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帅府四姨太

过了两天，年轻女法师平息女校闹鬼事件的新闻被传得街知巷闻，还被登上了龙城报纸的头条，一时间议论纷纷。当事人朵唯不问世事兴致勃勃地在暖阁试龙城手艺最好的大裁缝给她新做的几件传统裙褂和新款洋裙。

试了几件朵唯才从中挑了件极珍贵的大红蜀锦蜀绣小褂裙换上，并叫来一贝:“把其余裙子收好，这个打赏给裁缝吧，这手艺真不错。”说着拿起桌上一支做工精细的银簪递给一贝，一贝收好衣服便出去打赏裁缝，大裁缝本来就收了顾玄武不少赏钱，这下朵唯又出手不低。这让他对这位法师的好奇心更重了，这下子饭后谈资也有的说了。

红豆看到朵唯那样大方便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小姐这出手真大方，那一支银簪都能抵一条洋裙的银钱。”朵唯听后低笑:“这大裁缝得了好，往后必不会让我失望。”

红豆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便不再纠结认真地给朵唯梳了一个漂亮的少女发髻。

一贝一进暖阁便一脸笑容地说道:“小姐，您破阵驱鬼的事迹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好几家住在凤凰镇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给你送帖子来了。刚刚前院小厮把帖子都送过来了，我看了下都是在龙城也是有名的人家，请小姐你过目一下。”说着上前把帖子递给朵唯:“参谋长朱先生的夫人，金德隆商行的金家小姐，麒运船行的刘家二房夫人还有大帅府那个正在凤凰镇休养的四姨太。”

“大帅的四姨太？”朵唯满意地照了照镜子低笑:“有点意思。”

“那小姐，你的意思是？”

“今天下午的宴席，现在才给我送帖子。这四姨太似乎有点不懂规矩呀。”朵唯并不直接回答一贝，这高门大院的规矩她知道得很，要真心要邀请对方就应该提前两三天送帖子，那么匆忙地递来帖子朵唯只会觉得不正常。

“听说这四姨太是烟花巷里出来的女人，只因大帅对她一见钟情并念念不忘，大帅夫人才被迫纳她进门。这青楼女子能懂什么规矩呢。”红豆忍不住插了句嘴，朵唯颇有兴致地听着:“看不出你还知道那么多秘事呀。”

一贝见状笑道:“小姐你真真小看她了，她可是八卦得一把能手，别说凤凰镇就能整个龙城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事迹她都知一二，几乎每个贵人府上都有她的好姐妹，这高门后院故事简直源源不断呢。”

红豆很不意思地低头嗔道:“哪来的事呢，我只是喜欢跟姐妹坐一起聊聊天。这都是我们平时的谈资，反正我们顾府又没有女主人，她们说了她们的我便记住了。”

朵唯听了便坦诚地笑道:“那以后你俩就是我的密探咯，有了你们的消息我结交这群贵妇心里也就有底了。”

“小姐吩咐，奴婢一定认真办到。”两人认真地行了一礼。

朵唯起身扶起两人说道:“既然帖子都来了，一贝你帮我一一回应下，我都赴宴。”

“那大帅四姨太那……”

“那里你抓紧叫人回复，现在是早上九点钟，那我再准备准备，中午12点到吧。”

“好的，我这就去回复他们。”一贝听到朵唯吩咐很迅速地出去前院回复他们。

红豆则陪着朵唯逛到后花园，忙活了两天朵唯才空出时间来好好看看非晚阁的后花园，一条清澈的小水沟围绕着整个后花园，水沟连着外面的小河一直流动，所以里面还有些不知名小鱼小虾游来游去，只是朵唯没想到后花园竟然是个很大的花园和菜园的结合。一边是种满了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花朵的花地，一边是刚翻过地上面刚长出不知道什么植物的苗的泥土地。

朵唯很惊喜地跑过去观察起幼苗来，红豆在一旁介绍:“这是司令大人亲手种下的番薯，玉米还有西红柿。那一边也是司令大人亲手种的花，这花种是从国外重金购回的，名叫风信子。”

朵唯听到后又兴奋地跑到花地:“风信子？好别致的名字，好美好香的花。”在花田中深深呼吸了一下，朵唯对顾玄武又刷新了认知:“你家司令大人真是心灵手巧了。”

“朵唯小姐过奖了。”顾玄武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花真美。”朵唯由衷地赞道，顾玄武谦虚地笑道“风信子是我最喜欢的花，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不同颜色的风信子有不同的花语。风信子的花期过后，若要再开花，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所以风信子也代表着重生的爱。”顾玄武认真地解释道，他从懂事以来就有种朦胧的感觉，感觉自己心里住着个人，但是这个人从他出生到成年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觉得总会有一天那个人会出现，会给他一次重生的爱。

“重生的爱？”朵唯蹲下摸着其中一株特别鲜艳的花:“我也喜欢这花，一见到就很喜欢。”

顾玄武正想说点什么，朵唯突然反应过来:“哎，顾大人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司令部处理军务吗？怎么有空跑回来呢？”

顾玄武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接了大帅四姨太的帖子。”

“有问题？”

