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又见面
“我是卡蜜拉……”犹豫了一下，她决定隐瞒自己的姓氏，倘若知道自己是皇室成员，对方想必就再也没办法坦率的面对自己了，“我五岁。”
“五岁？那你就是我的妹妹罗？”纳奥米兴奋地说，“那你要叫我‘老大’！”
孩子们之间的情感很单纯、很直率，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分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的模糊地带。
纳奥米和卡蜜拉都没有年龄相近的朋友，也因此格外的投缘。
直到某天，卡蜜拉将自己的饰品赠予纳奥米，皇室的纹章让父亲一眼就认了出来。上头还有属于卡蜜拉名字的缩写。
“娜娜，你和公主见面了吗？”
伊舒对于纳奥米私自跑进后花园、闯入公主寝宫的事没有责怪，只是将事情的轻重与可能导致的后果分析给她听。
他对纳奥米，并不将她当成一个孩子般来看待，而是一个对等的人。纵使纳奥米现在无法理解、听不明白，但伊舒知道，她往后所要走的道路比一般人艰难许多，所以他必须这么做，竭尽所能地给予她最多的爱与教导。
“娜娜，你喜欢卡蜜拉吗？”父亲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问道。
“嗯，喜欢！卡蜜拉是娜娜最好的朋友！”天真的女孩大声说道。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故事吗？这个世界原本有龙族、精灵、矮人、魔法师这四个种族，在阿西娜的努力下，不同部族们友好和平的生活在一块儿。除了龙族之外，其他三族联姻通婚，最后变成人类帝国这个国家。”
“只有龙族被排除在外吗？”纳奥米问道。
“卡蜜拉和娜娜不太一样，也没有关系吗？”
机灵的纳奥米明白父亲的意思。
“娜娜喜欢卡蜜拉，就像爸爸喜欢妈妈一样。”
即使不同种族，也能彼此相爱、成为朋友，限制住我们的不是身分或外表，而是一颗狭隘猜忌的心，龙族似乎走不出过往荣耀的桎梏。
“那么，爸爸会努力，让所有人都能自由而快乐的在一起。……”
“即使是被骗，那时的自己仍露出一抹安慰似地微笑，因为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纳奥米小时候大部分都住在龙之谷的山区，只有少部分时间三个人可以聚在一起，这段时间也成为纳奥米最珍视的时光。
“辉雅，我决定向族长公开我们的关系。”
一天晚上，伊舒做了重大的决定，金发赤眼的美丽女人面露惊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男人将妻子拥入怀中，“能娶到你，又拥有像天使一般可爱的孩子，我想这都是上天的恩赐。一切都能顺利的……”
这样继续躲藏下去也不是办法，龙族对人类帝国的误解越来越深，男人决定放手一搏，以自己做为人类帝国斡旋的代表，向龙族的族长及黑暗世界的居民，展现最大的诚意。
“一定有两边可以共存共荣的方法。”伊舒坚信着。
可惜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即使年岁随着时代的迁移而积累，但脑袋却仍停留在过往古板而守旧的思维里。
纳奥米和伊舒，一个被关入幽深的地牢、一个饱受酷刑折磨。对龙族来说，纳奥米的存在是耻辱与污点，只要抹杀掉、永远打入地牢就好，这是他们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最后的一点慈悲。
而人类帝国的男人，诱拐他们的族人、遮蔽她的性灵，玷污了龙族皇室尊贵的血脉……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以报复的心态，伊舒遭受到残酷而严厉的对待。……父母双亡后，纳奥米离开了龙之谷来到人类世界，人们对她的外表或许惊艳、或许害怕，但还是有不少善待她的人出现，这点她十分欣慰与感激。
人类的世界由科学与法律建立秩序，她意外发现许多龙族习以为常的事，在这里却被视为超乎常理的存在。
聆听植物的低喃、和动物一同生存共处，感受自然界的万物……不管是激澈的河流、自身旁贯穿的风、头顶上的蓝天，人们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眼前物质的生活与享受才是他们的一切。
“结果，不管在哪里，都没有你存在的地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但这世界却不容许你的存在……”声音低喃。
再回头看一眼、再回眸一次，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世界。
让她好想毁掉啊。……
黑色的烟从纳奥米身上窜出，祭坛的地板开始发出红光，凿刻在上头的纹饰竟是一幅巨大的魔法阵，由内而外、层层相叠，密密麻麻遍及整座祭坛。
少女的双眼在远处失焦，下意识地走到阵图的中央，绝望的歌姬用近似残酷的温柔，唱出让人心碎的曲子。
