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贤会·若水
“对了，怎么评价若水，绯落和我也算是点头之交，但是若水，一个独行侠，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邓芝寒说道。
“若水？这个人我们也跟过，杀的人比丙亥更少，手法也千变万化，我们只是知道他是个北国人，真名得六七八个字，刚来的时候话都说不好，于是就取了一个比较文艺的名字叫做‘若水’。”
“北国人好像都这样。”
“若水圆滑了许多呢，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嘛。”老人抬头看了看，夜幕依然没有被深冬的阳光冲垮。
七月十四的深夜。
已过一更天，整个小镇都寂静下来，但是灯火还是能从窗缝中透出。这个小镇唯一的酒铺，还露出微弱的灯光，留着半扇门。
透过这半扇门，能够瞧见里面的老板娘正在收拾已经收拾了无数遍的屋子。
“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要自己去取钱存钱，难道是不相信我？哼，要是我真的羡慕这么多宝藏的话，早就卷着走了。还不是因为数目太多，多到人都不敢拿。”冷临湘抱怨了一句，看了看外面渐渐昏暗的街道，狠狠抹了一下抹布。
“这死鬼，还没来，该不会迷路了吧，不会不会，他连陌生的地方都不会迷路，已经走过这么多遍的路怎么可能迷路呢。”
刚好这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得走进了屋子。
“丙……啊，你？”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穿着很普通，还拿着一根拐杖，衣服有点破烂，但能看得出是一件很经穿的衣服，脚上缠着粗麻布做的绑腿，油腻腻地。
他头上还带着一个斗笠，斗笠的阴影下，藏着狼一样碧绿色的眼睛，鹰钩一样的鼻子。
“不好意思。”冷临湘搓了搓裙摆，紧张又尴尬得说，“打烊了。”
“哦？”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但历经过多沧桑的脸，他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下，“原来这里是一家酒铺。”
“你不是来买酒的么？”冷临湘问。
那人的嘴巴咀嚼了一下，笑道：“我是找人的，不过要是有好酒，我也不介意。”
冷临湘恢复婀娜的身姿，看着这人，问：“请问阁下是绯落，还是若水呢？”
“哦？”这人吃了一惊，“你觉得我会是谁？”
冷临湘摇摇头，道：“如果你是来找我的，那想必你就是若水了吧。”
“就算是绯落，也不会来找丙亥。”
“是么。”冷临湘捂着嘴，笑了，“那若水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我吧。”
“不一定。”若水抽出了剑，“是我不知道，你能够帮我到哪里？”
冷临湘从来就没有害怕过死亡，这次也是。
丙亥在归来的路上，他今天已经查看了自己秘密的金库，内心也笃定了一个信念。
马上就要回到酒铺了，想到这，丙亥内心突然有些期待。
自己为什么会期待？
丙亥走进门，门开着，丙亥等待着里面的人说：“你回来啦。”
但是没有。
正对门的桌子上有一张用刀刺着的纸。
丙亥没有拔刀，而是直接把纸撕了下来，然后拼在一起看：
“若想知道这家店的女主人在哪，清晨来老街。”
明天，就是谷雨亭相会的日子，但是现在却有人以冷临湘要挟，让丙亥去老街。
丙亥没有一点迟疑得就选择了老街，而且不是明天，就是现在。
对于没有见过的人，肯定是见过的人比较重要。
而且丙亥见过的人当中，只有冷临湘和他见过最多的面，说过最多的话。
所以明天赴约和救冷临湘相比，不值一提。
丙亥不假思索做出了决定，靠着仅有的头绪。
居然……冷临湘居然。
要是到了那里只能见到她的尸体或者更糟，那我只能杀掉可以杀的所有人。
免费。
时间过得很快，丙亥一点也不觉得度日如年。
他的步子很快，一点都没有受到羁绊。
老街现在很萧条，以前的老街不是这样的，当然这不是丙亥亲眼所见，他只是从老街的建筑摆设和残留的一些痕迹中推测出来的。
以前的老街应该是很繁华的地方，有高楼有集市还有许许多多的商铺。
但是现在人去楼空，只剩下不多的几户人家还住在这里。
现在连这几户人家都没有了。
奇怪……上次和冷临湘谈论起老街的时候，丙亥觉得那里每人平均有好几套房子结果被冷临湘奇怪得嘲笑了一番，今天来到这里，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并非没有人，有一个人，一个本应该等着丙亥到来的人。
但是丙亥三更就动了身，在这之前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就走向老街，或许是他很享受等人的感觉，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很肯定是两人中的一个，而这样的杀手，自然也清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终于这个人出现了，没有等太久，或许他也是想享受等人的感觉。
这个人没有见过，也不是属于老街的人，他的身上的气息，这里格格不入。
