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万剑归心

张问道闭上双眼，再一次进入梦中的世界，在盘坐着老人的青石前，他坐下，然后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他现在要修行的，是剑瞳的修行之法。他还没有看过剑瞳的修行之法具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剑瞳的修行，一定很难。

张问道的呼吸变得越加平缓，他身上的锋芒却越加锋锐。

将心静下来很好，张问道之所以能在七年间走到素问的前面，就是因为他很安静。

每天只吃白面馒头，只喝白水，除了试药的痛苦之外，他的生活只剩下枯燥和平淡，拔剑其实很平淡，因为他日夜都在拔剑。

可他坚持了，又或者说享受了七年这样的日子，所以他的剑道境界高的可怕，令人生畏。

没有那个天才敢用死亡的威胁促使自己进步，这不是在玩心跳，更不是玩命，而是蠢。一次失误，便是身陨，死去的天才，便不是天才。

而天才往往很惜命，他们拥有普通的修行者无法企及甚至仰望都不及的一切，资源，护道者，女人，还有别人崇敬，羡慕，畏惧的眼光。

他们享受着这种感觉，不想失去这种感觉，若是他们死了，这些都是梦幻泡影了，所以他们很惜命。

但是张问道觉得不蠢，他的命很贱，自他一出生他就知道，他的命很贱，一个贫穷的山村孩子，天生目盲，已经绝了他对人生的美好渴望。

于是在他七岁时，更可怕的来了，唯一爱他的人，在那一天死去了。

他已然在绝路。

他的心像是无底的深渊，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杀意和足以无惧死亡的仇恨。

所以他一点也不惜命，本来我就是贱命一条，何必惜命？

命运让他很满意的是，它给了张问道用命去赌一次能不能修行的机会。

而现在，他需要积累实力，赢了命运和他的豪赌。剑瞳，极有可能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已经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得到剑瞳的修行之法，而现在，留给他寻剑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才能在短时间内修成剑瞳。

一个时辰后，张问道的呼吸如同一个时钟一般平稳，他终于觉得自己的心静下来了。

他开始回忆脑海中的经文，剑瞳第一篇：归心卷。

修行者要求：拥有剑瞳，肉身之力过一万斤，剑道境界：剑心通明。

很好，这些要求，我都已经符合了，有希望！张问道接着回忆，接下来就是一个个剑形文字，像是一柄柄古剑般的文字。

张问道一开始有些失望，剑形的文字，他没学过，也不会。不过在张问道将一句话回忆完，他竟然已经能够理解了这种文字。

“难道是剑瞳，让我看懂了这种文字，看来，没有剑瞳的修行者，根本无法得到剑瞳的修行之法。”

张问道很快理解了这句话，“以心饲剑，古剑通玄。”

有些不懂这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张问道接着看下去。“剑心为将，古剑为兵......”

终于看完了整卷归心卷，张问道终于明白了该如何修行剑瞳。

剑瞳需要的，不仅仅是拔剑，更是使剑认他为主。只有所有的古剑认他为主，才是真正的剑瞳，便会有剑瞳睁眼间便是万剑齐发的一幕。

如今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拔出他所有的剑，然后下一步，是使这些古剑归心，认主。

“那么我要如何才能让这些古剑奉我为主呢？”

“在那七年间，我不止将这些剑拔出，更听了不下一万个故事。”

“我需要和这些剑缔结一个一生的契约，那么我又要如何，才能让这些剑感受到我的心呢？”

张问道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你们跟着我会得到什么好处，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瞎了的盲人，一个不能修行的凡人。”

“其实我不配成为你们的主人。”

万剑静寂，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过我还是想试试，你们若奉我为主，我必用你们战尽天下，心有不平，剑不脱手。”

“你们若是愿意奉我为主，那我就去书写一个个传说，而你们，都将榜上有名。”

“我用你们的力量征伐天下，而你们，将声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是我唯一能做出，而且能达到的承诺。”

道法自然，人法杀伐。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兵器，本来就不存在与世间，远古的诸族，为了夺得生存的权利，打开了战神赠与人间的铁劵，铁劵之上，有的只是各种兵器的制作方式。

