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奇的出生
阿依果村有80多户人家，以前他们在大山中游荡，一年搬一次家。解放后，他们渐渐定居下来。定居后，开山劈地，种植橡胶、香蕉、菠萝，经过几十年发展，已经成了固定的经济来源。
村里每户人家，有自己的耕地，勤奋劳作。虽然生活富裕，但男多女少的现实，让村里的光棍越来越多。
周华就是其中之一，家中一个妹已嫁人，他成了老光棍。父母很焦急，四处托媒，就是没有合适的。周华长得虎背熊腰，五官端庄，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在家干活一把好手，外出打猎一把好手。要说不足之处，就是憨厚老实，一字不识。
传宗接代是大事，为了解决村里的光棍问题，有人做起买卖媳妇的生意，他们从各地弄来一些姑娘，以容貌言谈来分等次，价格三六九等。父母积攒多年，加上周华勤奋劳作，家里算有些富裕，于是5万块钱买了个姑娘。
姑娘打小是个孤儿，娘家没人，养父养母已过世。周华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姑娘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水汪汪的，周华暗喜在眉梢。当时很多小伙子争着要，无奈家里钱不够。周华父母也很乐意，说娘家没人好，这样就不怕她逃婚。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周华就有了媳妇。婚姻大事，父母不敢懈怠，尽管手头拮据，还是红红火火操办了婚事。洞房花烛夜，周华才知道媳妇叫苦莲。
周华从未恋爱，女人味都没闻过，这突然间结婚，入了洞房，傻不拉几。看着他憨厚可爱的样子，新娘又急又好笑。新娘拐卖时，就被人贩子睡了几次，有经验，她不想白白浪费新婚之夜，这样不吉祥。于是，放弃羞涩，主动起来，周华瞬间便成了一头疯狂的野牛，也成了一个男人。
天亮了，整个村子鸡鸣犬吠，鸟语花香。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周华揉揉眼，醒了。他憨笑着，看着新娘漂亮的脸蛋，兴奋不已。初为媳妇，苦莲很想做点什么，可是公公婆婆不肯让她干活，说她刚来，以后熟悉了再慢慢做。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公公婆婆对她的好，让她很感动，她也很清楚，公公婆婆真正需要她做的不是家务，而是为周家传宗接代。
转眼，新婚的喜庆渐渐退去，村里人都忙着整地，忙着上山，一年之计在于春，周华家里种植30多亩香蕉，10多亩菠萝。平日里，周华也去打猎，弄些野味到江边市去卖，现在，野生动物交易管理很严，他很少拿去卖，经常放在家里，有人要才送去。
两个月后，苦莲敏感地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月信不来，而且想吃酸的东西，还伴随恶心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华，周华告诉了公公婆婆，一家人高兴得手舞足蹈。苦莲也想，为周家添后，在周家立足。
一家人都不让苦莲上山干活，好吃好喝顿顿伺候，想吃啥有啥。周华更是呵护有加，自从苦莲怀了孩子，就有意克制自己的欲望，有时是苦莲难耐，主动找他，他都不敢妄动。苦莲在家时，养父养母经常从山上挖回来一种山药，非常好吃，就是叫不出名字。苦莲长大后，经常跟着他们去山上挖。现在怀孕，她突然间很想吃这种山药。可是，公公婆婆和周华都说没见过，也没吃过。
这天，公公婆婆下地干活，周华送野味去江边市，家里就剩苦莲一人。婆婆把菜全弄好，叫她热着吃，周华叮嘱她不要乱走。她心底暖暖的，一再叫他们放心，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吃过早点，苦莲一个人呆在家里，到了中午，天气闷热，肚子很饿，却没胃口，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前吃过的那种山药。实在太想吃了，于是拿把小锄头，提着个袋子，向着白脸山去，她要亲自去挖这种山药。
来到山林里，她一眼就看见要找的山药藤蔓，很高兴，早忘了这个山林里还有各种足以伤人的豺狼野兽。她一连挖了几株，差不多要够吃一顿，才返回。由于刚才没有做特别的标记，竟忘了返回的路。她也不心慌，时间尚早，只要望着村子走，她相信能回到家。
苦莲一路走着，又发现一株山药藤蔓，非常粗壮，弯弯曲曲爬上一棵大树，直攀云霄，凭经验断定，这挖出的山药肯定肥嫩。她顺着藤蔓理，发现这山药原来生长在一个石缝里，石缝刚好能容一个人的身子，她有些胖，费好大劲才佝腰进去，开始艰难地挖。
苦莲穿着短裙，挖掘时，佝着腰，这一下雪白的屁股春光外泄，因为没人，她顾不上这些，专心挖着。刚挖几锄，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碰了一下屁股，又感觉有些热气，接着裤衩被往下撕扯。她被吓坏了，歇斯底里的惊叫着，挣扎着要退出石缝，可石缝缩小了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紧接着，裤子被撕扯到小腿，只感觉一个毛茸茸的动物从后面扑上来……一股暖流输进了她体内，她有些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才蠕动着挤出石缝，一回眸，发现不远处一只大公狼正扭头虎着自己，狼未露凶相，苦莲还是吓得半死，随即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狼听到哭声一溜烟跑了。
