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动物说话了
“刚才冒犯了。只是您身上有人类的影子……很古怪。”
“这种事一时也很难说清楚。”少女苦笑。
“是吗……请您好自为之。”
纳奥米紧抓着狼的毛以防摔下去，被咬的地方克劳福特替她简单包扎，但渗出来的鲜血仍将布条浸湿。
事实上，很多事也很难去解释。抱着巨大的谜团、很多不能说出口的事，但她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有限，却又不知道该相信谁。
“只要能打破他外在的伪装，应该可以利用。但……真的要将他牵连其中吗？如果可以选择的未来是更加艰难困苦的道路，你愿意选择吗？克劳福特，有一天你一定会恨我的。……”
纳奥米的表情挣扎而沉重，她的想法一向都很单纯，但要做的事却充满算计与欺瞒。这样的冲突让脑袋好像要爆炸了。为了守护什么、保护什么就一定会伴随着对等的牺牲，她连自己的性命与未来都赌上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早就有觉悟了，即使背负污名、即使受后人唾骂，因为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只有我能办到的事……”
狼将三人带到补给地前便停了下来，因为人的味道实在太刺鼻了，它们不愿意靠近，再者，太过接近也会有危险，人们喜欢先入为主地用自己无聊的妄想预测敌人。
“你连那种事也办得到吗？”克劳福特望着狼远去的身影，“和动物及植物说话。”
“它们的声音一直都在，只是周遭的人肯不肯聆听罢了。”
只要一提到魔法的话题，纳奥米就会摆脱以往傻里傻气的态度认真起来，让克劳福特感到好奇。
“既然会使用那么奇异的能力，为什么不杀了我然后两个人逃走。”
“因为太麻烦了。”
“什么？”少年因惊讶提高了音量。
“喂，这样不公平。这样吧，我们轮流问对方问题如何？”她趁机提议。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已经问了。好了，接下来换我发问，你为什么要当绑架犯？”
克劳福特总觉得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顿了顿，“你所说的魔术士究竟是什么？”
“施展魔法，为此必须利用颂歌、书写咒文、画魔法阵图等方式将力量牵引出来，龙族的学者将这种引导出魔法的方式称为魔术。简单来说，魔术是一种过程和方式，魔法则是得出的结果。藉由媒介物可以产生各种效果，有人可以召唤风、有人可以撼动大地，我的话……应该是招来不幸的能力吧。”纳奥米露出苦笑。
“没想到魔法还能做这么科学化的研究，明明是那么不可思议的能力。”克劳福特对这种技能感到惊叹。
“魔术士会替自己的能力分类，水属性的魔法是蓝术士，炎属性的魔法是赤术士，治愈魔法是白术士，与之相对、和死亡为伍的就是黑术士了。现在换我发问，为什么你要做这么残忍的工作呢？你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甚至我可以断言你讨厌它。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游戏到此为止。”
“什么？爱！这样我亏大了，从头到尾都是我回答的比较多啊！”
看着克劳福特为难的样子，今天的对话似乎超出了他以往说话的额度，纳奥米感到一阵欣慰，至少对方肯和自己讲话了，关系算是有了一大进展。她晃了晃手中的锁链。
“如果没有这个，我们或许会成为朋友吧。”
“我没有家人，也不需要朋友。那种东西只会碍手碍脚。”
纳奥米默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还露出这么哀伤寂寞的神情呢……三人来到位于山道中央的一座补给用的小村落，村里头有座古井，可以自由饮用清凉甘甜的山泉水，吊车每天会定时从山下运送物资上来，一些猎人、药草行商、或是走私贸易的商人会在此聚集，交换当天的收益或者带来家乡的特产。纳奥米等不及要尝尝不同的地方美食了，她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随着接近村庄，纳奥米的脚步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一股扑鼻的腐败与铁锈气味迎面而来，直到她看见了村子的全貌。
“卡蜜拉，不要过来！”
但晚了一步，紧跟在她身后的女孩已经看见了面前的惨状……
整个村子彷彿受大火劫掠般焦黑一片，屋舍倾倒焚毁，烤焦成黑炭的尸体一个个像肉串般被插在铁柱上，被砍掉的头颅像是装饰品被堆放成金字塔状，惊悚幽怨的神情让人发毛。大肠小肠、肝肾脾胃等脏器被刻意悬挂摆放在树木及石头上。整座村子瀰漫着的不只是死亡的气息，而是像黑色弥撒般诡异的氛围。
“难怪狼大哥会说那些话。刺鼻的确实是人的气味，但不是活人，而是尸体啊……”纳奥米悚然。
卡蜜拉倒抽一口气，当场昏了过去，纳奥米及时上前抱住她。
