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清水无漪（4）
“医生说，小竹子晕倒是因为心里太苦，又哭了太久……我从未想象过她的痛，竟有这般深……你知道吗？我赶到医院时，她还在哭，她是在梦中哭，怎么叫也叫不醒，她被困在自己的梦魇里……直到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才安静下来……”听完紫枫的叙述，木紫矜真的惊呆了。一直以来，她以为紫竹只是单恋，并未一起经历过，并未有许多回忆，只要时间，她是很容易淡忘她对黄祖缇的感情的。却不曾想象，她竟爱的那般痴迷，爱得那般全心全意……自己当年痛苦如那般也不曾哭得晕倒过。是眼泪不够多吗？不是。只是，与紫竹的眼泪比起来，就显得那般少。紫竹才是真正将爱，融入了生命。只是，爱错了人！那么紫竹，你什么时候才会放手，什么事后才会去看一眼井外的天空？木紫矜痛心地看着紫竹，可紫竹还在安安静静的睡着，真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无忧无虑……木紫矜拍了拍紫枫的肩，安慰道：“放心吧，小竹子会幸福的！”“为什么？”紫枫情绪有点失控，“为什么他就不肯看小家伙一眼？小家伙到底有哪里不好委屈到他？她傻到把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他却说他很讨厌……”是啊！为什么？爱情面前多少人歇斯底里的问出这句话？可是，千百年来，无人可解。爱情里，很难裁决谁对谁对谁错，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为什么吧！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那你是打算在这里等小竹子醒来啰！”木紫矜很快调整好心情，笑问道。“对，我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人吗？”木紫矜邪魅地笑道。紫枫，她是整定了！紫枫听了，果真上当，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小家伙醒来能第一眼见到我……”“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木紫矜笑得更邪魅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们俩都要留下来，而病房里只有一张陪护床……”木紫矜指了指紧挨在紫竹所在病床边的陪护床，说，“你不会是……”“你家司机呢？让他送你回去吧！我一个人留下。”紫枫打断道。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被人侃了。木紫矜一边拿起陪护床上黑色的香奈儿包包，一边说：“见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教我怎么放心啊！”她虽这样说，却已向病房外走去。紫枫知道她在开玩笑，却只是沉默着，直到木紫矜拉开病房的门，才沉重地叹道：“梓矜，谢谢你……”木紫矜拉着门手柄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她拉开了门，回头娇笑道：“记住明天把饭盒洗干净了给我带来……”她的眼睛湿润了，为了紫竹的固执。话音刚落，木紫矜逃一般的出了病房，她害怕在别人面前流泪。而且，她已有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以为，泪水真的已流尽，可，紫竹的坚持与固执还有她从一而终的坚定的信念，深深刺痛了她。如果，每一段感情都多一点点信任，都多一些坚持，该有多少遗憾会被改写？紫枫与紫竹并非亲兄妹她是知道的，紫枫曾经喜欢过紫竹，她也是知道的。紫竹却拒绝了，那么果断，没留一点余地。如果说紫竹当初的拒绝是因为不懂爱，那么现在，紫枫心里其实一直装的都是她。希望，他能给她灿烂的明天，让她，不再流泪……坐在温暖的车内，车窗外是绚丽的霓虹，木紫矜把玩着手机，终于还是没打给黄祖缇。她轻轻呼了口气，像是突然间放松了不少。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她唯一确定的是，紫枫还爱着紫竹。至少，他不会让她伤心……至于，医院里那个男孩……木紫矜打开手机，翻找出他存储的号码。“蓝露……”木紫矜轻轻念叨着，随后忽然笑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们三人搅在一起才好，最好把小竹子烦的没空胡思乱想，我看她哪还有闲工夫伤心……”半夜的医院安静得渗人，紫枫将病房里的白炽灯大大地开着，他自己也不敢熟睡，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都处于警惕状态。他担心紫竹醒来会害怕！迷迷糊糊时，紫枫似乎听到紫竹的呼唤声，他猛地惊醒，飞快地跃到紫竹身边，轻唤道：“小家伙……”紫竹并没有醒，而是陷入梦魇，眼角不停的有泪滴落。口中，也含糊地唤着什么。紫枫细细听了好久，才听清一个字：“缇……”紫枫心里猛地一疼，刚想走开调整受伤的内心，又听紫竹忽的急唤道：“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救我……”紫竹的呼唤声一声比一声急促，紫枫听了却心中一喜，忙又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小家伙，别怕，哥哥在这里……”紫竹并没有听到紫枫温柔的话语，却在潜意识里抓紧了他伸出的手。似乎是有了安全感，她的情绪不再像方才那么激动，呼吸也慢慢匀畅，到最后，嘴角似乎还有微笑的弧度扬起。紧握着紫枫的手，紫竹满足地笑着，喃喃低语道：“小哥哥，我是你永远的白雪公主……”紫枫一手被紫竹紧握，一手爱怜地将紫竹的刘海儿拨向耳际，应声温柔的说：“小家伙，你会永远是我的公主……”他并不理会紫竹是否能听到他的承诺，能听到紫竹在梦中叫着自己，他已是满足的！紫枫沉浸在喜悦之中，这喜悦甚至让他忘记，紫竹，从未叫过他，小哥哥……在病房的一片洁白中，紫竹梦到了自己小时候。这不仅仅是梦，这是深刻在记忆里的真实，在这一刻，重现……紫竹梦到黄祖缇，他是那么无助，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怯怯地站在一旁，心疼得直落泪，一遍遍地在心底呼唤着他的名字，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梦里，都恐惧与和他面对面；在梦里，都想去牵他的手……现实中的黄祖缇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像是一个超脱于尘世的旁观者，旁观着这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唯有画儿，是他的生命。虽然如此，紫竹却懂得他心里的孤独，因为她是把心，贴像了他！眼所见只是表象，耳所闻只是幻音，唯有内心感受到的，才是真实。只是，他不愿相信。他哭了，在梦中。也只有在她的梦中，他才会在她面前卸下坚硬的外壳，暴露他的脆弱。可即使在自己的梦中，她也不敢去触碰他已卸下外壳的身躯，即使此时，他已脆弱得将近破碎……是痛得太久，成为习惯了吧！往往，人们由于害怕伤害而筑起的高高心灵城堡，伤害的却是最爱自己的人。紫竹唯有在一旁落泪，轻轻说一声：“我懂……”是啊，失去最珍视的东西，那种感觉，她懂。可是，黄祖缇失去的是什么？到底什么才是他最珍视的？那个他心里的女孩，究竟是谁？一年多的记忆如山洪般在梦中奔腾，水面之上漂浮着许多刹那间永恒的感动，那么清晰，却又那么脆弱。到最后，瞬间，完全破碎。只因一个声音在梦中回响：“紫竹，他讨厌你……”梦境变得如此的黑暗，她恐惧地挣扎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有一个人，孤独地呼唤着，哭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