苦莲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发生的事像梦又像幻觉，但是裤衩确实被撕烂，难道真是刚才那只大公狼糟践了自己？她不敢确定，但直觉又告诉她，这是真的。她整了整裤衩和裙子，提着袋子，扛着锄头，一步一个趔趄往家走。
走出山林时已是下晚。周华回来，发现她不在家，四处打听才知她进了山林，他赶着过来，正好遇上。
“你这是干什么，里面多危险，你实在要吃也得等我一起来挖，你吓死我了。”周华一见到她就嗔怪道。
苦莲见到周华，没听清周华说啥，抱着周华“哇”一声哭泣起来。
“好了，咱们回家吧。”周华拍着她的肩膀说。
她还是哭泣，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华二话不说，背着她就往家走。苦莲大脑晕乎乎的，从进山林到现在，总感觉是一场梦。
回到家，公公婆婆没有回来，周华把她放在床上休息，亲自煮饭煮山药，忙着给她弄吃的。可她迷迷糊糊，浑身没有力气，什么也不想吃。
周华不知如何是好，要送医院，苦莲好说歹说都不去。周华知道她是被惊吓着，但怎么问原委，她都是摇头，始终不愿意说出在山林里的遭遇。
后来，苦莲昏过去了，下身出血，周华不容分说，立马拨打120，一个小时后，江边市医院的医生赶到，苦莲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医生给她做B超，做各项检查。最后，医生说，她只是惊吓过度，胎儿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没啥问题。
住了三天院，苦莲恢复了正常，回到阿依果村，她不再出门半步，家里公公婆婆轮流在家照看她。可事情没有想象中的好，转眼到了预产期，她仍没有半点要生产的迹象。
一家人慌了，苦莲也慌了，为什么会这样？周华又带着她来到江边市医院，一整套程序检查下来，结论是胎儿正常，但是胎儿很小，没有要临产的迹象，建议回家好好休息，多吃，多动。一晃又是一个多月，她又来到医院，检查结论跟上次一样，胎儿正常，没有临产迹象。周华建议剖腹，医生说胎儿较小，再保养保养。
周华按照医生的建议，十五天做一次B超，可每次都一样。医生很奇怪，他们也从未遇到过类似情况，对如何处置胎儿，不敢妄下决断。期待，恐慌，绝望，不知所措，反反复复，考验着一家人。这样在痛苦的煎熬中，时间过了两年，苦莲真正成了怪人，医生议论，村里人议论，都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怀的是什么胎？苦莲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精神压力，生活压力。她已经变得麻木不仁，要不是为着肚里的孩子，死的心都有了。
在痛苦的煎熬中又是一年，大家都议论累了，有人提醒说，三年怀一胎，不是神也是妖，大家要小心遭报应。于是没有人敢在议论。
进入第三个年头，也就是临产的那几个月，苦莲的肚子渐渐变大起来。又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周华陪着她在村子小学校的操场上散步，她感觉小宝宝在肚里乱踢，接着肚子很痛，于是很快回到家。
一直到了晚上，晴朗的天空突然四处聚来黑云，几阵响雷过后，她的肚子越来越疼，婆婆知道，这是要生了，叫来村里的赤脚医生。
果然，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几声清脆的婴儿哭声响彻夜空，伴着沙沙雨声，周家增添了一名男丁。可是，当医生把孩子抱出来，公公婆婆周华都傻眼了，他们的心底五味陈杂，三年来隐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孩子，真是个怪物：浑身长毛，头发是灰白的，毛是灰白的，皮肤是灰白的，眼睛是深蓝的，就像一个外国白人。医生说，这很正常，是白化病，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人，成人后一样的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生活，并且下一代就不这样，跟正常人一样。
医生的解释让周华将信将疑，公公婆婆还是不敢接受。就在医生要做进一步解释时，孩子又哇哇大哭，竟然先天就长出两颗獠牙，这更吓坏了一家人。医生说，孩子在怀孕期间补充的钙量过多，孩子在**里就会长牙齿，等六七岁换牙就好了。
医生的解释还是不能说服公公婆婆和周华，一家人没有因为添人而高兴，反而惶恐不安，忧心忡忡。苦莲一生下孩子就昏睡过去，孩子什么样她还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个孩子，成了一家人的心病，是留是弃，他们拿捏不定。
时间刻不容缓，这个新降生的小生命对于这个家，这个家族，是祸是福，周华心里忐忑有悸。很快，家里就聚集了族里的有识之士，年长的近百岁，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孩子。当然，除了形象，关键是怀了三年，这让医生也无从解释。最后，一致认为，这孩子是妖孽，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祸，必须要碎尸万段。
这个决议形成的时候，苦莲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她只知道自己为周家添后，却不知道孩子一出生就面临这样的遭遇。要是她知道，不知会是何等的伤心。当然，也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决议。