撼动大地的力量，我继承死者的意念，让绝望步上人世，让鲜血覆盖大地。
拔去羽翼的鸟仍想飞翔，殊不知眼前的金光是绝望、即使化为灰烬仍不足惜。
用诅咒灌溉、仇恨使它茁壮，名为杀戮的秧苗在世间绽放它鲜红的花蕊。
泰伦尼笑着看着不断崩落的龙之谷，道路完全陷落，只剩这座祭坛佇立在这片谷地；纳奥米的力量来自于仇恨与绝望，而强大的能量将启动太古兵器，这样一来，他的研究也终能得到証实。……
“看着吧，长老院的老顽固们，我将成为新世界的神，用这凌驾一切的力量，将龙族昔日的荣耀带回龙之谷……”
男人忍不住胸中兴奋的情绪，放声大笑。
因为连可以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所有想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因为很胆小懦弱，所以假装自己很坚强。
不会哭，是因为眼泪早已流干。
“又是一个人了吗……没关系，已经习惯了。”绝望将少女吞噬。
抱着身子、双眼茫然无神，连感觉都没有了，只知道有种很难受的感觉充塞胸中，力量不断流逝。不想再失去什么人了，自己还没有坚强到可以眼睁睁看着认识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死在自己面前。所以选择自我毁灭。
“这样，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等等！”
熟悉的呼喊声让纳奥米和泰伦尼同时回头，只见克劳福特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面前，身后是一片断崖。
“你还回来做什么？”泰伦尼冷笑，“不过事到如今，你也无法改变些什么。”
“傻瓜，你真想毁灭这一切吗？”连呼吸都感到一阵剧痛，克劳福特弯着腰喘息。
“我讨厌人类，但更痛恨龙族，他们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纳奥米的声音低沉，眼神朦朧恍忽。
“你觉得你的父母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那我只好死了之后再向他们陪罪了。”
克劳福特注视着她挣扎的脸，不语。
“曾经说过杀人很麻烦的家伙，现在竟然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如果这是你几经考虑后得到的结果，那你就动手吧。”
纳奥米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认真的。完全猜不透对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开始急躁起来。
“我待在这里不行吗？”克劳福特耸肩，“后面也无路可退了。”
一派轻松的模样和少女形成强烈对比。
“别开玩笑了！”纳奥米的情绪率先失控，“明知道这里无路可退，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还回来这里？”
“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知道？我会回来，只是因为你也在这里。”克劳福特咧嘴笑道，她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可是你……你选择了米西娅不是……”眼泪又落了下来，纳奥米连声音都在颤抖，随着注意力的松懈，魔法阵的光芒也暗了下来。
“对于她的感情我没办法回报，所以至少必须让她安全离开。”
“这句话的意思是……”
克劳福特朝纳奥米走了过去，他的手轻轻抚着对方的脸，少女的脸泛上一抹红晕，心跳的声音似乎要震破鼓膜。
“唉喔喂啊──”
克劳福特用力捏着纳奥米的脸，让她忍不住发出哀嚎。
“骗我的这笔帐，还没和你算。”克劳福特露出阴冷的笑。
“拗痛！偶不想把泥间扯进来嘛！”纳奥米的眼角带泪、脸颊被对方又拉又扯，话都说不清楚了。
毫无预警地，克劳福特一把将对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纳奥米，像是想将她揉进心里似地，将脸埋入了少女的肩窝。他的手似乎在颤抖。
“……以后不准再骗我，不准离开我的身边。”
直到触碰到她、将她拥进怀里，克劳福特忐忑不安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露出了痛苦的笑容，纳奥米伸手回抱克劳福特。
她是人质，但心甘情愿被他束缚。第一次，终于觉得自己不用再流浪、漂泊的心有了真真实实的热度，有了依靠。
哭了，但这次的眼泪却是带着暖意，纳奥米忍不住笑了。“──好了，感人肺腑的大和解剧码演完，可以继续了吧？”
泰伦尼不耐烦地说。
“只要再输入魔力，马上就可以恢复龙族以往的荣耀，伟大的太古兵器马上就会展现在世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