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终又见你

相比于刚才的嘈杂，游泳馆里却是很寂静的，当然人也是很少的，只有零丁的几个。围绕在耳边的，只有水相互拍打的声音，甚觉美好。

这里的游泳馆还真的是蛮不错的，比较其他的来说，除了规模的大小外，空气的流动也好很多，最重要的，还是安静的氛围。而且听说，好多关于游泳的比赛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许卿卿用余光瞟到诺粞想要脱掉衣服的动作，着实给她吓了一跳，刚要伸出手去拦住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然后就看到诺粞里面穿的……泳衣。

看到他们呆住的表情，诺粞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拍着手说到：“不要惊讶嘛，这是一个专业的游泳选手的必备准则……”说到这时，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到：“槿浔的游泳部很难进的，我要加强练习才是。”

说完她就噗通一下钻进了水里，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许卿卿和穆离。随后，他们两个就坐在上面，把脚放在游泳池里，在里面荡着，仿佛是在海边，在沙滩上。

只是，缺少了阳光。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凉爽和心安，像是突然间找寻到了什么，哦，是那种遗失了许久的轻松，和自由。

其实也没有太久，大概，一年有余。

诺粞偶尔还会突然冒出来，顺便甩他们一脸的水。于是，嬉闹就又开始了，这里又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穆离突然站起来，低着头看着许卿卿：“卿卿，我去帮你们买水。”

“嗯，好。”

眼神顺着他的方向飘落下来，却是突然感到有人在盯着她。她猛地把目光锁定在了周围的一处，然后，就没有动。因为，对方，也在看着她。

黑色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中略带华美，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犹如第一次的相见。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前了，时间果真是转瞬即逝。

还记得那时虽已接近九月，但天气还是那么的燥热，风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才会猛地跳出来，却是轻盈的。

阳光把地板照射得很是温暖，他坐在床边的地上，寻不到一丝凉凉的痕迹。大大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的温暖都洒在了他的身上，尽显落寞。

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有影子的陪伴。

他在捧着一本书，很认真的在看着，似乎是一本小说。他就一直那么安静的看着，好像整本书都是平淡无奇的，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

明明是只有五岁的孩子，却拥有少年的悲凉。

空气中的宁静突然被打破，光线也随之丢失了一块，似是被什么遮挡住了。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了躲在窗边的那张脸。肉嘟嘟的，有点可爱，如果没有那略微肿胀的红色手掌印记的话。

哦，对，今天是月底了。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他轻轻地把书放在毯子上，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向窗子边走了过去。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慢慢放大，外面的人明显高兴了许多。可他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直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她最后看见的，是他面无表情的表情。

记忆中的，是那淡白色的窗帘给自己的眼眸留下的一抹朦胧。

在那个忧伤而明媚的九月，他从她单薄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悲痛，穿过绝望，穿过时隐时现的欢愉和无常。

这是她许卿卿，第一次遇见佐陌，在五岁，这个稚气的年纪。

虽然佐陌总是不理她，可之后的每次挨打，许卿卿还是依旧会跑去找他，虽然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她却毫不在意。

其实许卿卿是好奇的，他总是维持着那个表情，不会累的么。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佐陌生性就讨厌过多的烦闹，后来实在是被她烦得不行了，才试着去接触她。随后，还会在她被打的时候递给她一袋牛奶，一杯奶茶，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了，就始终保持在兄妹这个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

从刚开始时的不冷不热，到后来的一丝关怀，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佐陌对她更多的是同情，听妈妈说，许卿卿的母亲是她的后娘，她的亲娘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佐陌清楚地记得，说这话的时候，妈妈的眼角有些水珠，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想回忆的过去。所以，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刚刚从国外被接回来的时候，就总是听到周围有哭声，慢慢地也就发现了规律，尤其是在月底的时候，哭声会更大。后来妈妈告诉他，邻居的后娘总是打那个小女孩，每当这时，他就不禁想起那张有些臃肿的小脸。

他们住的地方是古川的别墅聚集地，所以，也算得上是很安静的。再加上，他们两家是邻居，还是世交，所以她们家有什么事，他很快就能知道。

直到有一次，他又一次看到窗户外的小手在拍打着窗户，他还是依旧拿着牛奶走出去，塞到她的手里，低头询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的爸爸。

还记得许卿卿吸着鼻涕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告诉他。有一次爸爸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疤，就猜到了是妻子的所作所为，然后他们就吵架了，吵得很厉害，还摔了东西。所以从那之后，她每次见到爸爸，都是穿着很厚很厚的衣服，怕被他发现。

听到这的时候，佐陌竟然从心底浮现出一丝的心疼。所以，才开始慢慢地去接触她，把她当做妹妹。

不知为何，她总是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却又让人不敢靠近她。可能是，她的周围一直散发着一种无尽的悲伤，就像现在，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直到一丝清凉划过腿部，许卿卿才突然如同惊醒一般，从他的眼眸里走了出来，把目光投向水面。

脸色有些微红。

好久没有见到他，久到，都快记不清楚他的模样了。有些人总是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许卿卿没有再看向佐陌的方向，只是一直在低着头，看着自己用脚形成的水波的流动。

所以她当然也就没有发现佐陌已经向她这边走过来，此时穆离刚好买完水回来，却是没有注意到正在走过来的佐陌。

“卿卿！”

听到穆离在叫她，许卿卿习惯性地回过头，却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重力，一下子扑腾到了水里。

像是被谁推到的，因为她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吹向了她，不可能是风的，又不像是谁的手。最重要的是，刚才她的旁边空无一人。

此时诺粞已经游到了那头，听到声音后，就看到了在水里扑腾着的许卿卿，一丝害怕和担心在心里蔓延，于是马上向这边游了过来。

呼吸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了，身子在慢慢地下沉，她想要努力地触及地面，却是怎么也够不到，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顺着水波的流动伸出手，仿佛在抓着什么。眼中的事物开始渐渐地变模糊，有些水渗透到眼睛里，是酸痛。

就像我，伸出手想要碰到你，触摸你。可是，我够不到，我和你的距离实在是太远。我穿过一层层地烟雾，努力地去接近你。可，谁知，你走的却是越来越快，难道，我永远也追不上你的步伐了么？

耳边充斥的水声越来越大，身体依旧还在下沉，心里臆想的，是那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面。却是突然感觉到旁边有水花溅起，像是有重物掉了进来，依稀觉得这样的动作被重复了两次。

是谁呢？会是佐陌吗还是，穆离呢。

随后，是一片的空白。

看着他们三个渐渐离去的背影，诺粞猛地从水中跳出来，水珠全部散落在地上。她突然挥了挥手，衣服就都很自然地穿在了身上。

随后她伸出手，射出一道白光使之形成一缕细细的线，还带有一丝的亮光，一直在延伸，延伸……

突然，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刚刚还在逃窜的丝线骤然停下了。没有了刚才的平稳，开始抖动起来，仿佛缠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诺粞看着抖动的丝线，收起平时的表情，露出一丝冷漠，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你是谁，为什么要缠着她？”

话音刚落，线丝好像突然松了，被抖落在地上。有一丝的愤怒爬上诺粞的脸庞，却是没有发作，只是懊恼地把丝线收回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后又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渐渐散去的光亮，然后才顺着他们的方向追了出去。

躲在门后的东西却依旧在仔细地观看他们的背影，似是在找寻着什么，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找到想得到的答案。

是一种，落寞。