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诸葛江阳传妙方

一

诸葛亮（公元181年～234年）：字孔明，号卧龙（也作伏龙），徐州琅琊阳都（今山东临沂市沂南县）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相传公元225年，诸葛亮屯兵江阳（今泸州）时，不少士兵染上了“瘴疫”。诸葛亮取南城营沟头龙泉井之水，酿成药酒，既增强了士兵的作战能力，避免了瘴疫蔓延，又惠及了老百姓。后来诸葛亮用草药

配制曲药酿酒的方法，代代相传，成为泸酒乃至川酒的一段佳话。

深夜，三军主帅诸葛亮立于南定楼窗前，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出师表》中的句子：“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以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此时，蜀汉已从刘备殂亡的震荡中恢复过来，外结孙吴，内定南中，励精图治，兵精粮足。北伐中原，刘备匡扶汉室的遗愿即将实现。江水澹澹，月光潺潺，开赴在即，军师诸葛亮对南蛮部落酋长千金夜来香的几多眷恋，几多柔情，却叫他难以放下。如梦如幻间，诸葛亮耳边似乎传来了夜来香幽幽的问：“诸葛君，此番前去，几时回？”

事情回溯到三年前，那时，雄心勃勃的诸葛亮和赵云、张飞率领士兵来到了江阳（今泸州）安营扎寨。此番前来，不作他谋，只为南定蛮夷之地。

蜀军初至，本地居民眼见着军队把房子给占了，心里很是不解，暗骂蜀军是匪盗之徒，甚至还曾妄想着凭借众人之力赶走蜀军。可是面对身经百战、强壮有力的军士们，心知实力悬殊的村民们也只得选择了隐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本地居民很快就改变了对蜀军的看法。他们发现这些士兵不但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不拿百姓的东西，更从不招惹年轻女子。大家渐渐习惯并喜欢上了这些士兵，因为他们不但不会伤害本地居民，还处处护着他们呢。

在蜀军到来前，山上凶猛的南蛮族经常突袭居民，掠夺粮财，弄得人心惶惶，可蜀军的来到就仿佛天降的“保护神”，专克那些无礼的南蛮们。军队在诸葛亮的指挥下，修筑起了一段长长的城墙（今称“龙透关”），帮助村民抵御南蛮；士兵们在训练之余，还会主动帮着村民挑水砍柴，烧火做饭，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勤快。很快，军民们便亲如一家，不分你我了。

蜀军抵泸后，渐渐熟悉了环境，养足了士气，眼看剿平南蛮指日可待，可突然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士兵们纷纷染上了瘴疫。一时间，军营内种种不祥的说法甚嚣尘上，主帅诸葛亮对此忧心忡忡。这瘴疫说起来其实不过就是皮肤病，可让人头痛的是，这病会对人的情绪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且还会引起咽喉红肿、口舌起泡等症状，士兵纷纷染病，令军队的战斗力受到了明显的影响。诸葛亮连夜招来赵云与张飞商议对策，三人忆起了当初在陕西遇到的疫情，于是连忙派人四处采摘野生毛桃让患者服下。精通药理的诸葛亮深信只要有这野生毛桃下肚，疫情必定能药到病除。

野生毛桃采来后，诸葛亮一边下令士兵们继续进行休整等待出征，一边

等候着士兵们痊愈的好消息，他自信只需三日五日便可药到病除。可出乎诸葛亮的意料，服下这些野生毛桃后，士兵的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诸葛亮表面波澜不惊，生怕动摇了军心，可内心里已是焦急不已，若按此态势发展下去，岂不是要落个不战而败的结局了？但自己在来南蛮前，已经向主上立下了军令状，在这蜀国大业待兴的节骨眼上，此役，只许胜，不许败。

白天，诸葛亮仍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繁杂的军政事务并不断安抚着染病的士兵们。可一到夜晚，他却加倍思念起自己的发妻黄氏来。发妻黄氏虽说貌丑无比，可才智却堪称无人能及。想当初便是黄氏一招“欲擒故纵”，才迫得求贤若渴的刘备三顾茅庐，也因此才造就了刘备以后对诸葛亮的仰重。诸葛亮对月轻叹，要是此刻发妻黄氏能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说不定她只要轻轻一转那双灵动的眼珠，便会想出什么妙计来。

