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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不言心绪
万千心绪无从言,黯然落泪独自殇。
“巫云,我问你,你为何要杀婉儿?”秋歌抬起手中剑,指向巫云的眉心,此刻的她身体爆发而出的气体使她裙角飞扬,万千发丝也高高飘起。
因为你……可是,该如何开口?
巫云握剑的手颤抖不已,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可是抬眼看见婉儿的尸体,心还是痛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痛。
她想杀掉秋歌以解自己心头恨,可是她现在知道她没这个能力,而且现在,她感觉手中的葬心剑越来越重了,重的她快要拿不起了。
一千年前,被误解她没有开口,今日她该开口吗?
她微微对自己摇了摇头,过多的解释,过多的话语有什么用呢?结果不都是一样!
她用她手中的葬心剑亲手杀死了冰婉儿……这就是结果,何必解释?
巫云闭上眼睛,劲风将她的面纱吹得扬起,露出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表面在他们看来一定很镇定——谁叫她是冷血无情的暗卫呢!
稷羽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回过神的那一刹他双目通红,发疯似的扑向巫云,抓住她的衣襟就使劲摇起来,咆哮道:“说啊,你为什么要杀死婉儿?为什么,你说啊!”
秋歌冷笑了一声,一挥手一道风将稷羽击飞到一旁,用冰冷的不似她本来嗓音的语气说道:“呵,别惺惺作态了。”
“稷羽,”似乎这是打认识起第一次直呼他大名,二人一直打闹,唤的都是“鸽子”与“臭鲫鱼”,如今,她唤他的大名,声音却是这般冰凉,“我将婉儿好好的交给你,你却……你却让她变成这样,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保护她的吗!”
她再也无法维持冰冷的语气,哽咽起来,流泪咆哮。
“你知道巫云为什么杀死婉儿吗?因为她喜欢你,她巫云一直喜欢你!”
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如今暴露在众人前,巫云的心再一次感受到刺痛。
稷羽愣了半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巫云,接着缓缓说道:“都是,都是因为我啊……”
待秋歌冷静下来,止住哭泣,面色又冷了起来:“念在过去的情义,我不杀你……但是,是你身边的人伤害了婉儿,现在,我要你亲手杀死她!”
闻言,刚爬起来的稷羽再次愣住,半晌,在秋歌冰冷的目光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眸光投向巫云。
巫云对上稷羽的目光,心一下子寒透,她不求任何人来信她,可是他不能也不信她啊!
稷羽的眸子里,是她最害怕的……厌恶。她害怕他用这样的目光来看她,他说他讨厌看她浴血的样子,每次她杀人后都会避着他尽快将自己清理干净……可是现在,呵,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沾的是他所爱之人的血液啊——他怎能不用这样的眼光来看自己?
稷羽看着她,终是无法动手。他和秋歌本是一样的孩子心性,也热爱交朋友,巫云陪了他太长时间,他此刻对她百般厌恶,也无法亲手杀掉被自己当做朋友的人。
而且婉儿这事儿缘是自己造成,都怪自己没有察觉到巫云对自己的感情……
巫云怎能如此冷血呢?他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也许知道答案的,只有她巫云自己一人。
“你不动手是吧,那我亲自杀了她为婉儿报仇!”秋歌也红了眸子,目中含着戾气,眼中尽是杀气。
衣衫簌簌声响起,秋歌持剑终是冲向巫云。
秋歌此刻才是真正的暴走模式,郁言几乎在她的身上看见了鹓雛那若隐若现的影子,再不阻止她就真的要走火入魔被鹓雛的心魔侵蚀了!
几乎是在同一刻,郁言起身挡住秋歌,稷羽则护住了巫云。
“臭丫头,给我冷静下来!”郁言厉声说道,张开双手挡住了秋歌。
莫离剑离郁言的胸口不到一指距离的那一刻,秋歌猛然停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白衣人。
下一刻,因为来不及收起的气体,被自己体内暴走的内气所冲击,秋歌向后跌了去。
郁言连忙踮脚飞向秋歌,扶起她骂道:“臭丫头说你蠢还真是蠢,你明知伤不到我,怎么还强制压了自己的内力!”
“我怕……怕真的伤了你……”秋歌躺在郁言怀里,身体猛的向前一倾,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青草地。
“秋歌!”稷羽看见秋歌受伤,欲上前去,却在秋歌冰冷的目光下止住脚步。
“稷羽,我看错你了。”秋歌丢下这么一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婉儿尸体身边蹲了下来。
“婉儿,”秋歌柔声唤着她的名字,脸上泪迹还未干,在月光下隐隐作亮,“是姐姐,没保护好你,都怪姐姐……姐姐不怪任何人了,姐姐带你回家可好?”
