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１）
他确定他自己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是没有一丝疲劳感，没有饥饿，连口渴都没有。
好像自己的诞生在这里之初被赋予的东西，就只有探索的本能而已。
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小镇其中的一条街道。
公路像是被酸液腐蚀过一般，沥青草草的倾倒过，没有铺整就启用的废弃街道。
异常的东西除了这些之外。
他现在能看见的其中之一，就在眼前堆放着。
堆放着。
型号不同的铁质课桌椅，挂着铁锈，堆放在残破街道的入口处。
其中的缝隙不能算是小，透过它看到的街道，好像是掩埋在枯萎的荆棘丛中一般。
手中的握把，紧紧摩挲着橡胶套所在的位置。
波纹从孩子颤动的足跟处扩散开来，绕过街上另外浸泡在水中的黑铁桌椅，投射入或许是空无一物的店铺空位，浸泡在街沿的材料沙堆，慢慢的破碎，肉眼不易察觉。
尾端有个弹簧，打开它。
淡淡的光圈在小角落里扩散开来。
也许有些用…
雨衣下充满稚气的脸庞，微微偏向一边。
踩着水声，绕过这堆不知为何被废弃在这里的钢铁，进入小镇。
更大的波纹。
这条街上，满是桌椅。
小印的额头冲向天空。
在他的不远处，同是一辆卡车车顶的地方，已是他真正样子的昂热，慢慢的从卧姿坐了起来。
“好像换地方了...”
银灰色的睫毛扑朔两下，掩盖或许并不存在的干涩感觉。
黑色皮鞋帮底踏着的一块区域塌陷下去，发出闷闷的金属板变形的时会发出的闷闷声响。
一阵微风拂过，胡茬和发根那里都有隐约的痒感。
回想起来...
微微动动自己脸上的各种褶皱，仿佛刚刚从深眠中醒来的自己，将自己的视线对准小男孩那边。
昨晚这个梦的结尾确实不是这里。
小印凑到卡车沿看了看下方的着陆点，回头确认了一下刚醒来的大叔昂热的情况，鞋底摩擦着金属边框，滑了下去。
昂热也索性一滚身便跳下。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上红色丝绸质的围巾在空中暂时舒展，落入永远不会沾湿物体的水中
“哗啦~”
眼睫毛上的湿露很快褪去，昂热看到了一个很值得注意的景象。
在他眼中仿佛是精心包裹起来的恶作剧礼物盒一样。
一幢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做的办公楼，里里外外，缠满绷带一般的封条，少许破碎的织物零零散散的系在一边的灯柱，生锈的广告牌，还有那些黑色的桌椅堆。
昂热迟疑了一下，慢慢的向那边走去。
小印却在落地后仰着头静止了好长一段时间。
“叮铃铃...”
听起来像是电话铃声，声音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忽明忽暗。
从远处传过来，不知道是哪里。
“小印？”
走出两步，发觉小印在愣神的昂热回过头，颤动的声带发出微微沙哑的老化声音
“啊！！来了...”
貌似是他们在这个魔力支撑起来的世界中的通用服装。
形状怪异的皮制运动鞋，在这个地方和人体的概念粘连在一起。
沙烁和硬质橡胶摩擦的声音。
在王志明的脚底响起。
"噗沙..."
"嘶嘶...”
