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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全世界我自然最爱她

作者:夜晨汐 | 发布时间 | 2016-05-19 | 字数:4276

母爱如雨,相信对于妈妈大家都有很多的话题诉说。

今天的朋友给我发个信息问我:如果只剩下一天的生命,最想做的是什么?

看完我沉默了,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去回答。

我想说:我会好好的陪陪妈妈。他们为我操劳了大半辈子,我小的时候照顾年幼的我,慢慢的把我盼长大了,上大学了,离家很远,妈妈每天都会在晚上给我打个电话,怕耽误我学习,但是还忍不住思念孩子。虽然她从来不说什么,但是我上大学第一个月回家,她瘦了11斤,不知为何满嘴都是泡,在我问想不想我的时候嘴上不说却为我做了一桌子爱吃的菜,后来我长大了,她依然没有轻松,工作为我攒娶妻的彩礼钱,他们太辛苦了。从前家里穷,妈妈只是普通的工人,靠着体力赚钱,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口积肚攒换来的,她操劳半辈子却从来没有旅游过,我不由得有些自责与内疚。莫名的……

跟大家分享一下余秋雨先生为妈妈离世所写的致悼词。

感谢诸位,来与我们一起,送别亲爱的妈妈。

我妈妈于一九二二年一月六日出生,于二○一二年十二月九日凌晨去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整整九十一年,也算高龄了。妈妈在最后的日子里没有任何痛苦,只因老年性的心血管系统疾病失去了意识。我们这些晚辈一天天都轮流陪在她身边,她走得很安详。

因此,我要求几位弟弟,在今天的追悼会上不要过于悲伤,更不要失声痛哭。悲伤和痛哭,容易进入一种共同模式,这是妈妈不喜欢的。记得十年前我们也在这里追悼爸爸,从头到底,妈妈一直都没有哭,大家以为她过度悲痛而失神了。但是,回到家里,在爸爸那个小小的写字台前,她突然嚎啕大哭,哭得像一个小女孩一样。马兰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背,她哭了很久很久。从此,整整十年,直到她自己去世,她不再哭过一声,不再流一滴眼泪。她此生的哭声和眼泪,全都终止于爸爸。妈妈拒绝一切群体化的悲伤,避过一切模式化的情感。我们今天,也要顺着她。

那就让我们在心底,为这独一无二的生命,唱一首独一无二的送别之歌。

妈妈的独一无二,可以从一件小事说起。几天前,我们守在妈妈床边,为她服务了十年之久的保姆小许动情地说,整整十年,没有听到过她的一句责备,一句重话。我说:“你只有十年,我是她的大儿子,多少年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她说过一句声音响一点的话。”

其实,今天到场的舅舅、舅妈和所有年长的亲友都可以证明,在你们漫长的人生记忆里,有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有关我妈妈稍稍发火的记忆?我看到你们全在摇头,对,肯定没有。我一生见到的妈妈,永远只是善良,只是同情,只是微笑,只是倾听,只是腼腆,最多,只是沉默。直到半年前一起吃饭,我说她毛笔字写得比我好,她还腼腆得满脸通红。

但是,我要告诉今天在场的年轻人,不要小看了微笑和腼腆。你们眼前的这位老人,还留下了一系列艰深的难题。对于这些难题,我曾多次当面问过妈妈,她只是三言两语匆匆带过。今后,连三言两语也不会再有了。

第一个难题。她这么一个大城市的富家之女,为了在战争年月支撑一个小家庭,居然同意离别在上海工作的丈夫,到最贫困的乡村度过自己美丽的青春,一切生态都回到“石器时代”。这,怎么可能?

第二个难题。回去的乡村,方圆多少里只有她一个人识字,她却独自挑起了文明启蒙的全部重担。开办识字班,为每家每户写信、读信、记柴账、谷账……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却没有任何人要她这么做,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报酬。这,又怎么可能?

