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死亡的绝望

阿坤从香港过来，我陪他喝了一场，大醉之后被何天瑜接了回去，醒来，我在何天瑜的卧室中发现了一只熏香香炉，其中散发着淡淡的异香——我在石县那无名旅馆之中嗅到的若有若无的异香。

何天瑜的态度让我琢磨不清，于是我向他讨了几块熏香便告辞离开了。临走之时，我顺走了他的车钥匙，告诉他我要回乡下老家一趟，要拿他的车当拖拉机用......

离开奉市，我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行去。我要去我的一个亲戚，是一个远亲舅爷，也许是舅姥爷，我分不太清，总之是一个辈分很大的老头，退休多年，对香料颇有研究，我想去请教一下他关于这种异香的事，这也是我向何天瑜讨要熏香的原因。

这位前辈住在郊区的一个镇子里，自己有很大的院子，种满了葡萄。我去的时候他正在葡萄架下的阴凉处乘凉，对于我的突然造访，他觉得很奇怪。

“舅爷，我朋友的朋友送了他几块香，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香，我讨了几块，送给你瞧瞧。”我知道这位前辈的脾气，素来讨厌拐弯抹角，索性我就开门见山了。

“啧啧......啧啧......”他结果我递给他的竹筒，愣了一下，随即开始咂嘴。

“怎么了，舅爷？”我觉得奇怪。

“好东西！......好东西！”他点点头，拔开竹筒的盖子，将里面的香块倒在手心，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这才回答道：“我不敢确定，这香应该是名叫‘静安’，是越南那边产的，是最好的熏香之一，产香的是一个少数民族小村庄，村子的名字就叫静安。”

“这香和一般的香有什么区别么？”我问道：“比如特别的功能，让人上瘾、中毒、或者幻觉什么的？”

“应该没有吧，我也不知道，这种香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只是见过关于它的描述，这种香每年的产量非常少，而且不销售，只是作为给和他们村庄有友谊的外人的礼物，所以流通量少之又少，可以说无价无市。”我这个舅爷想了想，站了起来，领着我到屋内去，去了他的收藏室。

他的收藏室中收藏了很多熏香，有着一种淡淡的香料的混合的气息，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让人陶醉的气息。

舅爷略一思考一下，在一个架子上翻找起来，我自知帮不上忙，便自顾自的看他的收藏品，他收藏的不止是香料，还有香炉，虽然真假不知，但是个个精美。

“找到了，你看。”他从一堆旧书中抽出了一个像影集一样的旧册子，翻开，里面贴着很多剪下来的报纸，可能是年代久远，报纸已经严重泛黄。

“只有这么少？”我大致略读一遍，这是某报纸某一段时间内关于熏香的介绍连载的一期，只有寥寥几行，记载了这种“静安”香的来历及作用。

“嗯，只有这么少。”舅爷叹了口气：“这种香几乎没有流通过，只有很少的人手中有，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篇文章是几年前的，我也是因为觉得这种香的稀奇才留意记住了它。”

“这么珍贵？”我觉得有些疑惑，那何天瑜又是怎么弄到这种香的呢？

“没错，物以稀为贵，跟一代大红袍一样啊！”舅爷咂咂嘴：“这份香是不是就送给我了？要是送给我了，我找几个和我一样研究香的朋友品会一下，兴许能发现它的特殊。”

“当然送给您了，如果您有什么发现，还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反正这香在我手中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当然是要留给他的。

和他寒暄了几句，我离开了。我心中始终觉得困惑，何天瑜是怎么弄到这种香的呢？石县无名旅馆为什么也会有这种香？何天瑜到底和石县无名旅馆有没有关系？石县的无名旅馆到底是何人所为？有何用意？

带着疑惑，我顺着公路向奉市市区开车回去，我在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经过一个村庄之后，我看见路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路边等车，他等的应该是那种乡际客车，二十分钟一趟去市里的。我看见他在那里等车，便减速准备停下，打算如果顺道就免费捎他一程，但是我向他减速马上停车的时候，他明显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双眼直盯着我开的车。

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往后退？他害怕我？还是害怕车？还是害怕......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将车停了下来，停在了那个老头原来站的地方很近的地方，但是那个老头已经后退了五米多，已经退到了田地里。我这才发现，他看着的方向，是我的车顶......

