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贤会·酒铺
“这是帮你买的陈醋,呐,喝点吧。”冷临湘把醋罐子放到丙亥面前。
“谢。”丙亥点点头。
“唉,好好的人怎么就喜欢喝醋呢,不过啊,我又顺便接了个委托,还没拆开来看呢。”冷临湘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用衣服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锁骨,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天气变得很热,酒铺里也有一股闷热的气息,每天来买酒的人络绎不绝,为了讨一口清凉,而不是单纯是为了老板娘的美色。
不过那些人也发现,传闻中的“老板”出现了,是个木讷的普通汉子,既没有生意人的机敏,也没有老板娘般豪爽。
“这人真是好福气,居然娶了这没漂亮的美人,看他每天呆坐着的,估计是吃软饭的男人呢。”
这些窃窃私语有意无意传进丙亥的耳朵里,丙亥这时候就会看向忙前忙后的冷临湘,她的身子依然轻快,打酒的动作相当漂亮,不会有半滴洒出来。
只是今天,她要去京畿一趟,买点细软,顺便接下苏卫新的委托。自从王爷事件之后,丙亥变成了一张苏卫难以示人的王牌,生活因此有了更多不杀人以及不思考杀人的时间。
所以这天就是丙亥掌柜。
他从来没有试过去当一个掌柜,他原本还不知道给人家酒还要收钱。
不过他学得很快,冷临湘手把手教了几下丙亥就学会了。
只是今天来的人好像都不知为了买酒,见到自己的第一句常常都是:“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老板娘到哪里去了?”
“出去了。”丙亥只能这么回答。
“那,买酒。”
不过来这里到底还是为了买酒。
丙亥就这么机械般等到了冷临湘回来。
“这,今天的。”
丙亥把今天的钱原封不动递过去,冷临湘正擦完汗,看着桌子上的钱,然后把今天的委托扔到桌子上。
“估计又有大买卖了,你看看。”
桌子上的钱本来就是小钱。
“我的钱。”
“你的钱我都把你取出来了,转移到了你给我的那个地点,这地方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么隐蔽……”
丙亥的视线已经不在还在喋喋不休的冷临湘上了,而是在刚刚得到的单子上。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单子,因为是两张叠在一起的,一张是:
地标:京畿谷雨亭
目标:绯落
赏金:无
时限:七月十五
另一张是:
地标:京畿谷雨亭
目标:若水
赏金:无
时限:七月十五
“没钱?”
“啊?你说什么,什么没钱。”冷临湘没听懂。
“杀人,没钱。”
“真奇怪。”冷临湘接过丙亥手中的纸笑着说,“怎么可能又会不给钱杀的人……”
她看见了,呆住了,反复看着这两张纸。
“确实。”丙亥还在思考,冷临湘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契约。
“你可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不知道。”
冷临湘没有再问,因为再问也会落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所以她只能耐心给丙亥解释。
“他们现在在杀手界的地位可和你一样啊,你和这两人并称三大杀手。”
原来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
丙亥又看了一遍,眉头更加紧蹙起来。
“绯落是天玦的一把手,杀了很多人,从没有失手过,若水是个独行侠,连找到都很难找,不过有喜欢的单子就会接。是个很怪的人,你呢……反正你们三人在别人眼中就是催命的恶魔。”
丙亥点头道:“哦。”
“究竟是谁,要你去杀这两个人。”
丙亥却摇摇头:“不止。”
冷临湘追道“不止什么?”
丙亥道:“我想,这两人,要杀我,和另一个。”
冷临湘听了冷汗直冒:“你是说?”
丙亥低头再看这张单子:“他们,也有。”
随即抬起头:“自相残杀。”
冷临湘惊讶得张大嘴:“有人想让你们自相残杀?”
丙亥的目光变得如此深邃,而冷临湘笼罩在恐惧之中。
“那人,真可怕。”丙亥道。
会发出这样的委托的人,不但胆子大,而且还是个可怕的人。
“那,你?”冷临湘小心翼翼得问。
“去。”丙亥道。
冷临湘道:“你是想?”
不等丙亥说话,她又马上道:“不行,你会……而且没有钱。”
丙亥摇摇头,往杯子中倒了一点醋,慢悠悠喝下去。
冷临湘好像慌了,接着道:“你没必要去,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好了。”
丙亥喝完了醋,放下杯子,终于开口:“我试试,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丙亥伸出了两个手指,道:“两个都我杀。”
说完这话,丙亥一张嘴生硬得变成一条弧线,然后慢慢恢复到直线。
冷临湘看着丙亥,突然拿起手中的两张纸,向蜡烛移去。
丙亥突然握住了冷临湘的手。
冷临湘惊了一下,看着丙亥。
丙亥道:“我来。”
然后他拿着冷临湘的手,靠近烛火,契约燃烧起来。
“没钱,不用,再烧。”
“对,反正没钱,直接先烧了。”冷临湘点点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还闪耀着另一种光芒。
两张委托单在烛火中燃烧,丙亥先放开了手,冷临湘也放开了手,注视着丙亥。
丙亥也看着他。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着。
终于,丙亥垂下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睡了。”
冷临湘也站起来:“我烧了热水……”
丙亥擦了擦脸,把外衣脱了,躺倒床上,冷临湘看着丙亥闭上了眼睛,悄悄往外屋走,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冷临湘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歌声。
“充满鲜血的道路究竟在哪,如果它真的存在,那我一定要去。”
这声音吓得冷临湘全身打了冷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声音来自于丙亥。
他好像自己在轻声哼唱,却是那样的清晰。
“这人真奇怪,唱这样的歌。”
突然她又觉得不对:“他这人,居然还会唱歌?”
有些明明很平常的事,让奇怪的人做起来,也会变得奇怪。
冷临湘掌起了烛台,看着桌子上纸燃烧的灰烬,叹道:“我也是个奇怪的人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陷入了回忆,双眼变得迷茫,不过她很快抽离出来,此时丙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微弱的烛光,慢慢暗淡,冷临湘发现蜡烛烛心快将蜡烛熄灭。
两个奇怪人,做着平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