诸葛亮望着桌上当地村民送来的江阳美酒，下意识地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很快，一壶酒便尽数喝完。他却并不觉得十分醉，只觉得这酒香醇诱人，让他充满了温暖的力量。这种力量化作了他对发妻黄氏的渴望。他多希望此时，身边能有个为他排忧解难的女子。他知道自己作为主帅，必须时刻都保持镇定，心中要运筹帷幄，即便现在他已六神无主，也不可以承认自己的慌乱。

南蛮部落酋长奢华之女闺名夜来香，而她也确实名如其人，到了晚上，容貌便像是披了月光一般净澈动人。而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更是滋养出了她那高贵不凡的气质，但这一切和她身上散发的奇香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夜来香最让人称奇的是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据说野地的风沾了她的香气都会将整片田地染得香气四溢，闻过她身上香气的年轻人都表示那香会醉人。

再说诸葛亮，他喝完酒后，酒劲渐渐上头。他望着洒满月光的江阳大地与两江上升腾的薄雾交织，混合成一片朦胧夜色，而在这夜色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行来，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那纤细动人的曲线来，似梦似幻。诸葛亮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那女子分明在皎洁的月光中显得越发清晰可见，她那羽翼一样的衣衫在习习江风的吹拂下飘飘而飞，整个人就像是灵动的鸟儿，如此轻盈而婀娜，而月光下，那张绝世容颜更是令人心动无比。诸葛亮原以为自己会见到的是发妻黄氏，可眼前突然出现这样标致的女子，他不禁暗暗赞叹道：“真若仙女下凡！”借着醉意，诸葛亮走出主帅营。空气中，阵阵幽香沁人心脾，这香味前所未有，诸葛亮不由得恍惚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酒醉后的梦境？

寻看香味，诸葛亮来到了江边，但见月影中，一个玉做的人儿正在轻轻梳洗。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江水中如纱幔飘动，细腻的肌肤反射着莹莹的月光。

诸葛亮连忙转身，非礼勿视。即便这是幻觉，他也断然不可做那偷窥之贼。诸葛亮转身回到了帅营。可是人虽然回来了，脑海中那个曼妙的女子却挥之不去。诸葛亮连忙坐下身，反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酒醉后的幻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细弱甜美的声音：“主帅。”

诸葛亮错愕地回过头去，但见夜色中，一头长发披肩的女子正望着自己吟吟而笑。而这不正是刚才在江中梳洗的那个人吗？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诸葛亮说时，已然站起身来。

“这里原是民女亡夫家的宅院。这里自然也就是民女的家了。”夜来香边说边走进屋里。

诸葛亮曾有耳闻，房主是个年轻的商贾，娶了当地最美的女子后没多久便得病而亡，而那女子后来也不知所踪。谁曾料想，传说中的美丽女子竟是这般国色天香。诸葛亮望着夜来香，心中仍然不确定她到底是真是幻。