第三个难题。她和爸爸,这对年轻夫妇,当初是怎么冒险决定的,让他们刚刚出生的大儿子,在如此荒昧的农村进入至关重要的早期教育?在那所极简陋的小学开办之前,是由妈妈独自承担吗?在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又果断决定,我每天晚上不再做功课、写作业,而是替代她,来为所有的乡亲写信、记账。她作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决定,显然是为了培养我的人生责任感,但她难道完全不考虑我的学业了吗?

第四个难题。有些亲友曾经认为,妈妈是侥幸地完成了对我的教育。这确实很有可能。但是,我到上海读中学后,获得了全市作文比赛第一名和数学竞赛大奖,原因是我为乡亲写过几百封信,又记了那么多账。妈妈知道我连续获奖的消息后,居然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难道,她不是侥幸,而是早有预计?

第五个难题。到上海后,遇到了饥荒和“文革”。全家遭受的最大困顿就是吃饭,这事全由妈妈一人张罗。“文革”中,一切被“打倒”人员的全部生活费,是每月每家二十六元人民币,而当时我家,是整整八口人,其中包括一名因失去父母而被收养的孩子。家里早就没有任何余钱,所有稍稍值钱的东西也都已经卖完。那么,二十六元,八口人,这道完全无解的算术题,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天天算下来的?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全家没有一个人饿死。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与前面几个难题不同的是,这个难题出现时我已长大,留下了一些片段记忆。例如,“文革”灾难中的一天,妈妈步行到我所在的学院,找到了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我。她立即伸出温热的手掌紧紧贴在我的手掌上,我感觉到,中间夹了一张纸币。她说,还要立即赶到关押爸爸的地方去。我一看手掌,那是一张两元钱的纸币,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过几天我就侦查到了。原来妈妈与几个阿姨一起,在一家小工厂洗铁皮。那么冷的天还赤着脚,浑身上下都被水浇湿了。几元钱,就是这么挣来的。但是,这景象,对于妈妈毕生承担的庞大而又漫长的“生命工程”而言,只是小事一件,她自己后来也记不清了。

前几天,妈妈已经失去知觉,我坐在病床边长时间地握着她的手掌。突然,如迅雷闪电,我记起了那年她贴着两元钱纸币握住我手掌时的温热。然后,我又急急地去抚摸她的脚,四十多年前的冷水铁皮,让今天的我还打了个寒颤。

我一动妈妈的手脚,她肩头的被子就有点滑落,马兰赶忙去整理。肩头,妈妈的肩头,更是我家的风雨山脊。

有关妈妈肩头的记忆,那就更多了。例如,我曾写过,“文革”中有一次我从农场回家,吃惊地看到一张祭祖的桌子居然在自动移位。细看之下才发现妈妈一个人钻在桌子底下,用肩膀在驮桌子。家里的人,有的被关押了,有的被逼死了,有的被流放了,没有一双手来帮她一把,她只能用自己的肩膀。

“文革”结束后,公道回归,被害的家人均获平反,我也被选拔为全国最年轻的高校校长。但是,不管声名如何显赫,我的衣食负担还是落在妈妈肩上。直到今天,集体宿舍的老邻居们还都记得,妈妈每隔几天就肩背一个灰色的食物袋来为我做饭,后面还跟着爸爸。现在很多当年同事仍在美言我在那个年代的工作效能,不少出版社也在抢着出版我那时写的学术著作,但只有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半份量,都由一副苍老的肩膀扛着,直到马兰的出现。

说到这里,我想大家都已明白,妈妈一生的微笑和腼腆,绝不是害怕、躲避、无能、平庸。恰恰相反,她完成了一种特殊的强大。

妈妈让我懂得,历史有另一种语言。记得当年爸爸单位的“革命群众”不断来威胁妈妈,说爸爸如果再不交代“反党罪行”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妈妈每次都低头听着,从不反驳一句,心里只想着下一顿饭能找一些什么来给孩子们吃。后来叔叔在安徽被逼死,妈妈陪着祖母去料理后事,当地的“革命群众”又在一旁厉声训斥,妈妈只是捧着骨灰盒低头沉默,随便他们说什么。

