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所谓爱人
高敬鸿拿了水杯喝了大口水才不急不缓地说:
“国庆那个,确实不是孩子的妈妈。她叫宋媛,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刚去深圳的时候和她一个公司上班的。她是财务,我跑市场,两人接触算比较多。我们谈了几年……但是在深圳市区,我们怎么都买不起房子,所以她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她回江西老家去,所以就分开了。我换了家单位,离她有点远,不过两人,多少还是保持着联系,一直到她离开深圳。新的单位在另外一个区,相对比较偏,张梓虹在那做财务负责人——张梓虹,就是我女儿的妈妈。”
彭美珍有听故事的快意,还有挖别人隐私的快感,饶有趣味地投进个人的猜测:“那你和宋媛将分没分的时候又和张梓虹一起了,是脚踏两只船咯?”
高敬鸿默想了会,摇头,“算不上吧。有段时间是两个人同时存在,但是由始至终,和张梓虹就没有怎么谈过。”
“你不喜欢她?那你还和她有了孩子?”
“说喜欢——这个不好说。不过,她应该也不止我一个男人。她根本从来也不打算结婚什么的,但不晓得怎么就怀上了。开始她也没打算要,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她又说想生下来,问我愿意不愿意和她一起登记给孩子一个合法身份——”
“这样结婚的吗?”
“就这样结的。”
“你答应,然后你们就去登记了?”
“是的。”
“你也够爽快的!叫你去你就去了?”
“去了。”
“你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怀孩子那个阶段,是10年上半年,也是我回来买这个房子的时候。那半年算是我们走得比较近的时候,虽然只是周末才真正在一起,平时也偶尔呆一块,白天都一起上班的——那时候她应该只有我一个男人。”
“你说她什么都是‘应该’的呀?都猜的吧?你不问她吗?她也不说。”
“这些就没必要问吧?”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没有,我住在单位宿舍;她在单位也有宿舍,但是经常都不住。平时同事熟人比较多,她不过来,周末附近的同事都离开了,她才来。”
“她平时住哪里呢?”
“住她家里,或者她自己的房子。”
“她家就在深圳呀?本地人吗?”
“老家是湖南的,不过她父母家人亲戚都很早就去了深圳,她基本是在深圳长大。”
“她家是自己买的房子哦?”
“那肯定的,其实深圳的房子十几年前价格都还不怎么高,很好的小区也就三五千,都是近几年飞起来的。”
“她家买得比较早吧?”
“她家上世纪90年代就买了好几套房子,之后陆陆续续的一直都有买,基本每个人都有不止一套……”
“哇……她也有吗?”
“她也有。”
“她家很有钱哦?比你有?”
“比我有太多。我们所在的单位,最大的两个股东就是她爸爸和她姑姑。”
“难怪——那我可以这样想吧:其实她没有打算结婚也是经济上很优裕,所以不愿意受什么束缚。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个穷光蛋咯,根本不是她的菜,所以压根都不会考虑和你长久的;但是她呢或者是比较喜欢你,所以和你在一起,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却有了小孩,所以改变了她和你交往的方向——本来应该是填充下空档教你跑接力棒的吧?”
高敬鸿对她的分析报以一笑,“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她家人知道你吗?”
“她姑姑见过,其他的不清楚;不过应该知道她生了孩子。”
“应该知道她生了孩子!你这话说得我糊涂!要是个男人说大家不知道他有孩子还可以说得过去。她是女人呀,怀孕10个月,肚子那么大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这就是她的周到之处了。”
“怎么做到的?”
“我家天如是3月初出生的,头年中怀是吧?前面几个月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她不说我都不知道。四五个月那时是国庆后没多久,有点显怀了,张梓虹她就请了长假,说是出国考察什么的,公司的人都知道。她一去半年多,就生了小孩,五一过后才回去继续上班的。”
“才两个多月她就去上班了?”
“她破腹产的,身体没有很大伤害;出院休养了一个月后,她就请了专门的医生来带她做按摩练修复操什么的,不出两个月她的体型就恢复了,回去上班都没有人看出她生过孩子,只看出她精神比以前好;再说她工作不是很辛苦,还不用一天8小时的坐班。有事她就去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把安排工作下去她连几天都可以不用去。”
“哦,真是好啊。那她真的到国外去了吗?”
“没有。”
“她就躲在家里生啊?”