夜来香眯眼笑着，将一坛酒放在了桌上。

“主帅，民女今天是特地来献酒的。”不待诸葛亮出声，她那葱般的十指已经端起酒坛，将酒倒入桌上的酒杯内。

面对美人敬上的美酒，向来谨慎的诸葛亮竟然毫不犹豫地举杯饮下。

“好美。”诸葛亮感叹的既是酒，又是人。

“这是民女自己酿的果酒。用的是江阳古法。”夜来香笑吟吟又为诸葛亮的空杯中添满了酒。

诸葛亮喝下酒后，只觉得鼻舌间香气萦绕，他分不清那到底是夜来香身上的香气，还是酒的香气。

“这位夫人，夜来探访，想必不单单是献酒吧。”不管此女是仙是人，诸葛亮知道她绝非一个简单女子。

“不错，夜来香此番深夜前来，是献计的。”她身为酋长千金，自然不是个随便的女子，想她去世的夫君也是人中龙凤。自从蜀军驻扎江阳之后，她便被眼前这位万人敬仰的主帅所深深吸引了，可蜀军下了规定，军中男子不可与江阳女子有染，否则格杀勿论。每当想到自己的靠近，可能会为诸葛亮引来杀身之祸，她便强压下了自己心中想靠近的冲动。她不停地警告自己，她是个命硬的寡妇，而诸葛亮是个有贤妻在家的伟男子，自己不过是一场痴心妄想。原本，若是没有这场瘴疫，她可能已经放弃心中那点痴念，继续隐居深林了。可当她看到军中士兵渐渐倒下，诸葛亮为此形容消瘦的模样，她心中便充满了不舍。她相信凭着诸葛亮的卓越才智，很快就会找出问题的答案。可当她看到士兵们服下野生毛桃仍然毫无起色时，她便下定决心要为诸葛亮分忧解难。而刚才在江中梳洗是她为诸葛亮设下的最后一道关卡，诸葛亮转身离开的表现，让夜来香为他的正直而心折。

所以，她大胆地来了。在这深夜，带着沐浴后的芳香，孤身来到了诸葛亮的帅营。她要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献计？”诸葛亮眼前一亮。

冥冥之中，诸葛亮凡遇上难事，都会有贵女子出手相助。想当初他“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之时，便遇上了发妻黄氏。现在平定南蛮，偏遇上大兵患疾，又遇上了眼前这位夜来香。

“不知夫人欲献何计？”诸葛亮说时，已伸手请夜来香坐下。夜来香也不推托，爽快地坐下身来。

“在献计前，小女子有一事相问。还请主帅如实回答。”

诸葛亮连连点头，“孔明自当知无不言。”

“主帅前几日是不是派了士兵去采野毛桃了？”夜来香问道。诸葛亮点头称是。

为何而采？”

“这原是军中机密，但既然孔明许诺了夫人知无不言，自然不会隐瞒。采那野毛桃是为解军中的瘴疫。”诸葛亮答完，夜来香又追问道，“那瘴疫可曾缓解？”

葛亮愣了愣，既而淡然道，“自然，自然。”

夜来香闻言，猛地站起身来，扭头便要走。诸葛亮不由得大惊，“夫人不是说要献计吗？为何还未献计，还要离开？”

夜来香冷笑道，“主帅既然信不过夜来香，那夜来香所献之计想必也不会为你所用。我又何必再在这里自讨没趣。”

诸葛亮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绝非只是漂亮而已，她的聪颖智慧绝不输发妻黄氏。

“夫人莫要生气。是孔明不对。孔明给夫人陪不是了。”诸葛亮连忙走到佳人面前，作揖赔礼。

夜来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明媚如花，诸葛亮看在眼里，心中为之一颤。

“那我问你，我酿的酒，味道如何？”夜来香这突然的一问，着实出乎诸葛亮的意料之外，可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来，“姑娘所酿之酒，实属世间罕有之美酒。”

“好。那你先干完三杯。我再告诉你我要献的计是什么。”

“可孔明今晚已经喝了不少，着实不胜酒力了。”诸葛亮话还没说完，夜来香已经站起了身。

诸葛亮只得接过酒杯，一连干了三杯美酒。

“好。主帅爽快。”夜来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后，爽朗笑道，

“主帅可曾闻到夜来香身上的香气？”

诸葛亮脸露赧色，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被夜来香问得尴尬，“闻到了。”

“别人都只道夜来香我身带体香，却不知这其中另有玄机。”夜来香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鸽蛋般的药丸来，“其实我哪来的香气，那都是从山中采的多味草药制成药丸后，药丸发出的香氤。”

诸葛亮从夜来香手中接过药丸，可那鸽子蛋大小的丸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诸葛亮送到鼻前轻轻嗅了一嗅，忽然惊道，“这酒中也有这味道！”

夜来香佩服地点了点头，“主帅果然厉害。小女子酿制的酒中的确实放过此药，酒中还有主帅派人四处采摘的野生毛桃。”

诸葛亮再次打量手中的丸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酒，他忽然明白过来，

“夫人是说，你这酒能治军中的瘴疫？”

“不错。主帅的野生毛桃再加上我特制的香料，保准能药到病除。”

诸葛亮大喜过望，“那夫人可愿意把这酿酒的方子告知在下？”

夜来香点头道，“我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夜来香爽快地把那几味中草药的名称告诉了诸葛亮，然后又将江水的用量，草药混合的比例，全都耐心地一条条讲给诸葛亮听。