“卡蜜拉小时候曾亲眼目睹自己的哥哥杀掉的侍女，之后分尸的恐怖画面，她哥是个变态疯子，从小就把这种事当作好玩的游戏，她的心中有阴影，语言障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纳奥米皱起眉头，表情十分自责，“这种画面会勾起她童年不好的记忆，该死，我太大意了……”
“……你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就纳奥米直呼公主的名讳看来，两人应该有某种密切或相当的关系，不单单只是主仆关系那样单纯。倘若纳奥米是皇室成员，黑市的情报里不可能没有资料，更何况纳奥米拥有异色眼眸这样显眼而独特的特徵。
“我们两个是朋友，我父亲和人类帝国的皇室有些关系。”
克劳福特想再追问，但纳奥米将卡蜜拉靠在一块干净的石头边后，便跑去查看尸体的情况了。有几具尸体倒卧在地上，全身焦黑，但未遭砍去头部及四肢，体内的脏器也还在。
“好惨……是被活活烧死的吗？”
“你不怕尸体吗？”
“你可不要小看女人了，我不是那种软弱没用的家伙，在外旅行也将近八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八年……？可是她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顶多十七、八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外面要怎么生存……”
纳奥米突然大叫，连退了好几步，全身鸡皮疙瘩。
“虫虫──！”
尸体上果然有白色肥胖的物体在扭动，不断在腐败的脏器与脏器间钻来钻去。只怕皮肤底下还有成千上万只的蛆。
“你不是见过很多大风大浪，怎么一点小虫就害怕了？”克劳福特有些哭笑不得。
“我生平没有弱点，只怕虫而已！”纳奥米一脸恶心。
克劳福特蹲在尸体前细细观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尸体并没有挣扎，应该是死后才被火焚烧。身上的伤口像是撕裂伤，但应该没有动物的爪痕可以造成这么大的伤口才是。应该是以虐杀为乐的家伙吧……动物们并不会蓄意谋杀，当然，也没有能力将现场布置成这个样子。”
纳奥米用手护住口鼻，尽量离爬满蛆的尸体远一点。一想到环绕这座村庄的尸体都爬满同样数目的虫，又是一阵反胃。
克劳福特的话对了一半，若是正常的动物的确只会为了温饱而攻击别人，但若是有人刻意加以操弄……她又想起了先前蜘蛛模样的召唤兽。
一旁的树丛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响，纳奥米转头，却发现原本躺在石头边的卡蜜拉不见了。
“卡蜜拉？”
纳奥米觉得一阵冷颤，这里还有其他人吗？说好要保护她的……敌人究竟是……脑子瞬间乱成一团，克劳福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将食指放在唇边，抽出剑缓缓朝一旁的树丛前进，纳奥米看见浓密的绿色树丛中竟然冒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
有人藏在那里，而且技术还很差劲。
──克劳福特举起剑迅速往里头一刺。
“太过分了……怎么这样粗鲁？”
男人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抱怨，对方看起来年纪约二十五岁上下，留着一头宝蓝色的卷翘短发，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及长靴，头上带着褐色蕾丝羽毛帽，一个有着华丽气质、和这片山林极不相衬的人。
“我还没质问你勒！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卡蜜拉！”
纳奥米怒火中烧，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昏睡中的女孩抱在怀中，一边补踹对方几脚。
“饶命啊……不要打脸，我是靠脸吃饭的。看到一个女孩子倒在野地，正常人都会想保护她吧？”男人哀嚎，“等等，你刚刚说她叫卡蜜拉……？”
“唔？啊，你千万不要以为是公主卡蜜拉?兰尚?亚特兰特曼喔！和她没有关系！”
纳奥米连忙否认的模样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克劳福特无奈地摇摇头，用剑指着对方的喉部。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蓝色双眼闪烁着亮光，他倏地起身、夸张地挥舞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纯银制的竖琴。
“我是一个以爱为生、浪迹天涯的吟游诗人，在下泰伦尼。”泰伦尼牵过纳奥米的手给了个过于热情黏腻的吻。泰伦尼牵过纳奥米的手给了个过于热情而黏腻的吻。纳奥米迅速将手抽回，一脸嫌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