为了夺得足够生存的土地和资源，兵器这种完全象征着杀戮的东西被造了出来。

或许有人说，兵器之中不是还有盾牌，铠甲之类的器物吗？而且，手中的剑，也不一定是用来杀戮，也有可能是为了守护。

可无论是为了守护还是和平打造出来的兵器，终会染血，终究是要经历杀戮与征伐。

盾牌会染血，铠甲同样会染血，就是神农的兵器，神农尺，赶山鞭，只是为了试毒和找到能让人食用的食物而打造出来的神兵，这样象征着博爱的神兵，都依旧走上了战场，去和那些纯粹杀戮的兵器交锋，沾染敌人的鲜血。

兵器，就是为了杀戮而诞生。

兵器不像是生灵，会有许多奇怪的想法，它们远远没有那么复杂，它们不需要享受，它们只是一柄兵器，根本没有能享受的东西，唯一说得上的，可能就是敌人的鲜血会让他们满足。

人生在世，不过名利，利，对于兵器而言，毫无意义，兵器唯一想要的，便是声震天下，让所有人记住它们的名字！

矮山上的万剑能感受到张问道的心，那是一颗通明的剑心，他的心就像是一柄剑，他的身躯便是剑鞘，他就是一柄完整的剑，而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它们愿意帮助他，于是寒冷的细剑开始颤鸣，发出轻微的剑鸣。

张问道有些明悟的走向那一柄冰剑，它的周围三尺，都是白色的青霜。

“我记得你，你当年是雪仙子的佩剑，雪仙子乃是一个女中豪杰，路见不平事，总是喜欢仗义出手。不过可惜的是，有一次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死在了山贼的手里。”

冰霜长剑能够感受到张问道说话时的真诚，张问道是个很喜欢剑的人，因为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剑。他对剑说话，从不说谎，不论冰剑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他还是如此真诚地说道。

若是有的修行者看到了这一幕，可能会骂张问道是个蠢货，用人类的话和剑说话，剑能听得懂吗？

可张问道还是这么做了，冰剑确实不能听懂张问道的话，但是它能感受到张问道的心，张问道不像是在对一柄剑说话，而是在对一个让他无比怜爱的孩子说话。

于是冰剑向着张问道斜四十五度行礼，像是在参拜君王。

冰剑之后，有一柄重剑也开始发出剑鸣，张问道满脸欣喜，“我也记得你，你曾经是一个将军的佩剑，不过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将军最后用陪伴他他征战了一生的剑，也就是你，结束了他的生命。”

重剑同样能够感受到张问道的心，于是它斜四十五度行礼，对着张问道。

又一柄长剑发出颤鸣之声，张问道微笑，看向这柄剑，“我也记得你，你以前的主人总是胡乱的使用你，用你做了不少肮脏的事......”

长剑感受到张问道的心，面对张问道，斜向四十五度行礼。

又是一柄古剑发出颤鸣。

“我记得你......”

紧接着，古剑颤鸣声不断，张问道如数家珍的剑这些古剑的故事一一说出。

“我记得你，你曾是一个公主的佩剑......”

“我记得你，你被铁匠铸造出来，却从未出鞘过，就已经埋与尘土......”

“我记得你，你曾是一个书生的佩剑......”

......

近一千柄的古剑发出颤鸣，张问道将他们的故事一一说出，一丝不错，分毫不差，而且还是他最开始听到的一千个故事，时间过了最久的一千个故事，但张问道记得很清楚，刻骨铭心，这说明他的心中有剑，他爱这些剑。

于是矮山上的万剑发出了回应，矮山上的万剑开始疯狂的颤抖，万剑齐动，一柄柄古剑忘了跟随前主人的骄傲，或是屈辱，朝着张问道的方向斜四十五度行礼，万柄剑齐刷刷地动作，恍若跪拜君王。

张问道有些受宠若惊，他微笑，用他觉得最完美的表情来回应这些剑，“我的心中有剑，故而我记得你们每一柄，今天，张问道在此与你们结下契约，你们助我征战一生，而你们，将名扬天下！”

数以万计的古剑从泥土中窜出，开始围着张问道飞舞盘旋，万剑以张问道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恐怖的风暴漩涡，之所以说恐怖，那是因为组成这个风暴漩涡的，不是风，而是一柄柄古剑。剑身飞舞发出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意，数万柄古剑的杀伐之音，汇成一曲古老的镇魂歌。

叶音音忽然感受到在身旁和她一起修行的张问道变了，他的周围，无风自动，而他，在她的眼中就像是一柄，或者说万柄杀意冲天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