诸葛亮如获至宝，飞快记下了夜来香所说的每一个字。待夜来香说完，诸葛亮脸上的愁容已消失不见，眉眼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兴奋。

“得你此方，相信我军不日可痊愈。”诸葛亮温和地望向夜来香，“你为蜀军立下奇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夜来香缓缓走到桌边，指向自己酿的酒道，“小女子只求主帅能陪我喝个一醉方休。”

面对夜来香眼中柔柔的恳求，诸葛亮明知自己已不能再喝，却怎么也不忍开口拒绝夜来香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

“好。孔明答应你便是。”诸葛亮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满杯，然后仰头喝下。

“痛快！”夜来香于是也跟着喝完了一杯。

孔明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极限，又喝下一杯。夜来香跟着再干一杯。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到渐渐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诸葛亮仿佛见到发妻黄氏，他激动地将她搂在了怀中，黄氏身上那幽幽的香气让诸葛亮闻也闻不够。朦胧中，他觉得自己的黄氏变得漂亮了，体态也婀娜了，而黄氏的主动热情更是让他如痴如醉，若癫若狂。那一刻，月光隐入了云层后面，江风潺潺，流水缓缓。

数日后，诸葛亮按照夜来香给自己的秘方酿造出了野生毛桃酒，士兵们喝下这香醇的美酒后，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和活力。诸葛亮带着他们一举向南，直攻南蛮腹地。战士们士气如虹，势不可挡，不仅七擒孟获，更是拿下了南蛮之地，大振蜀军盛威。

乘胜“率军北进，征伐曹魏”，蜀军是时候离开了。

开赴前那一夜，天上没有一丝月光。诸葛亮心中正是感慨万千之际，熟悉的幽香引得他转过身来。但见夜来香梨花带雨，立在门外幽幽抽泣。

“夜来香，此番北上，不知何日再聚……”

夜来香摇头苦笑，“小女子能从主帅那里偷得一夜宠幸，已是心满意足，哪里还敢再奢求相聚。只盼主帅以后别忘了在这江阳，有一株夜来香，为你而倾心过。”

诸葛亮点头表示应允。

次日，诸葛亮在远处，冲着南定楼前那株夜来香作别三次后方才号令三军，转头挥师北上。

自此之后，诸葛亮再也没有回过江阳，直至葬身五丈原。诸葛亮在临行前，征得夜来香同意，特意把夜来香独创的造酒曲药秘方流传到江阳民间，谁能料想，今天泸州酒业所用的曲药竟然是南蛮部落酋长奢华之千金夜来香与诸葛亮之间一段风流轶事促成的美事？

夜来香的孩子夜郎少不经事，总是扬起头，天真地纠缠着母亲问：“我的父亲在哪里？”夜来香便回答他说：“早去了，后山上无数土堆里寻去。”夜郎便又问：“早去了又怎么还会有我？”夜来香便告诉他：“还不是你爹夜晚偷偷钻进我梦里，把你给送了回来。”夜郎还是不信，继续追问，夜来香就回答说：“你呀，是石头缝里抱出来的。”邻居都知道夜郎的身世有疑，可是谁会去捅破这样的天机？直到夜郎长大后，才渐渐知道了母亲年轻时的那段轶事，也知晓了自己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羽扇纶巾、指挥三军的主帅诸葛亮。

真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夜郎酒量惊人，喝酒就像喝汤。那日，他和人喝了酒，酒意正浓，满脸红云，逢人便自夸道：“老子可是诸葛亮的儿子。”

他原本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却不知从哪里觅来了一把羽扇，还做出诸葛亮的模样，把别家孩子集中起来，指挥着打仗呢。邻居看不惯，便在背后悄悄道，就算是诸葛亮的儿子也不能如此骄傲自大吧，这不是夜郎自大吗？一时间，夜郎自大的说法在江阳（今泸州）一带流传开来。而正是夜郎的这副做派，反倒叫大家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诸葛亮的骨肉了？一生谨慎谦逊的诸葛亮，原本在哪里都有着极好的口碑，就算夜来香再美若天仙，诸葛亮又怎么会以一夜情留下历史的笑柄呢？

这真真是应了那句：多少风流事，都在笑谈中，一壶泸州酒，江水永长流。

（作者姓名：刘光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