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狼之音

待浩天劫醒来时，他还在泡在一个大药坛之中，他光着上身，从他露出药汤的肌肤上可以看到他清晰而狰狞的刀伤，他嘶吼了一声，因为此刻他的后背之上有若千万只蜈蚣在噬咬一般，那种感觉，并不是靠坚定的意志便可以支撑的住的，因为那种痛苦，可以直入人的灵魂，直入人的每一条筋脉。见他嘶吼起来，逍遥梦连忙跑了过来，在一边看着他，表情虽然着急，但却没有走近，而是在一边安慰他道：“浩公子，你支撑一下，这药对你的伤很有好处。”但她虽然有心，浩天劫的嘶吼却没有减轻，逍遥梦焦急无比，但却无可奈何。这时，那位轻纱女子走了过来，看着嘶吼的浩天劫道：“若是连这些痛苦都吃不住，那还来找仙子作甚？还不如在谷外胡乱找个郎中看一番便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女子的训斥之声，浩天劫竟然咬上了牙，但他喉咙之间还是不断发出嘶哼之声，牙齿似乎是咬合不住，不断的抽搐打颤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全身皮肤肌肉紧绷。不知道此刻的他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自己的母亲，也许是杀害自己母亲的万寿全，也许是雪灵儿，也或许，是昆仑山上的昆仑冲。总之他表情坚毅，眼神如炬，苦苦撑持着。但他背上的伤势竟然没有随着他的挣扎而加重，反而往外不断的流出死血。

浩天劫就这般过了三日，其背上刀伤已经结痂了。浩天劫在山下练着刀，他身影若舞，在百花之中翩翩若离，别有一番风月之情。逍遥梦坐在那舟缘，玉足点入水中，掠起点点水花，她轻拉起裙边，黑裙下，却是嫩藕一般的肌肤，恰好露出两只小腿。打闹了一番水波之后，她又向轻纱女子道：“对了，还没有请问妹妹的名字呢！真的是无理了。”其实她也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还可能比轻纱女子小上一些，但是女孩子本不像男孩子，喜欢称大，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叫她妹妹，显的更加年轻一些，所以逍遥梦便以姐姐自称。轻纱女子眼睛看着水中睡莲，懒散的答道：“我是师父抱养的，跟她一个姓。师父一直叫我月儿，没有其他别名。”她倒是回答的仔细，显然也是对逍遥梦的话很受用。

逍遥梦品味了一番她的名字，抬头向她咧嘴一笑，美若三月柳花，道是：“月儿，这名字好听，看着你的模样，再加上这名字，仿佛便是看到月中仙子了一般。”牛月儿没有回答她，但她眼睛迷离，仿若在欢笑一般。这时，逍遥梦又说道：“我叫逍遥梦，他叫浩天劫。”她手指山脚的浩天劫继续道：“他背上的刀伤是为了救我而留下的。”牛月儿喔了一声，显然有些怀疑。逍遥梦又道：“你可能不信，但是这都是真的，并且这是他第二次救我了。他虽然功夫‘不好’，但是他意志坚强，侠肝义胆，将来定然是一方巨擘。”她虽然是在夸浩天劫，但却夸的很用心，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份用心。倒是牛月儿注意到了，她向逍遥梦说道：“梦姐姐果然慧眼，如此也能发现英才俊杰，扶桑山毅立百年，其底蕴可见一斑。”逍遥梦玉脚继续划拉着水面，边沉思边答道：“我向来不羡慕所谓的家族和底蕴，只羡慕名川古刹以及风月之光，羡慕像古石仙子以及月儿妹妹这般的山川生活，只需望山水田园，风月无边。”牛月儿还是平淡的模样，待逍遥梦说完之后，他才懒散的道了句：“食斋之人而已，有何可羡慕之处？”

逍遥梦听她如此一说，心中不免微微有气，但她也不便发作，只当她脾性如此。况且她也确实帮了自己和浩天劫的忙，有恩于自己，又怎能白眼视之。她站起身来，放下了黑裙，穿了鞋袜，此时，太阳已经微垂了。她说道：“这牛王谷的残阳别有一番风味，现今虽已近晚秋，但仍旧花好日圆，只是不知到了冬日这里又是什么一番景致？”牛月儿微微抬头看着远山，似在回味，似在徘徊，面纱微动，若天籁一般的声音，道是：“冬日这里最是美丽，白雪覆盖过山际，拦腰而回，这仙女潭中遍开水芹，有天鹅戏水，黑白相随。满谷奇花将会枯谢，但远山的樱花会燃放，其影映入水中，若水月洞天。”说完，她干脆闭了眼睛，睫毛微动，似是抑制不住满腔之热情，想要以此稍作掩饰。

