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晨曦一样的温暖

秋色渐渐浓了起来，开学半个月过去，我渐渐习惯了初中生活。鹿茗成了我在班上唯一一个好朋友，我只有她一个，但是她有很多。她天生就是乐观开朗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她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讲述着各类明星的八卦新闻，活脱脱一个八婆模样。而我总是在位子上安静地刷题，或者是写作，总之就是纸笔从不离手。鹿茗有时候会跑到我身边，看我在写什么。只是很不幸运，我通常都是写散文。我的描述能力不好，加上她的理解能力不高，一般很难看懂我在写什么东西。她常常吐槽我的字太乱，看不清楚。其实我没告诉她，我是故意这样的，因为这样就不会有看得懂我在写什么。文字是我唯一可以坦露内心的工具，所以我的文章也只能属于我。

我和鹿茗认识，是在一节活动课。我本打算如往常一般在位子上写随笔，但老班非要所有人都到操场去活动。无奈我只能下楼。我带了笔和纸，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继续写。

最后我选择把自己藏在器材室里。篮球做凳子鞍马坐桌子。边我还边庆幸写作的客观要求并不高，一张纸一支笔就可以。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吧，器材室的门突然开了。我吓得一阵哆嗦，笔纸都落到地上。我来不及反应，出于本能地把笔纸快速捡起，塞进口袋里。

“嗯？唐软你怎么在这里？”鹿茗打开门，满脸惊奇。

“你们干嘛呢！叫你们到操场去自由活动，干嘛在器材室里！”不用说，单是这粗旷的声音，就知道是体育老师。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站起来。完了，就他这种暴脾气，不把我骂一顿才怪。

相比于我的大惊失色，鹿茗你我冷静得多，她转过头，对老师粲然一笑用上次自我介绍那样明亮的声音说：“啊，老师您来啦。我和唐软玩捉迷藏呢。她藏在器材室里呢。我刚找着她。”

“以后器材室不能随便进来！还有，这是自由活动课，开设这种课的目的是让你们锻炼身体，你们玩捉迷藏，能锻炼到哪里？！”

她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好好，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犯了哈。”

也许老师见我们是初一生吧，初来乍到的，也没有过多地追究下去。摆摆手，就走了。

鹿茗目送老师离开后，转过身跑到我面前。

“那个，谢谢你啊，帮我解围。”

“没事儿没事儿，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体育老师，那么凶残。”她摆摆手。

我尴尬地笑笑。估计这里也没法呆下去了。我把篮球放回篮球架，鞍马移到墙角处，打算离开。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在写作是吗？你是作家吗？有没有作品发表过？你一定很厉害，好佩服你。”她捂着胸口，越说越起劲。

“没有，就自己写着玩玩。写手都还不算，离作家差远了。”

她依旧眼神明亮，欣喜地看着我：“亲爱的，以后我会不会出现在你的小说里啊，好激动。到时候你新书发布了我一定去捧场。我和你的粉丝说你是我同学，他们一定会嫉妒死吧，哈哈。”

“能不能有粉丝还不好说，但你愿意的话，的确可以把你写到小说里。”

其实我想说，写作这条路很难走，大部分的写手都快饿死了。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阅读都是碎片化，很少有人会有耐心把整本书看完，更别说研究作者的中心思想。加上中国出版行业的不正规，多少作者就这样没埋没。但我终是没有提及，说又能怎样，她也未必能理解。更何况就算饿死，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她见我久久不说话，转移话题：“你还想继续写吗，如果你还没写完，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里没人。”

“哪里？”我抬头问她。

“跟我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鹿茗就拉着我往教学楼跑。我们咚咚咚地跑到顶楼，又上了一小段楼梯。在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停下脚步。

这是初中部教学楼的楼顶，远远望去整个学校都在眼底。最前面是学校大门，大门进去的广场上种着六棵铁树。然后是小学部，两栋粉红色的教学楼。教学楼旁是图书馆。前段时间午休课睡不着的时候我都泡在里面。到没有时间看书，而是刷题码字。再过来就是操场，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靶子，在操场上的人是一个个小小的射标，在靶子上移动。我所处的教学楼在操场后面，而我后面是二号初中部教学楼和宿舍。食堂在初中部教学楼旁边。

