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社会是个大染缸

小冉原来和团团约了，一起去赵时光居住的地方看鹭雁。可这是周末，门店生意很忙，小冉问了另外一组的几个同事，没有人跟她换班。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才有一个同事来接替她。

团团已经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谢东也在商场等了好久。替班的同事一到，小冉就赶紧到门店后面更衣室换下工装，穿上自己的衣服，慌慌张张的出来与谢东会合。

小冉刚跑下柜台，有个客人拿着果汁正向她走来，小冉形色匆忙，没太留意，一不小心与客人撞到了一起，果汁挤到小冉胸前，湿了一大片。

客人忙向她道歉并解释：“真对不起啊，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刚做这杯果汁里面有一根头发。”

小冉无暇与人闲扯，团团一直在给她播报婚礼进度，现在鹭雁已经到礼堂了。小冉匆忙的交代刘苏再帮那个客人做一杯果汁，然后拉住谢东的手，快速奔出了国贸360商场。

在公交站牌等车的时候，谢东拿出卫生纸，在小冉胸前擦果汁留下的痕迹。但果汁是不可能被卫生纸擦掉的，纯白的衣服上有这么大一块红色的污渍，看起来实在是太抢眼了。

谢东建议说：“要不回家换一件衣服吧！”

小冉摇了摇头：“如果再回家一趟，仪式都结束了，那就真的不用去了。”

天将晌午，小冉左顾右盼，要坐的公交终于来了。前门一开，等车的一群人像一窝蜂一样涌进去了，小冉和谢东也争先恐后。车上站满了人，公交车门关了两次，夹住了一个乘客的衣服，才勉强关上。

这一路的拥挤自不消说，小冉根本掏不出手机。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到了站，小冉挤下公交，一路飞奔到酒店礼堂。

新郎新娘正在互换戒指，然后听到邱比特讲：“现在我宣布，昊辰先生和赵鹭雁女士正式结为夫妻。”

谢东安慰她说：“这也不算太晚。”

小冉叹了一口气，她垫起脚四处看看，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了团团，招呼谢东，一起走到团团身边。

正巧孙玉兰也在团团附近，早就看到了小冉：“小冉啊？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赶上吃饭！”

孙玉兰每逢见到小冉，找茬基本是必修课。小冉一看见她就心里不爽，听如此问，又被激怒了：“我就是来吃饭的，怎么？又没吃了你的！”

孙玉兰扇着小扇子，摇摇摆摆的走到小冉面前，笑道：“那当然，你有这么土豪的同学，怎么会在乎这些呢？这么丰盛的宴席，多带一张嘴，一会就把本钱吃回来了！”

谢东虽没见过孙玉兰，对她的行事态度早已耳熟能详了，玉兰刚一开口，他便知此人就是小冉的小姨，谢东此时才明白，为何小冉提到小姨就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对姥姥偏爱小姨之事那么有意见。

小冉向来不擅长斗嘴，况且这是在同学婚礼上，她不能闹出不愉快，只能离孙玉兰远一点，便叫着团团和谢东到别处去。

孙玉兰却突然扶住小冉的肩膀：“哟！这还没开席呢？怎么衣服就已经有这么大一片果汁了？出席宴会着装要整洁，怎么你妈连这点规矩都没教你吗？”

小冉狠狠的瞪着孙玉兰，又气又恼，却不敢在这个场合吵架，把整个脸都给憋红了。

团团忽然发现，玉兰正在用的小扇子，居然是刚才自己从费扬那里拿到的、又塞给陆成宇的那一把！

团团探头到玉兰和小冉中间，眯着眼睛，笑道：“孙姐，既然你这么重视自己外甥女的形象，不如你俩换换衣服，你也算是言传身教啊！”

孙玉兰不屑的瞥了团团一眼：“你这话说的真是可笑！你读过书吗？知道‘言传身教’是什么意思吗？我保持好自己的形象才算是‘言传身教’吧？”

“此言差矣，这形象也有内在外在之分，你和小冉换了衣服，足见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心，内在形象自然高大。至于这外在形象，小冉这衣服虽然有些污渍，但是你穿上却能变得年轻，这再沾上新人的喜气，说不定你就功德圆满、能嫁出去了！你看满堂帅哥这么多，能找个小鲜肉也不一定啊！”

孙玉兰大龄未嫁，被贴上“剩女”的标签这几年，最厌恶的便是这个话题。正是因此，团团才要想方设法把话题拐到孙玉兰最忌讳的问题上。

陆成宇本不想多事，他了解玉兰，玉兰之所以对婚姻越来越挑剔，就是因为把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今见团团以此讥讽，生怕她们起争执，就充当一个和事老，忙凑了过来：“你们这唱二人转抢镜头呢？看今天新郎这么帅、新娘这么美，想盖过他们的光彩，那可不容易啊！”