赤脚医生很想制止这种愚昧行为，但她的解释苍白无力。从科学的角度讲，孩子是白化病，长獠牙是补钙过度，长毛是返祖现象，可这孩子在**里呆了三年，这无从解释，这就是怪事，都知道一般孩子是十月怀胎。赤脚医生只好悄悄离开。
在这个古老的民族中，以前遗弃一个婴儿是常有的事，那时随时面临着逃荒，寻找新的居住地，柔弱生病的、有缺陷的婴儿经常会被丢弃。解放后，他们在白脸山脚下定居，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大家已经懂得珍惜生命，孩子柔弱生病的，就送进医院或者在家精心呵护。但是畸形的胎儿，一般还是会被遗弃。
山林里有个地方成了大家遗弃婴儿的角落，包括夭折的或是畸形的。一般人很少到这个地方，这里经常会在夜间发出孩子的啼哭声。很多父母，为了赎罪，在每年忌日会在这里烧纸，摆祭品。
想到这些，周华的心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一家人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很多，担忧过很多，特别是苦莲最为艰辛，几乎要付出生命。现在苦莲昏迷，孩子都还没看上一眼呢。
“不要犹豫，要是不及时处理，给周家带来灭顶灾祸，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一个族里老人说道。
“不要碎尸，让他带着全尸去投胎。”
“碎，一定要碎，让他永远不得投胎，他是妖孽，不能让他祸害人间。”
由谁把孩子送去碎尸呢？大家都不讲话了，这是作孽，说说可以，要做，谁都怕遭报应。最后，大家都不敢发话，渐渐地，人都走了。周华推脱不掉，只有自己亲自去做。
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去碎尸，天下残忍莫过于此。周华抱起孩子，这孩子除了白，熟睡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的脸是小小的瓜子型，其实很可爱。周华抱着孩子向着山林走去，步履千斤，他腰里还插着一把柴刀，锋利无比，这是他平日用来砍柴的，现在却用来砍自己的孩子。
走进山林，周华流着泪亲了一下这个孩子，他来到世上才一天啊！周华把孩子放在一根倒地的枯木上，然后举起了寒光闪闪的柴刀，孩子哇一声哭了。周华的心软了，他嘴里叨念着：“孩子，不是爸狠心，是你投错了胎，你不该这样来哄骗你妈，哄骗我，哄骗你的奶奶爷爷。你是妖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
周华说完，闭上上双眼，右手把柴刀高高举起，脑海里全是苦莲的**，是族里几个老人的吵闹：这孩子就是妖孽，必须碎尸，必须碎尸……
周华大脑一片混沌，“啊”大吼一声，柴刀朝着孩子的脖子砍下去……就在刀落得一刹那，一个黑影倏地扑来，随即，周华仰面朝天，眼前一片漆黑。周华挣扎半天站起来，傻眼了，眼前的孩子竟然不翼而飞。
周华四处望了望，有些惊慌，有些恐惧，这孩子难道真是什么怪物，难道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庇佑？周华走出山林，感觉自己真是见鬼了，大脑也顿时晕乎乎的。回到家里，家人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大家知道他难过，也就不再追问。
周华受到惊吓，加之头晕，午饭没吃就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此时，昏睡了两天的苦莲醒了。她一睁开眼就吵着要看孩子。公公婆婆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回答，看着他们的表情，苦莲似乎察觉了什么。
“妈，爸，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苦莲声音很弱，有些发颤。
两个老人转身出了房间，他们不知道要如何跟儿媳妇解释，是要告诉她真相还是要隐瞒，一时不知所措。周华也很难受，父母问他怎么办，他无言以对。
在有些族人的建议下，还是采取隐瞒的方式，主要是考虑苦莲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打击。当苦莲再问起孩子的时候，大家都说孩子身体有病，正在医院治疗。
苦莲吵着要去医院看孩子。大家都劝她：“孩子有医生照顾，好着呢，坐月子外出会伤身体，也不吉利。”
苦莲日夜思念孩子，没有胃口，也难以入眠。每天，奶涨得厉害，要把奶水挤出去，每每这时，她愈加思念孩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苦莲的身体渐渐好转，尽管没有满月，她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她再次吵着要去看孩子，一家人无法再隐瞒下去，周华只得告诉她，孩子在医院医治无效夭折了。
晴天霹雳，苦莲胸口一阵疼痛，昏厥过去，她难以承受，这是她辛辛苦苦怀了三年的孩子，怎么就没了。一家人又是大喊，又是掐人中，总算把苦莲抢救过来。大家都劝她，这孩子命中注定不是周家的，好好养身体，将来再给周家添后。
苦莲每天以泪洗面，昏昏沉沉，一闭上眼，或者到了半夜，就会隐隐约约听见孩子的哭声。她经常会在噩梦中惊醒，惊醒之后一个人坐在床上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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