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幻象（4）
“郑峰，你当时被那帮人带走封进容器里，在那之后自己都干过什么还清楚么？”
安刻放下手中的直液钢笔，手中一个写满不同奇怪文字的白纸，被塞进宽大的办公桌边沿一片叠好的文件里。
距离安刻办公桌不远处的沙发上，郑峰盖着一条单色被单，半睡半醒着听着安刻的话。
“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被塞进容器里的时候，感觉相当糟糕…”
“还有其他的么，对了，你脖子后面那道痕迹是怎么回事？”
女子取下金色镶边的小花镜轻轻放在一边，半趴在桌面上已经很疲乏的一副样子，她很放松的指一指大约是郑峰脖子的那个部分。
郑峰半迷着疲倦的眼睛
“啊…你看见了么…他们往我脑袋后面装了一个东西,出现在海边的时候多半已经是短路坏掉了还是撞坏了…我想…睡一觉。”
“先睡吧，这几天先和我还有另外一个见过你的孩子住一块，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讨论讨论。”
安刻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在手机的电话号码备忘录那里滑动着。
郑峰打了一个哈欠，这个过程中眼睛反而睁的要比平时大。
脑中挥不去赶不走的全是朦胧的睡意。
郑峰最后还是睡着了。
晚间。
大约七点左右。
穿着崭新衬衫的詹明杰，慢慢走在街道上。
没想到到了晚上人还是那么多。
最近的直播要求他调整作息时间。
八点左右开始，应付白天精神疲倦的上班族上网找乐子的高峰时间，帮助自己之前在的直播平台为合作伙伴推销虚拟现实的设备。
所以他今天是大部分白天拿来睡觉的，因为夜间要播通宵。
今天见完司空晴阳之后，也是回到了“家”就马上睡着了。
所谓的家，其实也就是一个放在阳台上的防水小冰柜，还有一个简单的弹簧床所布置成的房间。
电脑和其他家具还在考虑买不买。
总之先适应这里的生活。
话说他…
詹明杰的眼神在都市夜景的万象中，停留在一个尚有吊塔存在的大楼。
红色的信号灯。
那种在夜晚荧光散发的建筑天幕下，各种正在运行的的建筑，漆黑一片的建筑单个剪影。
“奇怪…”
詹明杰嘴角一撇，一句奇怪说出了口。
在小时候进行目力练习的时候，他经常将那种正在装修的建筑作为练习对象。
效果显著不说，魔力消耗不大，头到了最后也不会因为左眼占用的各种假想运算过于疼痛。
昨天他搬家到这里的时候，那幢大楼就被他盯着看了好久…
今天几乎也是。
但是…为什么…
他没有看到那幢大楼被建立起来之后的形象。
是因为直播调整作息时间用脑过度么？
詹明杰通过地铁的检查口，芯片卡被收进黑色运动裤的钱包中。
应该不会。
他跟着一群人涌进进地铁，缺少扶手的同时幸运的挤到了通风口旁边。
难道是神基有名的浮空古建筑神都，不知不觉干扰到了自己左眼对于周围景物预测的判断。
不过这种解释很牵强…自己前天救下的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
詹明杰在直播的时候抽出一边抽筒中的监督给他准备的湿巾，关掉摄像头。
然后再打开直播串流，脸上的汗珠不见了。
两点三十四，詹明杰的直播节目结束了。
比约定时间多出三十四分钟的直播总时间。
詹明杰去另一个办公桌上拾起两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确认自己锁好整个办公室的总门之后，下楼。
再去拦出租车。
然后，没有在自己租了房子的小公寓停下。
而是选择在那个未完工的大楼附近，让司机停车。
自己则慢慢漫步到那幢大楼面前。
对比其他地方的繁华，这种地方黑暗的可怕。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詹明杰的左眼加大了魔力输送的条件下，都没能让眼前的事物单纯的在自己的面前显露出一丝变化来。
没法计算这个建筑物的未来。
詹明杰有点浮躁。
反正在公司办公室玩游戏玩的脑子发胀，回到家肯定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不如就挑个晚间在这里散散步什么的。
这个未建成，貌似是停工期的大楼，低层楼的外围，全是透明的合成玻璃。
他慢慢的走进。
忽而注意到建筑物的表面，似乎在视觉层次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也就是说，果然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当年那个附他身的狼邪灵所种下一些人格种子，突然在这时候起了作用。