学校旁边是座小山，整座山都种满了高大挺拔的竹子。我一直想去那座小山里走走，如果阳光照到竹林，透过竹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日影，光影交错间，有种安逸的美感。

我走到平地边缘，趴在栏杆上，向下望。是一个巨大的六角形花坛，那棵雪松如同一块墨绿色的布，盖住了花坛的把部分草坪。

我突然想起我昨晚做的梦境，也是一个少女们把我带到高楼边缘，然后纵身一跃，下面也是这样一片纯粹的颜色，美到让人窒息。那么现在，这是什么，鹿茗是谁，我会爱他？那个他是谁？或者是……她？

一个身影走到我背后，我一瞬间感觉整个人被覆盖。鹿茗她把手搭在我肩上，我一把推开她，弄的她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才稳住重心。

她惊呆了，诧异地看着我，我也被自己的行为下一大跳，想要解释，却发现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我低下头，只好说句：“对不起。”

她的眼神渐渐柔软起来，蹲下来，重新把手搭在我肩上，告诉我没关系。

“那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我看着她，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

“当然可以。”她又露出那种明媚的微笑。

怎么说，如果说哥哥给我的感觉像棉花糖的话，那么当时的鹿茗给我的感觉像清晨的太阳。明媚，却不灼人，恰到好处的温度，恰到好处地温暖了我孤寂的心。

因此，我和鹿茗成为了朋友。如果哥哥没来接我中午出去吃饭的话，我就和鹿茗一起在食堂吃。我习惯于沉默，我知道这样安静的氛围多少会让她有些别扭，但她从未和我提及，而是默默地忍受。她从没有可以找话题和我聊，而是陪着我沉默。所以我和她在一起很自在。但她的默默承受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愧疚，她倒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我只好默默安慰自己，等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投稿的时，实现对她的承诺，算是报答。

而哥哥，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舅舅因为工作原因，常常要去参加应酬。我鲜少有机会见到他，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上周周六中午吃饭的时候。舅舅并不善于表达，只是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我算是看出来的，哥哥的给我夹菜是遗传他爸爸。连续半个月了，我每天早上都被哥哥喂得饱到想吐。

今天是中秋节，往年中秋在我眼里无非就是放假，然后我独自在寝室浑浑噩噩地睡一天。但今年在舅妈家过，就显得格外隆重。舅舅在这几天频繁地收到月饼，三天之内，月饼礼盒就堆满了客厅，最后舅妈不得不把它们全堆到储藏室里。

晚上，我，哥哥，舅妈一起到阳台看月亮，难得今天舅舅也推掉了应酬，和我们一起过节。

祭拜过神灵后，舅妈把月饼端进阳台。这个月饼是舅妈自己亲手做的，蛋黄莲蓉馅。一块巴掌的月饼被切成四块，像四个紧挨在一起的小人。

“来，今天中秋节，这月饼是我自己做的，热乎着呢，你们先尝尝。”

哥哥率先拿了一块给我，然后分给舅妈，舅舅一人一块，把最后一块留给了自己。

“最近学习怎样，就要月考了，你们上点心啊。”舅舅接过月饼就开始查岗。

哥哥笑吟吟地回复：“嗯，我和软软都挺好的，你放心好了。倒是爸爸你，在外面注意身体，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伤胃。”

“谦，你最近小提琴都没练，下个星期去琴行练练吧，再不拉都快生锈了。”舅妈问。

哥哥点头表示同意，又转过脸问我：“软软要不你也去学一样乐器吧，和我一起去琴行练。”

还没等我开口，舅舅就又接过话：“软软是应该学一样乐器，多一个爱好总是好的。软软你想学什么？”

我不知道，只能说我对乐器鲜少了解，对于音乐也不感兴趣。我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向他求助。

“爸爸，软软喜欢写作，要做作家呢。至于学什么乐器，我和软软商量好了再告诉您。”哥哥果然一见我看着他就帮我解围。

“喜欢写作?那软软作文一定很好吧，月考加油，争取考个好成绩。”舅妈说。

湛蓝的天空中是一轮皎洁的圆月。这样悉数平常的对话中却有蕴含了太多我难以得到的温暖。我常在想，如果哥哥是亲哥哥，舅舅舅妈是爸爸妈妈，那该有多好。

我看着月亮照亮了半边天，耳边三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美好，并不知道此刻的哥哥已经跑进房间，在为我准备一份足以让我热泪盈眶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