丙亥逐渐走向他，他稍稍举起剑，指向丙亥。
丙亥停住了，蹭了蹭地上的青苔，问道：
“你是？”
“我是若水，你该不会连你的对手的名字相貌都不了解吧。”
丙亥摇了摇头：“有些，很重要，有些，不必。”
“那我是不必的那种喽。”
丙亥摇了摇头：“不是你，是你们。”
你们，自然指的是若水和绯落两个人。
“呐，估计是你已经猜到了我们会自己送上门？”
“为什么？”
“因为一个一个，比两个要容易。”
“我先？”
“我喜欢先吃最差的一颗葡萄。”若水笑了，“或许你真的很厉害，诚实得说，你的手法应该是我们三人中最厉害的，但是我找不到绯落的弱点，但却找到了你的弱点。”
“弱点？”
“你本身或许没有弱点，但是不表明你没有弱点。”若水说。
“弱点？我的。”丙亥问。
其实自己的弱点是什么，连丙亥自己都不太了解，丙亥更加倾向于寻找别人的，自己的弱点，被人找到，就会告诉自己，所以不用自己费力气去找。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若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弱点，这样就能够告诉丙亥，免去诸多麻烦。
若水道：“你的弱点，就是你的女人。”
“女人？”丙亥觉得很奇怪，自己好像没有女人，可能，指的是冷临湘吧。
他原本向解释“我和她……”但是他居然噎住了一样，冷临湘真的不是自己的女人么，看上去不是，但是她的容颜，她的哭，她的笑，都是这样吸引着自己。除了那显而易见的一颦一笑，还有她叽叽喳喳时候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那摇曳摆动的身姿，甚至是为自己倒酒倒醋时有意无意凸现出来的胸脯，此刻全都涌上丙亥的脑海，变得如此回味无穷。
月明星稀，纵是秋初时分，在如此寂寞的夜中，也会察觉到一丝寒冷。
“真奇怪。”丙亥想。
“你可能不会喜欢其他女人，但是你一定会顾忌自己女人的性命，所以老话说的没错，杀人者，绝对不能有感情。”
丙亥脑海中还在回想，不知不觉他居然笑了出来。
“噗嗤。”这个笑已经不是原本嘴唇弯曲然后恢复，快乐的气息已经突破了嘴巴的束缚，出现在了声音之中。
丙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对手还在看着，连忙伸出手掩饰自己的嘴巴。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僵硬的脸是做不出这样夸张的表情的。
“你笑什么？”若水问。
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还以为是在嗤笑呢，这样也好，就顺着下去吧。
丙亥端直了自己的面庞，又恢复道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你，怎么用？”
若水道：“你并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有我知道，这样你或许就不会下最重的手，因为你还要我开口。”
丙亥点点头，但是却略偏了脸庞道：“谢谢，我的弱点。不过，该让他，没有。”
“你是说！”
丙亥点点头：“弱点，不该有。”
若水明白了，他知道他的努力变成了徒劳，但是他也发现，丙亥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拔剑吧。”若水抽出了自己的剑，这柄剑不过是一个铁匠，花了几个时辰造出的一把铸铁剑，但是没有人会耻笑这一把廉价的剑。
丙亥说：“你真的想看？”
若水知道没有人知道丙亥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
“难道看见过你的剑的人都死了么？呵呵。”
“不。”丙亥微微摇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我，没死。”
若水笑了。
“那我能当第二个么？”
他说，他出剑。
呼吸之间，他的剑已经靠在了丙亥的脖颈。
丙亥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若水。
若水低下头，他的身体只能让他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心口的鲜血正冒出来。
丙亥向后退了一大步，站定，然后说：“不，你看不见。”
若水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丙亥看着他，说：“你是第二个，动的。”
很多人在丙亥移动的时候全都是禁止的，但是至少若水在动。
第一个人，是祁王爷，第二个，是若水。
“禁……断……之路。呵。”若水的剑摔落在地，自己的身体也跪了下来。
丙亥却摇摇头，撇嘴道：“不会。”
……
“那。”邓芝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那，丙亥是否，从此走上了无情无欲的禁断之路了？”
老人摇摇头，悠悠道：“若是走上了，我们哪能这么惬意的在此处交谈啊。”说着老人将滚烫的酒放到嘴边微微吹了一口，“喝完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