我的车车顶有什么东西？该死！怎么办？

此时下车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我在脑海中飞速思考了一下，一脚油门便踩到了底，急加速行驶了起来，我立刻用反光镜向后看去，汽车急加速，与车没有关联的东西会因为惯性停留在原地，我想看看我车顶的东西有没有被甩下来，然而，车后的马路上空空如也......那东西还在我的车顶上！

我看了一眼那个老头，那老头所在的地方已经离我这里很远了，我想我这里发生什么应该不会牵扯到他，于是一脚急刹车便踩到了底！

车子猛地急刹车住，虽然凭惯性向前滑了一小段，但是还是马上刹住了车，饶是我做好了准备也险些被撞在方向盘上，因为巨大的惯性，我的内脏差点被甩出去，顶着巨大的痛苦，我向前看去。

果然，一个深绿色的影子被从车顶甩了出去，像一片巨大的叶子一般，飘忽而下——纸人！！！

该死的！这东西我怎么对付？

我自知此时下车必死无疑，索性马上换挡踩油门，准备在那具纸人上碾过去，而那具纸人此时躺在地上，不知是已经被我撞死了，还是暂时爬不起来......那东西还能被撞死？

瞬间，我从纸人身上碾了过去，心中没有一丝负罪感——当你杀死本要取你姓名的人的时候，你也不会有负罪感。这具纸人就好像没有任何厚度一样，就是一片纸被我碾了过去，我的车连颠簸都没有颠簸一下！

开过去之后，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感觉一瞬间便脱了力，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因为太紧张而忽略的内脏的痛苦此时让我险些弯下腰去。

但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后视镜，我顿时冷汗流了出来——后视镜里空空如也，马路上没有了那具纸人！

是那东西已经被我碾死而破碎消散了？还是......此时他已经停留在了我的车上？

带着疑惑与恐惧，我将车停了下来，虽然停下了车，但是我没有开门下去，我锁死了车门，想再看看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

我等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重新发动起车子，开回了市区，我怕是那东西藏在了车底下等着我下车，于是我先把车开到了自动洗车店，清洗了一遍车子。

将车停在何天瑜家楼下，我壮着胆下了车，没有任何异常。于是我转身离开，我以为这次遇袭已经结束了。

掏出手机，我正想给何天瑜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把车开回来了，但是我心中突然传来一丝悸动，我回过身去，看向了那辆车。此时我离那辆车已经将近二十米远了，但是我能清楚的看见，一群蝴蝶从那辆车的车底飞了出来！

没错！一群蝴蝶！

一群墨绿色的蝴蝶！

不用想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我想逃跑，但是我发现我的腿已经软了。果然，那群墨绿色的蝴蝶很快聚集在了一起，汇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很快，变成了一具纸人。

我咽了一口吐沫，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希望身上的肌肉振作起来，但是，它们很不争气的在颤抖着，我想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今日，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我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我经历过死亡的恐惧，虽然是梦里，但是那么的真实，我希望死亡就是这样，没有痛苦，没有折磨，只在一刹那。

短短瞬间，我回想了很多人，我的爷爷，我的父母，林祯，，刘云杉，何天瑜......我想我从此是否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我是不是真的会去奈何桥，忘川河，忘却这一切。

他们会想我么？他们会因为我的死而伤心么？

我死了之后，林祯怎么办？会不会有纸人继续去追杀她？她会不会有事？

对不起，林祯，我保护不了你了。

对不起，林祯，我答应过帮你调查出一切的。

对不起，林祯，我的爱人。

我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不是我不想挣扎，而是我真的已经没有挣扎的能力了。有人说人临死前求生的欲望能够创造奇迹，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没有经历过死亡，他不知道，死亡的绝望降临之后，人真的很难提起挣扎的勇气。

死亡之下，毋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