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什么地方出了错

“太粗鲁了！我的脸是这样拿来用的吗？我好歹是太古兵器，是要在战场上和敌人廝杀的，可不是你的攀岩工具……”

黑白之刃的剑尖被砍入山壁之中，只见克劳福特整个人吊挂在悬崖边，景象惊险万分，小蜥蜴咬着他的衣角死命地拍着翅膀。

“如果你不想成为一堆废铁，就闭上嘴……”汗珠从脸侧滑过。

“他不会来了。我和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早就回到人类世界去了吧……”被岩石手臂高举到半空中的纳奥米有些惆怅。

米西娅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还真奇怪，我一路踪他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希望找机会说服他和我一起回去，因为我爱他。”

她得意地笑了，这种话先说出口的人就赢了。

“我希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你，就这么讨厌他吗？”

纳奥米轻轻笑了，笑容有些苦涩。

“喜欢或讨厌……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与其绑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同走向毁灭，不如让他自由。”她的表情有些落寞，“只是没想到放手这么难……”

一阵鼻酸，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碎了，一片一片地被人剥落，血淋淋、活生生地，伤害自己重视的人，自己何尝不痛苦。在他们面前露出的笑是讽刺、是无奈，是笑自己的可怜与可悲。

说出绝情的话将他们推离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却又希望他们能知道，自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编出那些谎话。

──只是他们不可能会知道了，再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少女遥望的目光、充满情感的溼润眼神震撼了米西娅。米西娅有自信，自己对克劳福特的爱不会输给任何人，但那女人所做的事她却办不到，或者该说，自己从未思考过该怎么做对克劳福特比较好。

这件事让她感到震惊，自己似乎未曾站在对方的立场想过，突然间，米西娅觉得惶恐。

“主角终于来了。”泰伦尼露出灿笑。坐在石头手背上的泰伦尼满脸笑意，但纳奥米却只觉一阵冷颤。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只见一个身影从祭坛的门口、两根高耸的石柱间步了进来，少年的脸上满是风沙与灰尘，模样有些狼狈。

“以后一定要发明一个可以自动升降的楼梯……”

克劳福特气喘吁吁，一想到刚才在峭壁边缘慢慢地爬着，就不禁头皮发麻。

“福特哥──！”米西娅忘情地放声大喊。

少年抬头，只见一名褐发女孩被石手臂紧紧握住、高举至空中，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在她身旁的黑发少女表情有些震惊，克劳福特对上她的视线，心情十分复杂。

“我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泰伦尼用戏谑的神情说道，从巨石手背上跳了下来，“你害我差点就变成食言的人了。”

“没想到真的是你……”克劳福特压抑心中的怒火，“你究竟想做什么？”

“啧啧，”泰伦尼摇摇手指，“现在主持人是我，看到后面了没？新欢和旧爱，我现在大发慈悲给你选择，你可以带走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克劳福特抽出黑白之刃准备上前，只见对方轻松地弹了弹手指，抓着她们的石手突然开始紧握，受到重力压迫、全身的骨头似乎要被捏碎，两个人不禁放声大叫。

“不要破坏游戏规则，还是你想同时替两个人收尸？”诗人冷笑。

“现在最好照着他的话做，然后看他玩什么把戏。”黑白之刃悄声说道。

克劳福特咬着牙，硬是将手中的剑放下。

“很好，你终于听懂龙话了。现在到了抉择的时间，你选择要带谁走？一个是新欢，龙族和人类的混血小妞纳奥米，一个是旧爱，青梅竹马、来自克塞隆的强气女孩。”

泰伦尼举起手向他展示，两个少女、一位少年，这样的发展让他觉得很有趣，说不定待会儿可以作首诗。

“福特哥，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我们一起劝她金盆洗手好不好？妈妈她也是受害者啊，有个男人玩弄她、欺骗她，将她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传家之宝给骗走，人财两失的妈妈因此才会失去理智。她其实一直都活在悔恨之中啊。”

“小鬼，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来着？”泰伦尼突然问道。

“关你什么事……啊！”

泰伦尼操纵石手，加强了气道。

“我问的问题，你只要回答就好。”

“乞慕蓉！妈妈叫乞慕蓉！”米西娅大喊，“你这卑劣卑鄙的家伙，妈妈可是传说中幽灵作家的传人！你这种家伙知道她的名字又能怎样？”

