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的工作
夜晚的都市，将罪恶掩在浓浓黑幕下。
在这样的夜晚，克劳福特骗过了门卫，混进富丽堂皇的会场，这里是贵族的休憩地，是他们挥洒万能金钱的消遣地，也是他这种渣滓冒险的猎场。
看着那些人每天纸醉金迷，而他却要像蟑螂一样在底层挣扎。这种情绪总是转瞬即逝，，克劳福特在成长过程中早已学会冻结情感，将‘自我’列于优先顺序的最后，因为抱怨或者难过一点帮助也没有。
“发什么愣呢！我们跳舞去！”
他的同伴米西娅拉着他走向舞池，克劳福特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是来工作的，要玩你自己去玩。”
涨红着脸，女孩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新仇加上旧恨，她不顾场合和形象，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以为本小姐非你不可吗？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只要随便一挥，马上就会有很多男人倒贴过来！”
米西娅顺手拿起将吧台上的酒杯往克劳福特身上一泼。这一闹，果然引起不少人注意，但随着悠扬的宫廷乐声响起，四周又恢复到热络的气氛中。穿着粉红色小礼服的米西娅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走了。
不少狐疑的视线伴随着窃窃私语声投射到克劳福特身上。他早就习惯了，替那个任性的大小姐收拾烂摊子。
“不要紧吗？”一只纤细的手递上一条手帕，温柔的声音带着暖意。
少年望向声源处，只见一名黑发少女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及肩的长发自然垂下，虽然看得出来对方有梳理过，但自然卷让她的头发仍东翘西卷；身上穿着异国的民族服饰，绣花长裙，腰际上缠绕着布幔及流苏。
她的眼睛很特别，左右眸子的色泽不同，左眼如大海般湛蓝深邃，右眼却如鲜血般艳红……和自己一样的火红眼瞳。
少女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和自己有着相同红眼的人。“没关系，只是水而已。谢谢。”克劳福特接过柔软的手帕拭去脸上的水。“请问芳名……？在下想表达谢意。”
挂在嘴角边的完美弧线、优雅地微微倾身，无论是说话的声音或语气的轻重，动作、举止及仪态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破绽，标准的绅士。
但太过完美反而让人感到有些距离。
“我是纳奥米，你呢？先生。”
对方瞇着眼睛笑了，友善的态度和真挚的笑容让克劳福特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
他早就习惯伪装，差点忘了背好的台词。
“──在下戴维?班尼迪克子爵。”
依照贵族的礼节，化名戴维的克劳福特轻吻了女孩的手，纳奥米只是静默地笑着。
“方才那位小姐是您的女伴吗？”
“不是，”克劳福特思索了一下，“她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她的人缘好像挺好的，很多男伴邀她共舞。”
顺着纳奥米的视线望去，果然，女孩的身边簇拥着许多年轻的公子哥儿，米西娅笑的乐不可支，像只花蝴蝶般，手搭在陌生男子的肩头上跳着一支又一支的舞蹈。
“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少年朝对方伸出手，只见少女的脸一片潮红、露出有些吃惊的神情。她完全没想到有人会邀她共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是我……”
“不愿意吗？”
克劳福特露出温柔的笑，让纳奥米的脸更红了。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跳支舞吧！美丽的小姐配上帅气的少爷，你们两很登对哪！”吧台后身材壮硕的酒保大叔，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对两人眨眨眼。
半推半就之下，纳奥米不好意思地将手交给对方，两人来到如镜面般光亮的大理石舞池，悠扬的弦乐器协奏曲正好响起，少女将手轻轻搭在克劳福特肩上。
“我没跳过舞……”
“真巧，我也是。”
纳奥米有些娇羞地笑了，对方的体贴让她备感温馨。他和一般贵族不同，不会刻意说些过于黏腻的甜言蜜语，不会高傲地鄙视不同阶级的人，不会用尖酸或轻薄的言语调侃她。而克劳福特的好脾气就在纳奥米第八次踩到他时表露无遗。
“对不起。”纳奥米愧疚地低下头。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分别时，已是深夜。目送马车将纳奥米送走后，克劳福特转身急匆匆去往另一个方向，他来到交易地点。
交易的另一方已经早早来了，对方人数不少，身形都很魁梧。在那群壮汉身后，一只大大的木箱子放在空地上，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克劳福特扯了扯嘴角，看来这次是活物。