几十年过去,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妈妈的沉默是对的。只有沉默,才能把邪恶隔在心外,才能让善良不受污损,才能为天道留出空间,才能为历史留出声音。

在这一点上,妈妈高于爸爸。爸爸是典型的儒家,相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成天要为正义挺身而出,为此受尽折磨。直到十年前,还被广州、上海、天津的三份诬陷我的报刊活活气死。他在临终床头那几份报刊上的颤抖笔划,便是生死遗命。其实爸爸和妈妈同龄,妈妈能够多活十年,原因之一,是她压根儿不听那些恶言。因此,这些恶言只能折腾爸爸这样的人,却无伤妈妈。对于父母亲的这种差别,我曾经说过:“我是中国人,懂得杀父之仇;但我又是妈妈的儿子,懂得与恶绝缘。”我想,朋友们都会认同,我受妈妈的影响更深一些。

现在,请允许我用一件远年往事,作为这个悼词的归结。

在我六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傍晚,妈妈翻过两座山,吴石岭和大庙岭,到上林湖的表外公家去了,当夜必定回来。我为了让妈妈惊喜,就独自翻山去接妈妈。那时山上还有很多野兽,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在翻越第二座山的山顶时,遇到栖宿在破凉亭里的一个乞丐家庭,他们还劝我不要再往前走,但我没听他们的。终于,我在翻完第二座山的时候见到了妈妈。现在想来,妈妈也是够大胆的,那么年轻,那么美貌,独自一人,走在黑夜山路上。然而,更有趣的是,妈妈在山路上见到我,竟然不吃惊,不责怪,不盘问,只是高兴地说一句“秋雨来了?”便一把牵住我的手,亲亲热热往回走。这情景,正合得上布莱希特的一个剧名:《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

是的,我毕生的大胆,从根子上说,都来自于妈妈。十几年前我因贴地历险数万公里考察了密布着恐怖主义危险的人类古文明遗迹,被国际媒体誉为“当今世界最勇敢的人文教授”。其实那每一步,还是由妈妈当年温热的手牵着。

妈妈,您知道,我为您选定的归息之地,就在那条山路边上。爸爸已经在那里安息,山路的另一侧,则安息着祖父、祖母、叔叔,以及您的父亲——我们的外公,因此,您不会寂寞。您先在上海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明年春天,我会领着弟弟们,把您送到那里。

妈妈,这是我们的山路,我们的山谷。现在,野兽已经找不到了,山顶上的凉亭早就塌了,乞丐的家也不见了。剩下的,还是那样的山风,那样的月亮,那样的花树。妈妈,我真舍不得把您送走,但是,更舍不得继续把您留在世间。昨天晚上,我又找出了您年轻时风姿绰约的照片。九十一年的艰难世间,越想越叫人心疼。那就到山里去休息吧,妈妈。

谢谢大家,陪我和妈妈说了这么多话。

上述是余秋雨先生的致悼词,很是让人心酸,难受。如今我漂泊在外,一觉醒来,举头是他乡那种怅然,难以言表。想故乡,想妈妈。

子夜未央,心片片碎。文字,你让我用什么来描述此时的心情?无言,你教会了我是真!

有人说,雨水,是天空倾泻而下的忧伤;孤独,是心底攀沿而上的渴望!我说,眼泪,是心底潺潺流淌的音符;寂静,是灵魂蠢蠢欲动的清泉!

那年,送我到村口梨树下的只有我的妈妈。风中的您,白发苍苍,弱弱的身躯,还有寂寞的眼神,都给了我向上的力量。那一刻,你的泪水,向我诠释了母爱的伟大!

那一刻,我成了故乡的离人,好似懂得了乡愁的含义!

青春的记忆,镌刻在岁月的车轮上,用碎片串起人生的风铃,或浅浅,或张狂,任由文字述说。

轻敲这些文字的时候,又是慢慢长夜。漂泊的无奈,思乡的难言,聆听静夜的声音,看谁的故事清瘦了心的方向?谁的执着赋予了岁月的沧桑?

只有一个妈妈,全世界我自然最爱她。

现在要给她打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