团团情知陆成宇是来打圆场的，自然要给个面子，便不再说话。孙玉兰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叫着陆成宇一起到别处入席。陆成宇向团团、小冉等到了别，跟着玉兰身后走了。

“那是你们老板吗？他俩看来确实关系不错啊，难怪她总是挂在嘴边的炫耀。”小冉望着他们背影，又有些小小的失落。陆成宇相貌出众，谈吐和蔼，如果当真和玉兰成为一对，玉兰大概要炫耀一辈子了。

“她得瑟不了多久！走，吃饭去，先不要鸟她！”团团早饿了大半天了，哪有心思与小冉继续讨论这些，不过先放些大话让小冉宽心，然后赶紧找到同班同学的席位吃饭为上策。

孙玉兰在走离团团很远之后，与陆成宇计较起来：“她说了那么多，你也没来阻止，都让她说完了，我还没回话呢！你就过来插嘴了，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存心偏袒她！”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在那听的清清楚楚，是你先挑衅的，难道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你挖苦完了，怎么就不能听别人两句讽刺？”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责备我，觉得她是对的！我真是白认识你了这么多年，白跟着你一起艰难创业到现在！”

“你真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我刚才真不该救场，看看谁会给你铺个台阶下！”陆成宇转身走去，到邱比特为他们公司员工安排的餐桌旁坐下。

孙玉兰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已入席，她一个人站着好尴尬，便到陆成宇身旁坐下。陆成宇就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只管跟王卓说话喝酒。

团团入座后只管没头没脑的吃喝，小冉无心于茶饭，悉心的听着同学们谈论的现在的境遇。久别重逢，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实习这一年，小冉都生活在与谢东的两个人的世界里，与同班同学少有联系，如今听说他们的事都像听新闻一般。到场的和没到场的人，都成为了酒桌上谈论的话题，大概总结如下：

先来说李云鹏的境况，他在刚实习的时候结了婚，半年后有了孩子，当爹当得太早，经济实力又不够，奔波是难免的，因此清瘦了不少。他一心想存钱买房，连累父母不断的补贴，提起这一切都感到十分惭愧。

再来说杨铭，在校时学习不用功，实习时也没有好的计划，先后在老家县城换了两份工作都没做成，被家人数落了一番，心里气不过，干脆离开家，到工厂里去做了工人，也不常回家，免得受人唠叨，从没谈过恋爱，如今还是单身狗一只。

大家又提到海燕，海燕没有来参加婚礼，大家对她的事也一无所知，都问薇薇。薇薇也推说不清楚，只说海燕出国去了，让自己代领毕业证。大家再问薇薇的境况，她更是不肯多言。

团团目测，薇薇的眼睛里布满了忧伤，少言寡语，对同学们的问话不过是敷衍了事。

正谈论间，昊辰与鹭雁来敬酒。他们这群人，在校时都奉团团为老大，万事都由她先开头，鹭雁大婚，也没忘了这个习惯，敬酒还是从她开始。

团团脸皮厚，不可能感到不好意思，一口气喝了一杯，没想到昊辰又敬上一杯。团团问：“怎么喝了一杯，还有一杯？”

昊辰笑道：“你刚才喝的那杯是喜酒，现在这杯是谢媒酒，在座的同学都知道，我跟鹭雁是通过你认识的，你就算我们的媒人，今日我特来谢媒。”

“在学校的时候你已经谢过很多回了，怎么又谢？”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跟学校时小聚会一样呢？”

同学聚会向来都喜欢相互劝酒，都说这杯该喝，团团说不过这么多人，只好又喝了一杯。

鹭雁又来敬小冉和谢东，向他们说：“刚才扔花，你们两个真该去接一接！”

小冉本来想解释说扔花时自己还没到场，不料谢东抢先一步回答道：“我们两个，这还指不定到哪一年呢！先给你们道喜了！”

小冉与谢东各饮一杯，昊辰和鹭雁又依次敬了所有同学，转到临桌去了。

小冉问：“海燕出国干嘛去了？”

薇薇略笑，答道：“说是被父亲接到法国去的，去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小冉点点头，她记忆中的海燕，一直是一副瘦小、弱不禁风的样子，话不多，总是被忽略，学校里不会有关于她的任何流言蜚语，她的名字也从来不会出现在哪个寝室夜聊的话题中。可是如今居然出国去了，听起来比在座的所有人都高大上，小冉不由得感叹：“海燕能拼爹，鹭雁能拼老公，都是命好。”

薇薇又是略笑一下，没有言语。团团又抬头看了薇薇一次，这个笑容，好沧桑，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在回首人生时那种淡然、看破、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