逍遥梦听完，却较真了起来，激动的欢呼道：“真有这般美丽么？那我到了冬至时节定然要来这里玩耍一番，月儿妹妹可不能嫌弃于我。”牛月儿睁开了眼，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哪里有一丝扶桑圣女的矜持之态，完全便是一位娇生惯养的无知少女模样，不禁有些迷惑起来，但细一想可能是她真被这里不一样的景致迷惑了，女儿家向来爱些娇花嫩草，倒也不奇。过了一会儿，她玉手指了指水中，说道：“这水中有当年牛王前辈自极南之地万里寻来的一种奇鱼，此鱼体态娇柔，遍身朱色，无鳞。由于它酷似朱燕之尾，所以牛王便名其为‘燕尾鱼’。其味肥而不腻，鲜而不败，往日里便是仙子也不敢多捞。”她停了一下，似是在找话说，想了一番，才又道：“但你是扶桑山圣女，扶桑圣主曾于牛王谷有助，鄙谷荒寒，没有招待之物，我便待仙女做主，也望圣女不嫌，以此燕尾朱鱼相待。”逍遥梦本便口馋，再听牛月儿介绍了如此一通，哪里还等得，她咽了咽口中馋涎，才向牛月儿问道：“承蒙月儿妹妹款待，这燕尾鱼既然是牛老谷主生前喜爱之物，又得仙子和月儿妹妹如此看重，极南之地而得，定然不凡，只是怕我和我这伙伴见识生疏，糟踏了圣物。”牛月儿咯咯娇笑了一阵子，才向她说道：“梦姐姐想多了，世间能够被梦姐姐看重的东西，那便是物之所幸了。”她指了指断桥头，继续对逍遥梦道：“姐姐你先到桥头稍等，我回去取渔网和鱼饵来。”逍遥梦听完，莲步轻移间，已上了断桥。牛月儿也不调舟头，而是回过了身子，那小舟便哗哗破水行去了。

逍遥梦站在桥头，看了一番景致，此景虽美，但此刻她一心全在那水中赤鱼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看景。看了一会儿山脚的浩天劫后，便伏在桥头，要看水中的赤鱼。然她看了好一会儿，虽她眼力惊人，也终不可窥，只得作罢。好在这时，牛月儿踩舟而来。

她连忙跃上小舟，待问牛月儿怎么捞鱼时，却见她手中拿着一支兜网，竟然捆了一只雄壮的公鸡于舟尾，那公鸡见到了水上，由于怕水，双翅不停的扑打着小舟。逍遥梦心中奇怪，连忙问牛月儿道：“月儿妹妹，不知这燕尾鱼是如何个捞法？难道就用这只公鸡和妹妹手中的兜网吗？“说话间，她脸上满是不信和怀疑。牛月儿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自怀中拿出了一只白色的瓷杯，她勾下身去，玉石一般的指盖在公鸡红冠上微微一划，便有鲜红的冠血流血，她用瓷杯接住。

待接了差不多半杯左右，她便把那鸡血倒了一些在潭中，待那血淡了些之后，她瓷杯微倾，又倒一些血下去。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她手中鸡血竟然没有凝固。但这时，那水中水波微动，恍然间，澄澈的水中竟然游来了数尾鲜红的赤鱼，它们围在适才牛月儿撒鸡血的地方，似乎对那鸡血很是着迷。而牛月儿玉手轻扬，手中兜网往水下一搂，立时便有一只红鱼被兜进了网中，窜逃不已。她把那鱼放入了舟中一只水桶之中。再看水中，适才那些鱼已经被全部吓跑了，她只好继续原先抓鱼的步骤，但舟却换了一处地方。

逍遥梦却不管那些，只心思在桶中的鱼身上。细细看来时，只见那鱼只有巴掌大小，其浑身尤似缎子一般润滑，一对小眼睛，黑色。它整个鱼身好似被人用手扳弯了一般，首尾相近，还真有些似燕尾。待她赏玩够了之后，才看向牛月儿，却见她又抓了一尾。逍遥梦哪里肯放过时机，去要她手中兜网和鸡血，要自己捞鱼，牛月儿笑着答应了，把瓷杯和兜网给了她，站在一边看着。

逍遥梦也真的是聪慧无比，不一会儿便又抓了一尾，她高兴的把它放入了桶中，歪着脑袋看着，激动不已。

屋中，逍遥梦和牛月儿一起做了数个精致的小菜，桌上还有一壶酒。他们三人迎面坐了。再看牛月儿，依旧戴着面纱，逍遥梦取笑她道：“月儿妹妹长的如此娇态渴人，世间却少有人能够一窥妹妹之娇态，今日倒是让浩大哥占着大便宜了。”她说完，伸手掩着樱嘴咯咯娇笑不已。牛月儿知道她话中之意，只羞红了眼睛，低下了额头。而一旁的浩天劫却不明所以，但他仔细看了一番牛月儿，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唐蝶和心儿，心脏不由的加速跳动了起来，脸颊也有些红了，但他把头歪向一边，假装无知。

但她们玩笑归玩笑，这饭是要吃的，牛月儿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失理，挣扎了一番后，还是伸起玉手缓缓去解她的面纱。逍遥梦似乎比谁都紧张，可能是妒忌她会比自己还漂亮，也可能是其他，反正无人可知。而浩天劫竟也微微别回了脸，眼角余光瞥着她的动作。牛月儿的动作缓慢至极，仿佛这个动作会让她很痛苦一般，焦灼不已，但逍遥梦和浩天劫却没有说什么，只专注着她的娇羞模样。

就在牛月儿刚刚解下一边束带，刚露出一只粉嫩透红的玉耳之时，不知自何处，忽然响起了一道狼鸣之声，‘嗷······喔······。’这声音，清响至极，在整个乱石谷中传荡不息。浩天劫和逍遥梦却不奇怪，这山谷之中，有狼嚎之声并不奇怪，但牛月儿却忽的站起身来，原本红透了的耳朵都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