泰伦尼捣着脸，歇斯底里地笑了。

命运啊！原来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十多年前，取得龙之谷秘密的关键卷轴，就是他从乞慕蓉手中骗来的。

性格冷漠、行踪飘渺的幽灵作家传人乞慕蓉，将流落街头的自己带回家照料，泰伦尼用龙族的故事得到乞慕蓉的好感，藉此亲近她，结果她将自己的秘密全告诉泰伦尼。

愚蠢的笨女人。小鬼叫乞慕蓉妈妈，莫非她是自己的孩子？

“好了，快选吧！别忘了你只能带走一个人。”泰伦尼道。

米西娅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少年，她不想再被抛下了，但对于克劳福特会选择谁，她心里已经有了底。

纳奥米没有想到克劳福特会折回来，先前自己所下的决心早已烟消云散，心情十分迫切。她想向他道歉、想和他解释啊……

“我心中不停的呼唤，你听见了吗？”急切的呼喊声卡在喉头，她只能看着他，乞求自己的心声能传进对方心里。

克劳福特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人命是不能拿来比较的，想救和应该救，根本无法取舍。

选择了一个，就会让另一人陷入险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又怕伤害对方而迟迟无法说出口。

“即使痛苦，还是必须面对。你也是这样吗？”

克劳福特咬着牙，“请你……放了米西娅。”纳奥米瞪大眼，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可以啊。”泰伦尼露出胜利的笑容，一弹指，石手臂瞬间化为烟尘，米西娅从空中坠落──就像纳奥米的心。只是她的心并没有被克劳福特接住，而是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泰伦尼丢给克劳福特一小段白色的蜡烛。

“这东西能开启传送之门，让你们平安离开龙之谷回到人类世界。”

克劳福特抚着不断发抖的米西娅，将蜡烛紧紧握在手中，匆匆看了纳奥米一眼后便离去了。随着克劳福特逐渐离去的身影，纳奥米的心也死了，泪水无法克制地滑过面庞。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她自问，泪水淹没了视线。

从克劳福特的眼里，纳奥米猜不出他的心意，在心中呼喊了不下万遍的名字、不下千次的为什么。

但事情会演变至止，不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她自己亲手将克劳福特推离自己身边。

石手臂缓缓将她放了下来，纳奥米颓然跪倒在地，她捣着脸发出破碎的哭泣声。

“背叛，你和你父亲遭到同样的对待啊……这个让人充满憎恨的龙之谷。”

少女的脑海中浮现童年的记忆……

纳奥米的父亲伊舒?地尔特是人类帝国凤凰骑士团的首席骑士，因此，纳奥米小时候曾在王城待了一阵子。纳奥米的存在是个祕密，好在父亲的朋友、玫瑰骑士团里都是明理的人，不以纳奥米奇特的外表为詬病。

这是在和父亲一起前往王城、她九岁的时候的事……

人类帝国的国王是个满头白发与白须、看起来十分有威严的男人，年幼的纳奥米躲在马车上窥视着这位人类帝国最伟大的君王。他看起来确实英气不凡、拥有一统天下的霸气，但骑在壮硕白马上的国王，身边有层层侍卫与骑士团成员戒护，离人民好远好远。

王看起来好孤独。

父亲工作繁忙，小纳奥米只好一个人四处探险，不知不觉间竟然闯入了王宫的后花园，美丽的景色让她顿时忘了自己身为入侵者的身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声斥喝让纳奥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拔腿就跑。不停地来回穿梭、四处逃窜，但对方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紧张得无法思考……

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突然出现在眼前，里头的一切摆设都是透明的，一个有着酒红色漂亮卷发的女孩眨着大眼看着自己……

士兵一路尾随，直到发现公主的寝宫出现在面前。

“公主殿下，打搅了，方才是否有看见可疑的人从这里经过？”

女孩的肌肤异常白皙，甚至可说是接近病态的苍白，因为病弱的关系，她从小便寡言而安静，没有人知道其实是心病造成她精神上的压力……众人只觉得公主的性格过于孤僻。

“没有。……”

公主专心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不再理会他们，士兵们也没办法，只好再到别的地方搜索。

纳奥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对方。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叫纳奥米?地尔特，今年九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