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烛残年

跟着何叔上楼来的那个壮汉跳起来便要动手：“哼！你们信不信我带兄弟们把你们几个直接绑了去！”

“我不信，你又能怎么样？”刘云杉瞬间掏出了枪，指着那壮汉的额头：“你绑啊！有能耐你绑啊！”

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过，我欣赏！

“阿坤，退后！”何叔在那壮汉一动便训斥道，但他看见他被刘云杉掏枪制服马上也就不说话了，依然跪在那里，看着我和林祯。

“雁回......”我怀中的林祯轻声唤了我一声，我知道，她心软了，想和何叔回去见一见她父亲。

“那好吧，我们就去香港见一见林士禄，你安排行程吧！”我向还跪在地上的何叔说道。其实，这么一个耄耋老人跪在我的面前磕头我也是满过意不去的，但我不能因为一丝不忍便乱了阵脚。

“多谢，多谢刘先生，多谢小姐，不知刘先生一行几个人？”何叔有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我看了一眼刘云杉，他已将枪收了回去，飞快地向我眨了五下眼睛。

“五个人。”我沉声答道：“你起来吧。”

何叔这才起身，起身后直接甩了那壮汉一记耳光：“谁让你擅作主张？”

那壮汉嗫嚅着不说话，看得出他是很尊重何叔的，这时，他领口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坤哥，对方点子太硬，我们冲不上去！”

想必是楼下那十个人已经和刘云杉安排的二十人对峙起来了，我不禁感叹，若是没有这一手，怕是我和林祯就都被绑了带到香港了，那可就被动多了。

“刘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做下午两点五十的飞机好么？”何叔看了看手机，问我道。

“没问题。”我和刘云杉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同意。

何叔随即带着那壮汉下了楼，刘云杉也跟着下了楼。

我怀中的林祯再也忍不住，抱着我放声大哭了起来，想到是父亲害了她是一码事，被人确认是另一码事，此时她心中，除了伤心，只有无助。

我紧紧拥着她，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今天她哭得够多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不会让她再哭泣。

我保证。

当我们到香港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月明星稀。

和我们同来的除了刘云杉外，还有他的两个手下，一个看起来像个学生一样，二十岁刚冒头的小伙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是胳膊上满是伤疤能看出来他的实力，我们都管他叫作小川，另一个是一个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岁，相貌不出众，身材也不出众，脸上有一些小小的雀斑，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看起来特别平凡的女孩，叫小莱。

刚下飞机，我们便被专车接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在这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林祯的父亲。

何叔将我们带到二楼，他的随从在门外排成排站定，刘云杉也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他会和小川小莱守在门外，我和林祯跟着何叔走进了那间病房。

病房内有着许多大号的机器，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只看见，机器中探出无数管子或者导线连接到一张床上，一个人的体内，那张床被罩在了一个很大的玻璃罩里。

我们三个人走到了床边，我看着玻璃罩中的人，也是暗暗吃惊，那是一个瘦得不能再瘦的老人，头上脸上都是很深的皱纹，骨头几乎都显现出来，如果视力不好的话，第一眼看成这是一具骷髅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和导线，就那么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躺在那个玻璃罩子中。

“老爷，小姐回来了......”何叔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按了一个机器上的一个按钮，我能明显看到玻璃罩中的人似乎被电击了一下，旋即醒来，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乎要睁开眼睛，但没有成功，何叔颤着声向他禀告了林祯的到来。

“爸......”林祯猛地扑了上去，拼命地拍打着玻璃罩子，这一刻我想她对她父亲的所有的恨意都将完全消去，所谓人死债消，这样一个一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面前，任谁也难以再继续恨下去，林祯拍打着玻璃罩子，嚎啕大哭。试想，记忆之中，几个月前还正值壮年的至亲，如今如此躺在面前，其心酸可想而知。

“小姐，您冷静一下，我要按照老爷的交代，给他用药了。他之后能睁开眼睛看到您，能和您再说几句话，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说话了，您别哭了......”何叔此时何尝不是老泪纵横，他拉了拉林祯，轻声交代。

“兴奋剂？”我皱了皱眉头，问道。

“对。”何叔走到一台机器旁，输入了极其复杂的密码。

林老爷子的床床头缓缓支了起来，将他支成了靠坐的姿势，随后，林老爷子的脸上几乎所有的皱纹都抽搐起来，良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行清泪自他的眼角流下。

“小祯......”林老爷子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林祯一听这声呼唤，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一遍一遍哽咽地叫着爸爸。

“老何......”林老爷子轻声呼唤了一声，何叔走到他的身侧，向着林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祯......我知......我做......害......对不起......何......跪替......谅......”