“这四姨太不是善类，我陪你去。”顾玄武很自然地提出自己的打算。

大帅府四姨太一过门没多久，之前一直受宠的二姨太就突发重病离世了，二姨太去世没多久，大姨太与其他男人私通被抓奸在床这事传得满城风雨，大姨太坚称自己是清白的，并投井自尽，大帅府就只留下正房太太和大帅独子的生母三姨太，失去两个姨太太的大帅伤心了不久又重新振作一口气连纳三房姨太，四姨太便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搬离了大帅府来到凤凰镇休养。虽然两位姨太的离世看起来与四姨太毫无联系，可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的顾玄武怎会不知道其中关系，这回她主动约朵唯让顾玄武不得不提防。

朵唯断然拒绝了他:“这是女眷聚会，你一大老爷们在不合适。”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我可以的，放心吧。”

顾玄武还想再跟着朵唯一起，朵唯站在花田里向顾玄武认真再三保证自己可以自保安全，那认真的小模样让顾玄武想起了梦中那个魏国公主，不知怎的顾玄武觉得朵唯便是那梦中的公主。

有了片刻的走神，顾玄武便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让朵唯带着红豆一贝前往。朵唯这才回到主房认真的打扮一番，换上一套华丽的米白色蕾丝大蓬裙，一贝用烧红的卷发棒熟练地卷出一头时下最流行的西式卷发，再戴上一顶有纱边的大沿帽，一个优雅高贵的千金小姐就被打扮出来了。

朵唯对这身打扮很是满意，带上顾玄武准备好的礼物便出门赴宴去了。顾玄武留下专用汽车和司机给朵唯，朵唯很快就来到了四姨太住的别院。

向门房报了来意，很快便有丫鬟出来接她们进去里面。一踏进大厅，朵唯就留心观察着周边的情况。院中布着专用留男人心的桃花阵，大厅里面却是布着一个驱鬼阵，到处摆放着镇邪增阳的法器。

大厅主座坐着一个美貌女子，朵唯端庄地走到女子面前才看清她的模样。二十多岁的年纪，小巧的瓜子脸上的五官妩媚不已，尤其一对桃花眼更添几分魅色，一头乌黑的头发并没做多大装饰，只是一个简单的盘发上簪着一支银步摇，配着那身天青色的裙褂，简单不失格调。这让还没长开样貌的朵唯暗暗惊叹，好一个风华正茂的美妇。

惊叹过后朵唯还是很认真地上前行礼:“晚辈朵唯见过四姨太。”虽说四姨太并不是正房，但是大帅位高权重是顾玄武的上官，而且四姨太年纪和辈分都比朵唯和顾玄武大，行这一礼并不失体统还能拉进双方距离。

果然，四姨太很是温柔地虚扶了一把朵唯:“朵唯小姐有礼了，翡翠，给朵唯小姐上茶。”

朵唯这才大方坐到客座，四姨太用长辈的眼光打量了下朵唯便笑道:“只听说帮顾司令平息女校事件的是个年轻有为的女法师，没想到原来是个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妹妹。”

正接过茶水的朵唯听到小妹妹三字手一顿，四姨太眼尖看到又笑道:“哎呀，妾身真真失礼了，妾身家里也有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妹妹，自妾身被卖后再无见面。妾身见到朵唯小姐就想起舍妹，所以觉得朵唯小姐亲切得很，妾身忍不住想把你当成小妹妹，妾身这失礼言语让朵唯小姐你见笑。”说着还忧郁地用手绢抹了抹眼角，似乎在流泪。

“四姨太言重了，小女子也正觉得与四姨太你很亲切呢。”朵唯甜甜地笑着:“我俩这叫一见如故了。”

丫鬟上前奉上几碟精致的点心，四姨太又笑吟吟地让丫鬟把一碟颜色透亮的山楂糕放在朵唯旁边的茶几上:“朵唯小姐你尝尝这山楂糕，这可是紫禁城里出来的御厨亲手制作的。”

“紫禁城里的御厨？”朵唯有点反应不过来，四姨太有点羞答答地解释道:“前两年老爷胃口不太好，刚刚招了个从北京来的厨师，原来他啊是紫禁城里养心殿御膳房的庖长，因为那宣统皇帝搬离了紫禁城他被迫回乡谋生来到大帅府应聘了。后来我要来凤凰镇休养，老爷就派了他过来给我做些药膳糕点养养身体了。”

听到紫禁城三个字，朵唯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四姨太继续解说山楂糕的特色:“这山楂糕是那个御厨最拿手的点心，他说这是御膳房流传了几百年的方子，据说当年康熙帝的最爱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最喜欢这道点心，赫舍里皇后香逝后康熙帝便让御厨留着方子，让后人每年祭祀都奉上这道山楂糕。康熙帝对赫舍里皇后的感情真是让妾身羡慕不已呢，妾身听说这个故事以后就爱上吃这山楂糕了，朵唯小姐你快尝尝。”

朵唯听到她说的话后心思已经漂浮回两百多年前的时光了，隔了那么久再也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皇后赫舍里氏这个称呼了。当年最爱的山楂糕，当年最烦人的玄烨，一幕幕突然涌现在她心头。

接下来的宴席朵唯也是心不在焉，迷迷糊糊地被劝喝了好几杯烈酒。第二天头痛欲裂地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回到了非晚阁的主房，衣服也被换成了睡裙。

一直守在朵唯床前绣花的一贝看到朵唯醒来马上上前扶住:“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否有头痛？”

“嗯。”朵唯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地，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枯燥沙哑得很:“给我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