那时辍学期间的他，每天都要锤炼自己的身体，到了最后也能控制当时被身边的人以讹传讹变成邪神的狼灵，作为半个魔术研究者，毕竟是会对陌生的东西产生兴趣的。
越是靠近这个半废弃建筑体的一般的建筑，詹明杰就越是莫名的感到某种压迫与好奇兼容的奇怪心情。
魔力灌注到一定程度，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显现出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残影。
草坪上的草尖下一秒被风吹动，以此推演出的轨迹之类。
甚至整个世界都被那种绿色的透明假像所覆盖。
只是那幢大楼，还是原来的样貌，无法预测其未来发生的事情。
这种疑惑直到他能清晰在黑暗中看到近处的玻璃墙面反射的远方公路上的弱光，表情突然大变为止。
詹明杰小时候，为了修炼自己对于本源的控制力，曾经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未来视，实际上就是一种能同时进行大量的信息处理，逐步推算出各种可能，然后再缩小概率圈，将所要得到的信息推演出来。
詹明杰自小就尝试与他体内的狼灵交流。
狼灵赐予了他名为掠食动物一般敏感的因果嗅觉。
也就是那种未来视。
詹明杰虽然出生在魔术家族，但是其实他对哪方面的练习，并没有太大兴趣。
受过那么大刺激的孩子，归根结底也只是不想让他的那种能力，或者是说异于常人的地方，继续伤害他周围的人。
初中的时候，詹明杰当时已经能做到熟练的控制，不会再被那种外来的魔力源刺激激起那么危险的状态来了。
但是他还是在某一天，又受到了来自自身能力的伤害。
栗冬奕是司空晴阳以及詹明杰，打小就在一起嬉戏玩耍的伙伴。
性格比司空晴阳要好，在詹明杰通过家人与当地人的关系勉勉强强保持着正常孩子的学籍的时候，他曾朦朦胧胧的听说过栗冬奕在学校的学习成绩是有多么多么好。
似乎比司空晴阳更善解人意，不过那时的詹明杰，却不太喜欢她。
早熟的孩子总是会想办法在自己的小小交际圈中划分出一条神圣不可侵占的领地，当时的栗冬奕也是如此。
那时詹明杰眼中的栗冬奕，总是在司空晴阳找自己来玩的时候说一些意味不明的话，傻傻的司空晴阳每次都在认真倾听栗冬奕的话语，然后偏袒她，完全无视詹明杰。
那时连续长时间不会有与他人交流经历的詹明杰，开始厌烦栗冬奕的种种言行。
不过到了后来，他为了司空晴阳着想，还是把他想对栗冬奕发的火都憋在了心里，没有忘记他自己同意家人进行苦修的初动机。
这件事一直积存到初中，栗冬奕低调的将一张朴素的情书亲手递给詹明杰的那一天。
下雪天，学校辅导课下课的时候。
栗冬奕低着自己缠满小卷发的脑袋，将手中折好的牛皮纸递给黑发遮住半边面庞的少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詹明杰开始真正的与栗冬奕还有司空晴阳熟悉。
他以学习为由拒绝了栗冬奕的请求，女孩倒也知晓事理，之后一直维持着极正常的朋友关系。
在学校里，詹明杰的左眼会时不时的向他反馈周围事物的发展信息，这反倒让他对于现实时间周遭环境的变化变得十分愚钝。
以至于他到了后来还是不会感知到别人真正的内心想法，完全按照眼前呈现的各种结果进行着与他人的交流。
依赖性。
就是这样的依赖性，让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几乎成为了将他之前构建的一切自信彻底击碎的事件。
他在有一天，照常的冲着慢慢走进教学楼的两个女孩子挥手，照常按照那种固定不变的语调打着招呼。
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脚下响起了一声模糊的液体溅射声。
那像是脚步踩到了胶水上。
为什么说模糊呢。
因为詹明杰将他的视角转向地面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刚刚听到的声音，竟然是他的鞋踩到左眼未来视所虚构的幻像中，某种也提上所发出的声音。
这个声音旁人当然是不会听到的。
只是幻觉。
刚开始詹明杰观察着那个时间点的未来影像，发现自己所“踩到”的东西，是从另外一个存在于未来影像中的人的身体上，流泻下来的液体。
详细一点。
一个跳楼自杀的死人，身上所留下来的血。
等等…这种卷发。
少年的心跳加速，直直的盯着当时旁边人都看不到的物体。
他的视线从未来中抽离，看向表情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栗冬奕。
玻璃外墙上，詹明杰闭上左眼所看到的，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自己熟悉的人。
等等…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