“她也没有躲在家里。休假开始时她就住在她家里,过年前她就搬走了,住在她家惠东海边度假别墅那去,一直到回来上班。”
“有钱人真是不一样啊!还有度假别墅!那你呢?”
“她住她家里那阶段没我什么事,后来住在那海边,因为除了两个阿姨也没别人,我过年放假就在那陪她,周末也偶尔过去看她。”
“她叫你去的?”
“也算吧。”
“你也住她家的别墅呢!很豪华吧?”
高敬鸿干涩地笑笑,嗯了一声。
“有钱人真不一样啊!房子也那么多,到处都有,连请假还可以请这么久!”
“那期间其实她有做工作的,就在网上进行,工作没怎么停下。她只是不见人,不想给人知道她有小孩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样呢?隐婚吗?”
“隐婚?好像也是,至少没有人知道她登记了,她也不想给别人知道。”
“嗯,这个更好隐瞒的,她连生孩子这么长时间容易暴露的事情都做到没人知道,这个对她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也是哦,这样的女人你也愿意和她登记!”
“登记一下而已,也没有什么吧?就算是为了小孩的合法身份,没有觉得很为难。”
“可你也说了,她又不止你一个男人。”
“可她只愿意找我去登记。”
“众星捧月般的女人啊!这样的女人却是你法律上的妻子。”
“不就形式上的嘛。打心里,她也没有认为自己是有婚姻的人,我也没有认为自己真结婚了。”
作为过来人的彭美珍真觉得不可思议:“你们都没当结婚登记是个事啊!”
“那不能这么说。她之所以要办这个手续就是为了孩子的合法身份嘛,这样才拿得到出生证,才能顺利地上到深圳的户口,这不正是对法律尊严的维护吗?当然,就算没有婚姻登记,以张梓虹家的能耐,她也可以办妥那些事情,那她就考虑影响的问题吧?她本来就不想给别人知道这个事情,所以都会选择9块钱解决问题吧。”
“应该是极聪明的人的做法。不过你有没有深入想过,她既然找你,还是有感情的。”
“应该是吧。至少我们是发生了关系的,而且10年上半年算得上是正常的一对情侣。她怀了孩子不肯打掉,打算生下来,这些都很正常;她仅仅是不愿有婚姻的约束,不愿意在生活中固守某个男人而已。”
“她决定留下孩子也是找你商量了的嘛。”
“不算什么商量,她就是告诉我这个决定,问我愿意不愿意和她去登记。这个意思很明显,要是我不愿意,她又确定要留下孩子的话,她也会想到别的办法。既然也可以确定孩子是我的,我是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去登记,尽管她明确说她不会和谁过家庭生活的。”
“明白了点——我可能老了,这样的思想真的是好难跟得上啊。”
“深圳,是一个生产奇迹的地方,在那里,什么都是见怪不怪的。你只要在那呆上个三两年就看透了。”
“这些对我们这些连韶关都没下过几次的小地方人来说,真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小孩生下来后她喂奶吗?”
“喂了几个月,不到半年。”
“她不是五一后就回去上班吗?那孩子谁带?”
“她不是一直有请两个阿姨吗?一个就是专门照顾孩子的。”
“那她自己是不会照顾小孩的?”
“她自己的事情比较多,不经常在家,陪孩子的时间比较少。”
“你也去看孩子吗?”
“出了月子后就很少去。”
“她不让去?”
“也不全是。去到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个外人,什么也帮不了,就在那呆着,怪怪的。”
“她这样请人照顾也挺好的,可为什么后来又送回来给你爸妈呢?”
“孩子在她肯定难有自由,她过不了那种下班就要回家去看孩子的日常生活;另外也怕影响吧,所以天如不到一岁,那时已经会走路了,过年的时候带回来就交给我爸妈照顾了。”
“那你们就经常回来看她咯?”
“我比较经常,她很少。她自己说,她不喜欢小孩,好像觉得这个孩子都不是她生的。”
“难怪要你带,原来是这样!”
高敬鸿轻呼气,“不过她很疼小孩。”
“那是,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啊。”环顾下客厅,“我也看出来了,孩子吃的用的,都是很好的东西,基本都是外国货啊?这个房子是她买给你的?特意为了孩子?”
“那倒不是。房子是我自己买的。”
“怎么想到这里买房子而不是在深圳买呢?”
“本来说给我爸妈住嘛——谁知他们不愿意住我买的房子,所以一直空着,也就我们回来的时候住一下。”
“他们为什么不住呢?”