冷气从牙缝间灌入呼吸道，在射灯下染上雾气的墨绿色毛发随着本人身体的颤动而颤动。
“妈的…冻死老子了…”
王志明的身上仅仅套着一件平常作为里衬的秋衣，浑身抖个不停，刚刚在烧烤摊前喝的酒，在胃里摇摇晃晃反而成了制冷剂。
今天他中午跟随他那帮哥们逛大街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快餐店里见到一个高中时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一个人。
不，这种表述不准确。
应该是一直以来的一个找乐子的好对象。
王志明嘴角一撇，想起他们刚刚在饭桌前谈论着的那个人，心中不免心情就好转起来。
他们那四人帮里的头最近刚找了一个女友，刚刚那一桌子羊肉就是陪着他女朋友吃的，王志明自知比他老大帅上许多，全程遮遮掩掩，话完全不比平时他和他江老大吃饭的时候多。
但是那浓妆艳抹的女人还是不免在和这四人帮说话的时候留意了一下王志明…于是…
他们老大就意思了意思他，说自己女朋友冷的要命，把王志明身上的唯一一件能御寒的衣服要了过来。
王志明其实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另外三个人待在一起也只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与他们的交情而已。
所为发小，朋友，兄弟。
明明江兴每次去他闹过事的店铺要钱总是给他的最少。
王志明在高中时应付高考到最后落榜，从此一蹶不振，找到了从小就认识的那几位。
他是自己尝试过向家里要钱找过代购的，只不过结果并不好，正好双亲都疏于管理自己，随便几句就能敷衍过去的事，王志明就逐渐沦为了现在这幅样子。
不多不少也就五六百米的事，原本以为自己刚喝了酒不会有事，结果没想到走到强盛小区门口时就已经觉得鼻子有些那么不对劲了。
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
强盛小区虽然选址属于比较安静又不算偏僻的地方，物业也算可以，但是缺点总归还是有的。
上一次维修小区里的路灯，是在八年前。
所以唯一不好的就是照明。
王志明从小就是怕黑的。
原本想快步前行的他突然就放慢了步伐。
疑神疑鬼，四处看。
发出电糊声忽明忽暗的昏黄路灯。
也就是一段相隔三四个住宅楼的距离，时间流逝一下子变慢了许多。
对面的黑暗处出现光点，不知道为何王志明在看到那些之后浑身都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经过，背上渗出一层带着酒味的汗来，过了很短的时间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夜巡的保安而已。
又往前大约走了十米的距离。
该转弯到自己家的住宅楼道里了。
这两天父亲在家…上楼的时候应该格外注意不要吵醒他了。
王志明思索着，抬头看向对面黑洞洞的楼道入口。
但是也正是在这时候他受到了惊吓。
在视界的余光区域，他似乎看见一个披着反光材质衣服的人形。
眼睛…有着那种野兽一般的暖色系反光。
但仅仅只是一眨眼，那个地方的异像，便只是一颗在远处灯光的映衬下，树叶的表面反射着光的小小冬青树而已。
“…看错了吧…艹。”
王志明在离楼道入口不到7米的地方停顿下来，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恢复行动，走进了楼道。
“啊…昂热叔叔…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嗯…我知道。”
浸泡在不会沾湿身体和物品的清水中，在脚步骤停下来的两人前，只有水面的波纹自顾自的拍打到建筑物的表面，又破碎反弹。
他们来到了这个梦境小镇中可以说是最高大的一个建筑的入口处。
别的建筑勉勉强强，顶多也就是五，六层楼高。
但是这个大楼就不一样。
起码有十五层高，在一个人的梦境里被安排到这么一个街道布置科学现实的小镇里，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
一般的保险公司在修建属于自己的写字楼的时候会采用这样的设计，只有四层以下有作为骨架的支撑结构和分量较多的混凝土建材。
判断出它是保险公司的反而不是单单看它的外表，而是这个写字楼的入口处，就明确有写着保险两个字的广告牌。
同样是长期锈蚀而坍塌，只能认出是保险两个汉字。
脚步尽量放缓，避免从高层破碎跌落的窗户的碎渣不会随着水流冲进鞋底。
小印与昂热相互交换眼神。
小巧男孩的身体，从衣领的袖口，泛起一股红雾。
昂热的白毛一颤，双臂成握持状，一把做工老旧，细看还有木雕工艺的三管猎枪出现在他手中。
男孩和青年的身体，躺在画满黑色不明字体的白色床单上。
绵状的白色海面贴在脑端，有电线连接到一边笔记本上面的一个小集成器，通过卡槽和此时占据电脑屏幕的软件检查着两人此时的情况。
安刻的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喝的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