸州酒文化的代表，载入泸州城市发展的史册之中。

（作者姓名：王应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