林老爷子已经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我和林祯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他让何叔替他跪在了林祯面前，祈求着林祯的原谅。

“我原谅你，爸爸，我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林祯哭着伏在玻璃罩上，我走了过去，将何叔拉起，何叔在起来之前又对着林祯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祯......原谅......死......安心......”林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抽搐着，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爸......”林祯此时依旧痛哭着，我走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看着林老爷子，也是百感交集，这样一个人，为了亲口和女儿道个歉，为了女儿的原谅，靠机器维持着生命，熬成了这个模样。

“刘......语......堂......”看到我的一瞬间，林老爷子本已毫无光泽的眼中突然瞳孔收缩一下，断断续续喊出了一个名字。

我爷爷的名字。

“刘语堂是我爷爷。”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林老爷子说到：“我叫刘雁回。”

“你......救......祯......”

“是，林祯是我带出来的，我在你们林家的老宅中看见了我爷爷手迹的封条，这才知道我爷爷居然牵涉其中，但是我爷爷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您能告诉我我爷爷以前究竟是什么人么？”我问林老爷子道。

“语堂......不可说......国家......da案......”林老爷子迟疑了一下，吃力地说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最后一个词是“答案”还是“大案”，但是另一个词已经很让我震惊了——“国家”！

爷爷难道是为国家工作的？还是被国家迫害过的？

“你......祯......拍拖......”林老爷子吃力地说道：“刘......孙子......放心......祯......托付......了......”

林祯此时还在我怀中哭着，看着林老爷子哭着，他父亲此时的话无异于将林祯放心的托付给了我，我一时有些感慨。

“祯......听话......哭......别......好看......刘......嫁他......”林老爷子又勉强的挤出了笑容，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爸爸......爸爸......！！！”林祯从我怀里挣了出去，急切地拍打着玻璃罩子，大声哭喊道。

“别担心，小姐，老爷的药效过了，睡过去了而已。”何叔看了看机器上面的数据，安慰道。

林祯这才垂下了手，不再拍打玻璃，只是静静流泪。

“何叔，安排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会吧，林老爷子也需要休息。”我对何叔说道，何叔点点头，便带着我们离开了病房。我看林祯此时精神状态不太好，索性将她抱了起来，她便依偎在了我的胸口，一言不发。

刘云杉带着小川小莱守在门外，看见我们走了出来，赶紧快步跟了上来，另外十一个人只有那个壮汉阿坤跟在了何叔身旁，其余十个人守在了病房门口两侧，一侧五人。

“他们都是老爷来香港后资助过的穷人家的孩子，老爷卧病后他们便都来守在了老爷身边，老爷对于他们来说是恩人。”何叔见我和刘云杉眼中有些奇怪，解释道：“阿坤是我收养的养子，白天冲撞了刘先生和小姐，还请刘先生和小姐不要介怪。”

“无妨。”我点了点头，这个阿坤直率坦荡，倒是蛮让人敬佩的。

何叔把我们带到了四楼，这里已经不是医院了，而是类似于套房一类的房间，想来是给病人家属居住的，这种私人医院所接待的病人非富即贵，有这种设计一点也不出奇。

何叔给我们五个人安排了两间套房，我和林祯一间，刘云杉和小川小莱一间，每间套房都有两个卧室，还配备了相应的厨房、会客厅等，装修得让人无话可说。

我将林祯放到了床上，她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我便躺在了她的身旁，轻声安慰她。过了一会，她便沉沉睡去，今天她哭得太久，身心俱疲，而我搂着怀中娇躯，心里却也动不出任何邪念，没过多久便也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