里面传来一名女孩恼火的声音，她对另一人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克劳福特听见里头细微的哭声和女孩说话的声音同时传出。
有些不对劲……运送的目标物应该只有一人：人类帝国的小公主卡蜜拉，怎么还会有第二个人的声音。“里面是什么？”
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冷硬的视线与冰冷的寒气似乎可以穿透面具、直指所有人心中。虽然比起这些高大壮硕的男人，克劳福特显得瘦弱许多，但散发出的威严和杀意让铁面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先前交代的那一位呀……”
随着话语落下的是他的右耳，一时鲜血溅射、腥味四溢，倒楣的男人捣着伤口大叫。众人感到错愕及一阵冷颤，方才刀光剑影，但却连对方挥出手的武器都没看见，实力的差距让人慑服。
克劳福特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情感。
“你的耳朵有问题，挂在脑袋上也是多余的，但我的耳朵可没坏。”
腥红的双眼无声瞪视，现场空气为之凝滞。那个被砍去右耳的男人是个倒霉鬼，原本，所有铁面的成员只要负责将货物运送到目的地就可以交差了事，因此也不想节外生枝，打算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此带过。但克劳福特可不这么想。任何细节他都要详细掌握，不容许任何失误及意外。
“里头有两个人！”
另一名男人喊道，他怕再不坦白，所有人会被克劳福特的鬼把戏杀死。那对红色眼瞳倏地转向发话者，一股无可言喻的压迫感让男人觉得紧张万分，甚至一度要当场昏厥过去。
“有人提供情报，我们马上将公主所在的小旅店封馆，彻彻底底将里头的所有人灭口，连一只耗子都没放过。全部人都一一干掉了。但那娃儿死抱着一个女人不肯分开，用强怕伤了公主，又怕再拖下去会耽搁了和您约定的时间……只好将两个人都带上了。”
男人戒慎恐惧地说完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的完美理由，应该不会牵连到自己才是，嘴角不禁下意识地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才刚松了一口气，天空突然在面前倒下，男人的脑海闪过一丝疑惑后便没了知觉──他的头颅被俐落地砍了下来，身体却仍直挺挺地佇立在原地。
“办事不力，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闪过，太阳的光线让克劳福特右手附近闪烁着几许光芒，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把透明的长剑。材质或许是水晶、或其他透明金属，剑身在阳光底下彷彿有光点在其中流转，美丽而神祕，上头佈有极细致的刻纹与雕饰，要说是一件艺术品也不为过。
美丽归美丽，终究是一把杀人用的兵器。
“喂喂，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打算要放我们走了吗？”被囚禁在木箱里头的人还搞不清楚外面的状况，用揶揄的口气说道。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克劳福特的话让里头的发言人为之气结，却也终于使她安静下来了；朝铁面们使了眼色，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开始往边境之城──坎坝克前进了。眼前的景象是一片光亮翠绿，舒缓轻柔的徐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长长的柳条迎风摇曳，轻搔在脸上及身上。
柳树林长得十分浓密，像是一层层绿色的窗帘，拨开之后在眼前展现的是全新的景色。
一片广阔无尽的湖面，湖水是宝蓝色的，一条由浮出水面的圆形石块所延伸的小径，一路通往位在湖中央的一小块陆地，上头长了一棵比森林里任何树木出都还要粗壮古老的巨木，高耸参天，树顶直直窜入天际。
众人在此稍作休憩，木箱里头的人老实许多。
沿途的景色从熟悉的翠绿树林渐渐变得阴暗浓密，他们已经离开了中立都市苏醒绿城，来到郊外的山区。
这个世界上有少数几个不属于帝国掌控的中立都市，如克劳福特所居住的花之都城苏醒绿城，他们发展自己的特色以求生存，如矿产、走私或提供佣兵等。
大陆上其他的土地及城市大部分则落入人类帝国的掌控之中，坎坝克便是少数几个不归帝国管辖的中立城市之一。
交织错综的枝叶将阳光遮盖，空气中瀰漫着冰冷的水气，不祥与敌意从四周侵袭而来。厚重浓密的树林将光影完全吞噬，让人分不清昼夜；昏沉阴暗的树梢站了几只巨型的猛禽与兽类，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瞪视着他们，耳畔不时传来鸟鸣与兽吼。
整座森林不断传出奇怪的嚎叫声，让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
“我劝你们最好回头，”安静许久的家伙又再度开口了，“整座林子对你们这群不速之客很感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