“平时都住店子里;以后养老呢他们更愿意住我弟弟买的,所以年初我弟在江边那定了一套高层,我爸喜欢水景房——他没早说,当年买这么低的楼层本就是为了他们住的。”
“可能他们不想和张梓虹生活——你知道,老人他只以为你们是夫妻,难免是要一起生活的,不太可能知道你们这些背后的特殊情况。”
“也可能吧。”
“张梓虹,她对你父母怎么样?”
高敬鸿轻笑:“能怎么样?这么多年,她跟我一起回来也好几次了,以前房子还不能住的时候,店里阁楼是不可能住的,我们都去住酒店;她甚至不肯在我家吃饭,回来就打个照面坐一阵,连我爸妈她都没叫过。”
“那你父母肯定有想法的嘛。”
“应该是。”
“不过听说她每次来都会给你父母钱,真从来没不给过。”
高敬鸿有点奇怪:“这个也知道?我爸妈说的吧?”
彭美珍笑:“年轻人对老人好,老人都会很珍视的啦!有这么大方的儿媳妇,他们肯定很高兴嘛。”
“是吧?大方的有钱人还真不多啊。”
“这个确实是要肯定。”彭美珍似乎有点自叹不如地,“听说她要么给其中一人,要么两人都给,一给都是千数。——天,随手一给都是一般小城人个把月工资。有钱人做起事情来真是如意!有钱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啊!她也给你钱吧?”
“给,不过除了现在我是接的——特殊时候嘛。以前我可从来没要过,尽管她经常连钱包一起给。”
“你为什么不要呢?她肯定是真的想对你好才给你的啊!”
“可我也知道,我没有必要要她的钱。一是我有收入,我也够用的,再是作为男人,我不可能要她的钱,”高敬鸿笃定地说:“这是人格问题。”
“所以你的性格肯定吸引了她!围在她身边的不知道多少都是打她钱的主意的呢,而你呢是送给你你都不要,所以她对你父母大方也有这个原因的吧。——她现在给你钱你就要——你说是特殊时候。”
高敬鸿有点不好意思了:“现在啊,可不是特殊时候?没办法没收入了,多少的积蓄,装修房子的时候基本见底了,近几年天如在这边家里生活,两边都是要开支,又回到月光一族。”
“你工作丢咯?”
“也不算丢,请长假,但是工资肯定不会开的了。”
“所以她开给你咯。——不过在小城生活支出不会很大的。”
“是啊,这里的开销比在下面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肯定!我们这白菜青椒什么的都1块一斤,萝卜五毛。没回来之前想都没想到吧?而且你有自己的房子,房租也不用出,这个也很省心的,要不是每个月也得好几百的支出。——很有眼光嘛,10年就买了,那时候还不贵吧?”
“一千五左右,还打了点折。”
“按揭还是一次性付清?”
“一次性。”
“也蛮有米嘛。”
“那是我上班那么多年攒下的所有了。也没够,她借出一些。”
“要还的吗?”
“她要就还给她,不过我现在也还不起;但也赖不掉,有写借条给她拿着。”
彭美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想挖什么好奇故事背后问题的答案,但是等人家把故事都说出来,却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有意思。想了想,她问:“那你,想她吗?”说完认真地看着他等回答。
高敬鸿有点自嘲地笑笑,摇头。
彭美珍有点不敢相信地:“她还是8月回来过哦,两个多月了,你真不想她?经常通电话吧?”
“很少。”
“小孩呢?她想妈妈吧?”
“很偶尔地,天如说想妈妈了就拨个电话。”
“只是小孩说话,你不说?”
“没有什么事,一般不说。”
“天,连电话都不打!看来你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我一直一个人。”
“你这结婚和没结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是,跟没结一样啊,”说到这里高敬鸿自嘲地笑了,没有谈婚论嫁,没有家长,没有亲朋,没有婚礼,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人知道!仅仅只是去登记了下,花了9块钱,还是她出的!甚至都没有进行合照,本本要用的照片都是各自的证件照,张梓虹拿去叫人合在一起晒了一版出来备用。就这样结的婚,心理上没有多少的过度,也没有任何的突破,仅仅是多了一本平时根本都不会多去看一眼的小红本本。
“你什么都没做。”
高敬鸿有点哑然,“甚至连结婚照都没照。”
“那你们的照片……”
“各自的证件照,她拿去托人合在一起洗出来的。”
彭美珍很难想象得到,不能不摇头:“事实上你就是没有结婚嘛——只是平白就多了个小女孩叫你爸爸了。”
“是啊,有时候想想,好像很不真实的。”
“难怪你都不想她。本来,你对她的感情,也不是说非她不可对吧?还是你心里还是惦记着国庆出现的那个叫宋媛的?”