“你不是喜欢坐我的酋箜扇嘛,姐姐再带你坐一次哈!”说着,秋歌看向郁言。
郁言无言,直接拿出酋箜扇递给她。秋歌颤抖着手将扇子扔到空中,看着扇子变大在空中旋转,她扬起嘴角破涕为笑,因为她似乎看见了前往周南山时她与婉儿同坐酋箜扇时的情景,看见了婉儿那傻傻的笑容。
她再伸手去抱婉儿身子,将婉儿抱到酋箜扇上。
不顾地上的几人,她此刻心里只有婉儿和她。
“婉儿,我们坐在酋箜扇上呢!”她抱着婉儿的身子,嘴角含着笑,目光含着泪。
夜晚的凉风寒意渗骨,风习习,风飒飒。漫天的星子,却在寒风和墨空中,显得落寞寂寥。
风吹过婉儿头顶的绒球装饰,秋歌鼻子痒痒的,松开婉儿揉了揉鼻子,婉儿靠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冰凉无比。
感受到身边婉儿的身体愈加寒冷,秋歌连忙去抱她,生怕她消失。在她指尖触碰到冰婉儿身体的一刻,冰婉儿的身体开始慢慢消失。
如同丹娘死去前一样,婉儿的身体化作点点银光飞向天空,她素来喜白,身上也都是可爱的白色绒球,死去时,化的也是点点白色。
“婉儿!”泪水再一次倾斜而下,秋歌慌忙伸手去抓婉儿的身体,却抓了个空。
再伸手,欲搂住那些星光,更是不可。
秋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婉儿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消散而去。
一直飞在秋歌身后的郁言此刻上前来,一把抱住她,又将因为她心神不宁而恢复原状的酋箜扇握在手中。
在清冷晚风中,他用极轻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臭丫头,我们回無岭山吧!”
他的怀抱还是冷的……可他的声音,很暖,让他怀里的秋歌觉得心安。
“臭狐狸,婉儿,不会回来了吗?”她哽咽着问道。
郁言没有回答她,他不愿骗她,可是真话还不如不说,说不说她都会伤心,都会流泪。
郁言抱着秋歌,背后是漫天星辰,脚下则是连绵山川,万家灯火。
秋歌抽泣了一会儿,猛地扎进郁言的怀里,双手扯住他的衣服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为何如此让他心痛呢?
他是真的,动了心吗?
“为何帮我挡剑?”巫云沙哑着嗓音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只是因为你救过我罢了!”稷羽冷声说完,缓步走至刚刚秋歌抱着婉儿所待的河边,仰头早已寻不到秋歌的痕迹。
他在这个晚上,同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
他活的可真是失败啊!
脚边缓缓游来一只小小的莲状河灯,在他脚边停下,他弯腰拾起,里面有着一行清秀字迹,细细去看,心猛地揪起,本止了泪水的脸上再次淌下两行清泪。
莲灯上书着:鲫鱼这人很好玩,我要他给我买一辈子糖葫芦,哈哈!
“婉儿……”口中苦涩的吐出这两个字,握着莲灯,稷羽跪了下去……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这一跪,带着无尽的愧疚,还有……深深的情意。
他心底装着的,是那个在京城小巷为他舞剑的女孩。婉儿与那女孩有着相同的容貌,他却从未将婉儿当做替代品。婉儿就是婉儿,天真烂漫,挂着无邪的笑容,说着可爱的话语。无论经历多少事情也不会被影响心性的她,永远那么——干净。
巫云也无法原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痛,只是痛的快要不能呼吸。
千年里囚禁的那些日子,孤独寂寞,永远的被困在黑暗之中。那时候,总是冰婉儿找来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带给她,不顾长辈的责备来看自己。
她爱干净,爱白色,却总是为了来看自己弄的一身脏,以狼狈不堪的模样来见自己,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身后披着外面的阳光。
她那时不想连累婉儿,于是婉儿陪了她一千年,她则给了婉儿千年的冷眼。
她多么羡慕秋歌啊,多么多么的羡慕!
那个女孩有着一双清澈俏皮的眼,有着最为灿烂的笑容,善良的心性,有那么多的人陪在她身旁……她可以和自己小心翼翼喜欢着的稷羽在一起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她可以放声大笑,可以肆无忌惮的落泪。她可以在婉儿死去时为婉儿哭泣,为婉儿落泪。
可是自己,连为婉儿哭的资格都没有,没有……
巫云静静的站在那里,多么想放声大哭,不必掩藏自己的情绪,不用小心翼翼喜欢稷羽,不用因为自己的负罪之身去躲避婉儿……
她冷笑一声,对自己的心说道:“没机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