“谈不上吧。自从她家极力反对还要她回家那边去,就知道不可能了。”
“也是,都是现代人,没有谁为谁守候一辈子那么笨的。——但她国庆还来找你,千山万水的?”
“她家其实不远,就在赣州,从韶关过来小半天时间。”
“她特意来找你重叙旧情?看来也情深意重啊!”
“是吧,”高敬鸿轻笑,但是摇头,“也没用了,虽然她知道我在这里。”
“那她是知道你和人登记了还有了小孩吗?”
“来之前我告诉她了。”
“她还是来了。”
“是的。”
“她呢,结婚了吗?”
“结了。”
“没有小孩?”
“没有。”
“那她不是要做高龄产妇了?”
“没有吧,她比我要小几岁的。”
“哦——”想想,彭美珍不禁感叹,“好好一对,却被物质打散,想想也蛮没劲的。”
高敬鸿不语。
“只是,国庆假那么长,小孩她妈妈,叫张梓虹哦?她怎么不回来看你和孩子?”
“她和家人去韩国了。”
“哦,天,出国!旅游?购物?真是有钱人!——也是,她要是回来,那宋媛就不可能来了。”说完,彭美珍狡诘地盯着他,“你还是脚踩两只船!还来者不拒!”
高敬鸿不否认,笑笑。
停了一会,彭美珍想起别的,又继续问:“那个,要是宋媛离了,来找你,你会不会和她一起?”
高敬鸿轻哼一下:“这个假设不成立。要是能有这个假设存在,当初就不用分开了。她的路是她家里安排好了的,她不可能回来的。”
彭美珍点头表示明白:“那么说,做情人还是很好。”
高敬鸿点头,似笑非笑地冲她笑:“不然呢?”
彭美珍有点释然地笑:“看来,你很豁达!”
高敬鸿淡淡一笑:“谢谢夸奖。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
彭美珍看着他的侧脸,好容易鼓起勇气般地:“那——”
高敬鸿转头看着她。
“你,是不是不会介意再多接收一个情人?”
高敬鸿微微有点吃惊:“多一个情人?什么样的情人?”
彭美珍坚定地挺直了腰杆:“我这样的!”
高敬鸿定定地看着她:“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承认。”
高敬鸿收敛了点他的距离感,稍微露出点笑意:“为什么?被我的故事打动了吗?”
“不!从打望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彭美珍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移了一步半到他跟前,抬腿跨着他的膝盖坐在他双腿上,双手去箍了他头发差不多干了的后脑和脖子。
高敬鸿是有点本能地扶了她的双肩不让她靠太近,但是明显地,呼吸开始不自然起来,别开头,喘着明显变粗的口气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是一个不是单身的单身男人,我经不起挑逗!”
彭美珍格开他的双手,反手一抓拉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贴近他,嘴唇去触他的耳垂,喃喃地:“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耳朵怕痒……你喜欢女人在你上面……还喜欢抱着女人……”
一个正值壮年的单身男人,对一个姿色还不错又采取主动的女人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高敬鸿也不例外。才经彭美珍耳垂舔几下,沙哑的声音吹出来,他已经要炸开了。何况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好几周之前我就想来找你……你和那个女人的画面,叫我夜夜睡不着……来吧,我的爱人啊,把我——”说话间,女人已经拱了臀部自己把裤子扯了,嘴巴还咬着男人的唇不放,尽管只拉脱一条腿的,也立即又坐了回来,迫不及待地更往他贴去。
高敬鸿迎着她来,背部顶住沙发靠背稍稍抬起下身。慢慢的柔柔的过程,伴着双方都长长地哈着的一口气。进去了,女人把他一扯使他半躺下,她则双膝跪在他胯外,紧紧地斜抱紧他的肩膀,舌头咧开他的门牙——两根舌头就纠缠在一起了。
沙发上呆了会,高敬鸿的脖子弯得受不了。他使暗劲把腰间的女人一抛,双手托住她有点艰难地站立起来,抱着她一边颠一边往房间去了。本来就解开了的裤子随着他一边走一边滑落,被他踢掉,落在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